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磨愛偷聽的毛病是跟小石頭學的,而小石頭則是被林源給帶壞了。盡管韓唐一再糾正他們,三個人的臭毛病還是改不了。


    這次小石磨是去問韓唐要學校組織郊遊的錢,他聽見裏麵在說話,就不由自主地把耳朵貼上去了,然後他聽到了一個這輩子都永生難忘的消息。


    弟弟是林源爸爸的兒子,小石頭也是。而他不是!兩個爸爸為了他好才撒的謊。


    小石磨鼻子發酸,跑迴臥室把自己藏在衣櫃裏,捂著嘴哭。小石頭在跟爺爺們玩,隔壁就是林源他們的房間,他不敢哭出聲音來。


    在孤兒院的時候,他想象中的家是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床,大人們的關愛不再對著一屋子的孩子,而是單獨給他,或者隻有兩三個小孩。後來跟了林源,享受到的遠遠超過想象。再後來到了另一處家庭,養父養母雖然沒有林源對他那麽好,但至少不愁吃穿。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多久,他就去流浪了。


    多虧了醫院的護士阿姨接濟他,他才能活到現在。那個時候不敢想家是什麽樣了,他隻希望能重新迴到孤兒院,沒有爸爸媽媽也沒事,能讓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暖和點就好,他不想睡堅硬的地板。


    但是,現在他竟然擁有了一切。溫柔的林源爸爸,寵愛他們的韓唐爸爸,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麵的小石頭弟弟,以及整天蹬腿掄胳膊流口水的初一弟弟,還有兩個雖然兇卻願意走哪都帶著他們的爺爺。


    還有個遮風擋雨的房間。


    在黑暗的櫃子裏,他發出壓抑的嗚咽聲,越哭卻是越高興。


    “哥哥?”


    櫃子外麵傳來小石頭帶著試探的聲音,他一下子止住哭聲,不敢再發出聲音。被弟弟看到抹眼淚,太丟人了。


    “哥哥?”小石頭想打開櫃門。小石磨隻好出聲製止。“為什麽不讓我進去?哥哥,你在哭?”


    “沒有。”


    小石頭蹲在櫃門外,把額頭抵在櫃子上,開始道歉。“好了好了,我剛才不該丟下你去找爺爺玩……不是這個,是因為我早上偷穿了你的襪子……唉,昨天晚上踹你那一腳不是故意的,是你非要抱我,好熱……哎呀,難道你是因為前天我把小花給你的情書給撕了,所以在哭?”


    “……”小石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挨了一腳和情書什麽的他完全不知道啊!


    “不關你的事。”許久,小石磨才吸吸鼻子,問小石頭,“你在這個家一點都不害怕?”他很害怕。林源韓唐對他越好,他越害怕。可能是害怕被送走,總之心裏老是惴惴的。


    “害怕什麽?”小石頭不明白。


    “我也說不清。就是一開始我們還留著孤兒院的東西,後來怎麽就都扔了?”他也扔了,扔了的感覺他說不上來是什麽,反正很高興。


    他覺得問也是白問,小石頭早就不想過去的事了,跟班級那些七八歲孩子一樣,都是家裏的小公主和小王子,但是他就是想問問,因為他無法自行排解心裏的疑惑和難受。


    可是小石頭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


    “因為爸爸們不想讓我們留著那些東西啊,我們扔了,他們就高興了。”小石頭嘟嘟囔囔地說,“我也不明白他們是怎麽想的,據我觀察,我們在家裏越興奮,越調皮,他們就越高興。為了讓他們高興,我就調皮一點,不講理一點了。爸爸們還真是奇怪,要是換成院裏的阿姨,飯都不讓吃了。”孤兒院出來的孩子,最有眼色。


    “大人的想法真是讓人傷腦筋。”小石頭撓撓頭,一幅煩惱的樣子。裏麵的小石磨卻是眼睛一亮,是的,他想明白了。爸爸們是希望他也像其他孩子,過的肆意。


    七八歲的年紀,所有的孩子都應該活的輕鬆自在。哪怕貧窮,也沒有哪個父母會舍得讓孩子在童年就背上沉重。古代的孩子七八歲或許就是個小大人了,但在現在,所有孩子的童年都應該微笑。


    “哥哥,你要在裏麵睡覺麽?我也想。”小石頭敲敲櫃子,聲音雖沉悶,卻讓裏麵的小石磨覺得振奮。


    他推開櫃門,正好碰到了小石頭的腦門,小石頭也不惱,捂著腦門衝著哥哥傻笑。


    “等我長大了,你還可以繼續調皮?”


    什麽意思?“那你呢?”不調皮麽?


