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蕪意識消弭的最後一刻,她聞到了淺淡的出塵香香氣,隨後便被刺目的白光逼的睜不開眼睛。醒來之後,果不其然,她第一個看到的,果然是夙傾涯。


    為什麽每次見到他,都是一副快要死的狼狽樣子?昔蕪覺得很是惆悵。


    她就好像睡了一覺一樣,斷斷續續做了些夢,小狐狸受傷,流淵好像也受傷了?


    她揉著額頭,有些頭痛,卻還是難掩焦急地詢問伴在床畔的夙傾涯道:“流淵怎麽樣了?”


    夙傾涯的眸色隱約暗了暗,見昔蕪已經掀開被子作勢便要將光溜溜的腳丫子踩到地上去,夙傾涯眼疾手快地攔住她,冷著臉將她塞迴被子裏。夙傾涯道:“他傷的比你重,這迴初一在照顧呢。”


    “他……傷的很重?”


    “死不了就還好,你自己身子也虛著,擔心他的話,至少也給我躺上兩日再過去。”


    昔蕪忽閃著大眼睛瞧著夙傾涯給她掖好被角,夙傾涯對上昔蕪的目光,手中動作微微頓了頓。


    “怎麽了?”他問道。


    昔蕪有些不好意思地衝他笑了笑:“夙夙,我餓了。”


    片刻之後,昔蕪靠在床頭,瞧著夙傾涯手裏端著的東西很是費勁。


    “聖君又同誰打賭輸了麽?”


    夙傾涯沉默挑眉,昔蕪察言觀色,抬手指著那碗小米粥問道:“不然為何今日的夥食隻有清粥鹹菜?”


    夙傾涯側身在昔蕪身邊坐下,拿了勺子遞到昔蕪手上:“你先吃這些緩緩腸胃,晚間我給你下肉絲麵。”


    “我看起來像是一碗肉絲麵就能收買的人嗎?”昔蕪哼了一聲:“十碗也不!”


    夙傾涯挑眉道:“哦,那還是吃清粥鹹菜好了。”


    昔蕪:“……”


    第二天傍晚,等到昔蕪能和小狐狸一起吃紅燒肉的時候,她終於借著散步的由頭,繞了繞遠路,去到初一的院子裏頭看了看流淵。


    門半掩著,初一並不在屋子裏,昔蕪推開門親手親腳地走了進去,撩開一層薄紗,便見著流淵麵色蒼白地躺在榻上,錦被蓋在腰際,一隻同樣蒼白的手便搭在上頭。


    空氣中,隱約還有一絲血的腥味。昔蕪在流淵塔前蹲下,說一點也不難受肯定是假的。昔蕪知道,他會出現在那裏,是因為他一直在等她。昔蕪垂頭靜靜看著他,她何曾見過流淵如此狼狽的樣子?適時,初一端了碗湯藥進來,瞧見昔蕪,嘴角一挑,走到她身邊將碗一遞,昔蕪怔了下,瞧見初一眼中的一絲調笑,抬手默默接過了藥碗。


    昔蕪轉身再看向流淵時,他已經醒了,一雙星目第一次在她麵前這麽近的顯得有些疲憊,不過那目光卻帶著不難看出的一絲欣喜與溫柔。


    昔蕪別開目光咳了一聲,故作滿不在乎地同他說道:“你自己能坐起來麽?”


    流淵眸中的光,淡了淡,卻還是摁了一聲,自己撐著靠在床榻上坐了起來。


    昔蕪舀起一勺湯藥吹了吹,遞到離淵唇畔,離淵望著昔蕪的動作一陣晃神,後知後覺地才馬上衝她微微一笑,低頭喝下。那藥其實很苦,初一也特意在裏麵加了些比較惡心的藥材,前幾日他自己喝的時候,都是皺著眉頭表現得頗為痛苦,可今日的湯藥,明明是一樣的方子,他卻嚐到了一絲甜味。


    流淵微笑著,順從地喝著花璟喂過來的藥汁。昔蕪看著這樣的他,腦海中似乎又什麽似曾相識的畫麵閃過,並不清晰,她隱約瞧見了流淵躺在床上一張蒼白的臉。她看見了,卻握不住,等迴過神來時,卻是一勺子藥汁不小心灑到了流淵身上。


    “沒事吧!”昔蕪將藥碗放下,捏住自己的袖子抬手便幫流淵擦拭弄濕的前襟。


    “沒事。”流淵微笑搖頭,抬手握住她因為慌亂而在他胸前胡亂擦拭的手,握緊。


    昔蕪怔了怔,心跳的很快,卻也有些難受。她闔目,輕咽了一口吐沫,將手從她手中抽了出來。


    流淵眸中微痛,昔蕪不敢看她,隻管盯著眼前的被子角。發呆半晌,昔蕪道:“其實,我今天來,就是想說,當時謝謝你出手。”


    流淵卻並不答她這句話,而是開口,緩緩同她說道:“是不是因為當初我沒有等你,所以你才離我越來越遠了呢?”


