時人重享受,崇尚實用,周禮大禮三百,小禮三千,至今俱已簡化。


    卻扇換成了蓋頭,壓新婦的躪新婦跡也沒了,然而如同女家戲新郎一樣,男家也要戲新娘,鬧洞/房這一項毫無疑問的留下了。


    如果拜堂前還為記住魏康的聲音耿耿於懷,拜堂之後,魏康的聲音是何時記住的,又是如何記住的,與此時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十二年的離群索居,孔顏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怯於生人的目光,饒是之前心裏早有了準備鬧洞/房的尷尬,可當她隨魏康坐在新房的床上,麵對一眾曖/昧調笑的目光時,她竟恨不得重新戴迴綴滿流珠的厚重蓋頭。


    喜娘是魏府找的,四十不到,涼州城大小的婚禮卻去了不下百餘次,有甚至遠赴河西其餘六州,這會兒哪需去看新娘的神色,再說紅妝之下再木訥的新娘也是一臉嬌羞,好一副活色生香的模樣,哪裏看的出什麽。不過,眼下這位新娘一從京城來的,又是那孔聖人的嫡親後裔,就算麵上再如何泰然自若,隻怕也受不住他們涼州城的大膽作風吧,好些從其他地嫁到河西的新娘,可是沒一個不在戲新娘這頭麵紅耳赤,而且這魏家二郎一個大齡的娶了這樣一個美嬌娘,不見一副著喜當新郎官的模樣,還硬邦邦的坐在那裏,嚴肅的模樣鬧起來有甚意思?


    喜娘心思一轉,已是揚聲笑道:“這同牢禮也過了,同心結也綁了,總該飲合巹酒了吧!”說著也不等眾人迴應,已從小丫鬟手頭接過合巹酒奉了過去。


    孔顏微鬆了口氣,合巹酒後眾人也該走了吧。


    如此一想,端酒杯的動作立馬爽利了起來,反正都和魏康互喂了三口吃食,這會兒更是連鞋都脫了,兩人的腳趾就這樣在眾人眼底下給綁在了一塊,合巹酒也就不過爾爾了。


    心頭一念安慰過,孔顏這就轉身交叉過手,待到手肘拉近飲酒之時,到底忍不住深吸口氣,隻告訴自己眼前的人不是蔣墨之那惡心小人,於是心頭一橫,隨即決然抬頭,不妨對麵同樣抬頭,目光這就一對。


    一雙狹長黑眸,炯炯有神,與家中父親、伯父、堂兄完全的不一樣,這種目光隻感懾人,強烈得讓人無法無視。


    孔顏不由一怔。


    魏康眼中不耐一閃,目光迫向孔顏。


    一雙水漾明眸,柔媚無雙,卻又透著似三月春/光般的清澈,這樣一雙眼睛媚而不俗、豔而不妖,清純與媚惑間讓人意動。


    魏康黑眸一深,到是不枉他初聞京中第一美人之譽時的安排。


    一眼一念,一念一眼,此刻無需多想,也無法多想,遂心隨意動,交杯的手肘微一用力,任由一縷馨香浮動而來,隨之便是仰頭一飲而盡,他沒有讓人窺視之好。


    孔顏不過四目相對的一怔,也就一個念頭而已,旋即便要轉開之時,不想對麵這人突然用力,她一個不備就傾身靠了過去,一邊的胸膛一下撞上一個硬實的手臂,人更是幾乎整個都要貼靠過去,完全超出了她一開始算好的距離!可是又能如何?


    魏康都在飲酒了,她隻能忍氣飲酒,而新房內也果不其然又響起哄堂之聲,交頭接耳的調笑、曖/昧之聲喁喁傳來。


    好在魏康的動作極是快速,一口飲後立馬就鬆開了手,轉身正坐。


    就聽人群中有一婦人嘀咕道:“怎麽這麽快!”


    胸脯一直抵製手臂,好不容易分開過來,此時一聽人群中這話,孔顏忍不住聞聲看去,就見一個容貌竟比魏湛還要相似魏夫人的年輕婦人撇著嘴,一臉的意猶未盡。


    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又和魏夫人長得極為相似,這婦人是誰?


    疑惑剛起,就聽喜娘高唱道:“四畔旁人總遠去,從他夫婦一團新。”


    孔顏再顧不上猜那婦人是誰,身心都不由一鬆,總算結束了。


    “走吧,也算鬧過了!沒看見喝酒時兩個生手都撞一塊了?”


    “得,也是!咱一快走吧!”


    ……


    說笑聲中,眾人相攜離開。


    馮嬤嬤給了喜娘一貫賞錢,餘下侍人並喜娘相繼退下,新房內隻剩馮嬤嬤同寶珠、英子三個近身伺候的在旁,室內一片靜謐。


    魏康俯下身,向緊縛在一起的腳趾伸手而去。


    “你做什麽!?”孔顏下意識地腳上一縮,奈何腳趾毫無間隙的縛在一起,她隻能幹巴巴的一喊,根本挪不開分毫。


    魏康動作一頓,隨即看向一臉防備的孔顏,這樣一雙水霧氤氳的眸子,不應該這樣看著他,薄唇一抿,不答反問道:“你說呢?”


    孔顏一怔,隨即卻是下唇一咬。


    是的,她已嫁給魏康,無論他對自己做什麽都是合情合理——魏康是她的丈夫,不是蔣墨之一類。


    可是……


    孔顏壓下心頭的抗拒,剛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口中卻已在根深蒂固的教誨下自謙道:“妾身看二爺是要解五色絲綿,這樣的事讓寶珠她們來吧。”


    話音未落,孔顏已是猶自一怔:妾身?她居然不自覺的用了自謙語。


    聽孔顏居然還記得用自謙語,魏康眉毛一揚,到底是孔家教出來的女兒,不同時下女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要與男子比肩,遂也不揭穿這一番轉圜之話,直起身道:“恩。”


    馮嬤嬤見狀不由鬆了一口氣,無論姑爺再是比不上定國公世子,還是孔家門第比魏家高多少,又或小姐是如何的下嫁過來,可到底是嫁過來了,這就是魏家的人了,從今往後的一身榮辱全係在姑爺身上,這是萬不可與姑爺鬧僵的,好在小姐轉圜了過來。馮嬤嬤忍不住在心底一連念了好幾聲謝天謝地,麵上卻是分毫不顯,隻是示意做事謹慎的英子去解綁在他們腳趾上的五色絲綿。


    英子做事確實仔細,悄然無聲的解開了絲綿,又為魏康和孔顏重新上了鞋,這才躬身退至一旁侍立。


    少了腳趾上的陌生溫度傳來,孔顏神色間不覺多了幾分鬆快。


    魏康目光瞥去,卻也不言語,隻是起身吩咐道:“外麵有個李嬤嬤,她是我這的管事嬤嬤,你讓她給少夫人備些吃食。”


    未婚爺房頭的管事嬤嬤,一般都是乳娘吧,看來得多注意一些了!


    馮嬤嬤聞言念頭一閃,便是屈膝應道:“是,二爺。”既然小姐都是魏家的人了,她們這些陪嫁的自然也是魏家的下人,沒得再同孔府裏的人喚一樣。


    魏康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孔顏。


    斂下魏康就這樣指使起自己乳母的不悅,孔顏也站起身,搶先說道:“二爺是要出去敬酒麽?”


    魏康點頭,隻是眼底露出一絲明顯的猶豫,就聽孔顏一派善解人意道:“二爺盡管去,不用顧忌妾身。”說完向魏康一笑,笑容端方自持,舉止間是妻子對丈夫的敬重,卻又仿佛隔了一層迷霧一般,客套疏離,涇渭分明。


    聽到意料之中的迴答,魏康卻隻是無聲的看著,半晌才不置可否道:“好。”說罷轉身離開。


    孔顏欠身一禮,目送魏康清瘦頎長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


    馮嬤嬤隨即走了過來,扶著孔顏到妝台前坐下,一邊伺候孔顏卸妝一邊嗔道:“小姐該送姑爺出門的,這樣才能成恩/愛夫妻!”


    還要恩/愛夫妻?孔顏有些不知如何言語的看了一眼鏡中的馮嬤嬤,又恐馮嬤嬤又要老生常談,隻得繞開話道:“嬤嬤,我現在又累又餓,哪有精神想到那些。”


    話一說完,馮嬤嬤果然轉了話頭迭聲道:“小姐您先等一會兒,讓寶珠她們給你卸頭麵,嬤嬤這就去備些吃食過來,再讓廚房把沐浴的水備好。”說時人已快步走了出去。


    孔顏長籲口氣,看著英子為她取下頭上發沉的鳳冠,終於忍不住感歎一聲道:“婚禮總算結束了。”


    ****


    ps:夫君、二郎神馬太過肉麻,我實在寫不出來!而魏康又沒啥子爵位,所以孔顏童靴隻能叫二爺了!小劇透一下,兩人這章是相敬如賓,下一章俺們魏童靴的性格就要顯出來啦~~


    另外,謝謝醜醜的暖冬的pk票,c親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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