    昔蕪愣住,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他痛,她也痛。昔蕪輕笑了一聲,依舊是盯著那片被子角,昔蕪道:“現在想想,其實沒有心也挺好的。”


    沒有心,她便不會再一次愛上他,也不會有那麽多的以後。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花璟的名字,在三界碑上顯現,爾後消失的事情,最終還是傳到了帝後二人的耳中。且用天華無端占察,發現花璟最後顯現的神息同流淵遺落在人間的神跡相隔甚近。


    天帝下令,命青黐帝君將侄子流淵帶迴九重天問個明白。


    青黐帝君下界,便在琅邪山上找到了用他的話來說,要死不活的流淵。


    流淵的傷勢不是有些重,而是很重。七夜告訴青黐,傷他的,應當是從冰海龍淵裏頭逃出來來的上古妖魔。好在流淵位及上神,且當時昔蕪又恢複了屬於花璟的意識,是以兩個上神加起來,結局也算不得有多難看。若是換做其他上仙,仙君,恐怕來幾個都是個魂飛魄散身首異處的下場。


    青黐要將侄兒帶迴九重天修養,七夜卻告訴他,即便迴了九重天,流淵的身子要養好恐怕並不是如他想象的那般容易。


    “難不成傷了元神仙骨不成?”


    “非也。”七夜搖頭,麵色難得十分正經:“流淵前生為何,你可曾知曉?”


    流淵前生?凡人都有前生,除了蘊天地靈息而化為人形的,如紫薇帝君淺滄那邊,大多神仙也不例外。


    青黐不禁轉頭去看此時陷入沉睡的流淵,他看不到,他竟然看不到他的前生?他從未想過流淵會有前生,也並不在意前生後世這個問題,可如今七夜聖君竟然問了,可間是有的。


    七夜道:“流淵是封天印的轉生。”


    “封天印?”對於這三個字,那些撰寫上古史的筆官門,曾經寫的神乎其神。封天印,顧名思義。不過,上古神器,哪一個放在後古不是擁有通天徹地的本事呢?不過……青黐有些疑惑:“封天印不是隨著宿主天神的隕落而破碎了麽?”


    “是,所以流淵身上的封天印,隻是一個殘缺不全的玉璧。”


    七夜又道:“你可知當初帝後二人為何執意要將昔蕪許給流淵麽?”


    “門當戶對,青梅竹馬呀?”


    “屁!”七夜冷斜他一眼,告訴青黐:“那是因為,封天令餘下的幾塊殘片,在昔蕪的身體裏麵。”


    “這……真的假的?”青黐覺得司命星君的寫那些命格本子,同他今天聽到的這個消息一比,火候欠的十分明顯。


    “那花花是不是也是封天印的轉世?”初一很顯然,也是第一次從七夜口中得知這個秘密,驚訝的程度一點不易於青黐帝君。


    七夜搖頭道:“花花並不是封天印的轉生,至於她體內為何會有封天印的殘片,恐怕你們要問過東華方才知曉了。”


    初一道:“花花那一劍,於他雖傷的有些厲害,可累他變成這樣的卻是那上古魔物。若不是……若不是有人出手相助,恐怕他同花花倆人命都要折在那裏了。”


    “誰?”青黐問道,兩個上神合力都無法對抗的上古魔物,又是誰能夠以一己之力抗衡?


    七夜擺手:“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冰海龍淵裏的那塊封印。”


    “聖君不是已經遣三位上神祭出玄天殿鎮守了嗎?”


    “話雖如此,可玄天殿隻能抑製冰海龍淵裏頭源源不斷逸散而出的兇煞之氣。沒有陣眼,根本就不能完成那個封印,根本不是什麽一勞永逸的法子,就像花花他們這次遇到的,逃出一個,難保不會逃出第二個。”


    青黐神色凝重,若是七夜這樣的人物都覺得這事有些麻煩,可見這事是真的棘手。青黐帝君抬手捏著自己的下巴,將七夜同他說的這些話快速消化了下,突然,他產生一個疑問,於是抬頭問七夜道:“聖君方才問我‘可知當初帝後二人為何執意要將昔蕪許給流淵’?”


    七夜端起一盞清茶,挑眉看他。


    “可是因為……帝後二人需要的……是一塊完整的封天印?”


    可是因為帝後二人需要的,是一塊完整的封天印。


    七夜飲茶的動作頓了頓,初一也順著青黐的目光看向七夜。七夜拿白瓷蓋子拂了拂茶麵上茶葉沫,輕笑了一聲。抬眼看向青黐帝君時,桃花眼眯的活像是隻九尾狐仙,七夜撇了撇眼,嗯了一聲。


    流淵是封天印的轉生,昔蕪身體裏又融合了封天印餘下的幾塊殘片,帝後二人讓花璟嫁給流淵,無非是想在天族留下一枚完整的封天玉玦。


    “也正因流淵身上的封天印並不完整,這一次傷的才會有些重。他和花花不一樣,他是上古神器轉生,封天印雖有通天徹地之能卻終究是個死物。這也是流淵為何到現在,位極上神,卻無法凝聚出內丹的緣由。”


    聽了這話青黐搖頭,同七夜說道:“這小子以前也受過幾次重傷,雖將養了好些時日,卻也算修養好了的。為何這次聖君卻說……”


    瞟見自家主子隻是挑眉不答,初一隻好開頭代他同青黐帝君講道:“帝君,你覺得普通的重傷,能和上古魔物造成的傷害相比麽?”


    青黐不說話,七夜幽幽看向他,半響才開口道:“封天印感受了上古魔物的氣息,迸發出自主神識,現在凝聚成上古時的混沌之息,盤踞在這小子丹田之內。”


    七夜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東西知道的太多真的不好,尤其是他這樣懶惰的人,開口解釋起來真的十分麻煩。


    “意思就是說,肚子裏那塊混沌之息,就看這小子能不能消化了。”


    作者有話要說:昔蕪(生氣):我看起來像是用一碗牛肉麵就能收買的人嗎?


    夙夙(挑眉):哦,那還是吃清粥鹹菜好了。


    昔蕪(生氣):你不是人!


    夙夙(淡定):我本來就不是人。


    昔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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