    小石磨搖搖頭,幼稚的臉上浮現堅定:“我已經長大了,但我很高興。”他所經曆的,不管好壞,或者說就是這些好壞的更迭,讓他迅速成長。林源就一直都認為,小石磨受到傷害,有一部分,很大一部分,來源於他,如果當時在找小石頭的時候能帶上這孩子,哪怕風餐露宿。


    ***


    初一十個月的時候,下麵的牙還沒長出來,兩顆潔白的小門牙更顯眼了,任誰看了都說初一像是兔子或者鬆鼠,小石頭還找了一張花栗鼠啃玉米的照片,那專注的眼神,鼓起的臉頰,潔白的大門牙,跟初一真是太像了。


    不過牙沒長,倒是會走了,扶著桌子能從這頭走到那頭。但小東西更喜歡爬,遇到什麽事都爬爬爬,他爬的時候,似乎是不知道兩條腿可以同時使勁,每次爬總是一條腿使勁,一條腿拖著走,這樣一來,每天都要磨爛兩件衣服以上,因為初一更喜歡在外麵爬,對於家裏光滑的地板絲毫不感冒,人家喜歡外麵有摩擦的青石路。


    別看初一的衣服布料用的少,可不便宜,韓唐自然不會舍不得給孩子買好的。初一小朋友一個月損壞衣服的總價,能抵上林源一本書的稿費了。


    不隻浪費錢,衣服磨破了,下麵就是膝蓋啊,林源能不急麽?他強迫初一走路,手架在初一的腋下,讓初一不能往地上爬,必須順著他的力道往前走。但他想的太好,初一根本不配合,彎曲膝蓋,借著林源竟然開始打提溜,差點沒把林源給氣死。


    初一不是不會走,人家興趣來了,不用鼓勵,也會自己扶著桌子走兩步。可人家就是不願意走,鼓勵威脅都不行。


    走不行,會正確的爬也行啊。林源開始趴地上,給初一示範正確是爬行方式。初一不屑地撇撇嘴,一點沒有要學的意思。


    不過林源在地上爬來爬去,時間長了,逗的小東西樂得不行,倆潔白門牙直晃林源的眼鏡。林源被兒子嘲笑了,韓唐忍著笑上前兩步,抓起初一就在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揍了兩下,越揍初一笑的就越歡,惹得韓唐也黑了臉,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怪。


    醫生說早產孩子會比其他孩子虛弱,更容易生病,初一卻完全沒符合醫生科學的猜測,生下來就是個沉甸甸的孩子,不但體重過關,身體也好,這麽長時間就生過一次病,也沒什麽大問題。


    而且特別能吃飯,每次抱著奶嘴吃奶,恨不得把奶嘴咬爛吞肚子裏。林源每次看到他那吃貨樣,都暗暗想幸好隻長了兩顆牙。


    林源韓唐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照顧初一上,餘下精力還要看護兩個小哥哥,很少能再顧及到兩個老人。在初一長得更壯實之後,兩人終於想起來要好好感謝兩個老人。


    這段時間多虧了兩個老人,韓唐跟韓城之間本就沒什麽大事不說,就是林源給林寫意的笑臉也越來越多了。


    在林源有能力又找到了其他的家人後,林源已經不怎麽恨林源了,心裏剩的那個結也慢慢被林寫意給解開了。


    林寫意迴來之後,是真的關心他,他都看在眼裏。隻是還有些別扭,逃避這個問題。


    他們倆打算在家裏熱熱鬧鬧吃上一頓飯,兩人親自下廚。林源想買些什麽,但轉念一想,兩個老人似乎什麽都不缺,也沒有特別鍾愛什麽。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打算用家常菜來感謝。林源已經很久都沒有做菜了,家裏請了廚子,韓唐偶爾也會親自下廚虐虐林源的味覺。


    當他們做滿了一桌席麵,請兩位老人上座的時候,卻見韓城眉頭狠狠一皺,怒道:“我們倆還沒說要走呢,你們就急不可待地擺送別宴了?”


    林源和韓唐又是無語,又是愧疚。他們倆雖然照顧三個孩子,有些忙,但也不該忽視老人這麽長時間。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四人之間有心結,誰也不肯先放低姿態。


    這次,他們倆願意先道歉了,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小輩。


    “初一長大了,用不著我們了是吧?放心,我們這就走!”韓城氣憤道。


    林源以為是氣話,正要解釋,卻韓唐問,“要走,為什麽?”韓城該說“偏不走”才對,沒這麽說,就是真的要走了。


    韓城見兩人都有些愕然,便明白這次是他錯怪兩個小輩了。他以為和林寫意商量要走的話被偷聽到了,林源他們擺這桌是歡送呢!


    “國外還有事等著我們去做。”韓唐歎口氣,他也想留下來,但是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在國外好好做生意。”韓唐道。隻做生意就可以了,代孕機構那些亂七八遭的東西通通不許碰。


    “放心,我有譜。”韓城招唿大家都坐下來吃飯。他跟林寫意都知道,這滿滿一桌的菜是兩個孩子的心意。如果隻是走形式,在外麵隨便找個酒店,豈不是省勁,韓唐又不缺錢。


    飯桌上的氣氛很好,大家都有說有笑,隻有初一在哭。他想吃喝一口盤子裏紅紅的東西,但他一伸爪子就被人拍,真是好痛苦!林源和韓唐都不許他吃,那是朝天椒!


    直到吃完飯,韓城才把心裏壓的那點事說出來。


    “什麽,你要帶老太太走?”林源怒目而視,“你讓我爸怎麽辦?”


    林寫意眼圈忽然就紅了。他都認命了,有生之年不會再擁有這個兒子,沒想到林源會幫他出頭。


    “他是帶人到國外安頓,在國內離你們太近了不好。”這還是林寫意自己提出來的,他怕韓唐會後悔,會放過老太太。在臨走前,他得給他兒子把這個大麻煩帶走!


    林源也明白過來,鼻子一酸,說不出話了。老太太由韓城看著,林寫意難道不會鬧心?為了讓他好過,就選擇自己堵心,這是一個父親的作為。


    “謝謝。”林源拒絕不了,林寫意那樣灼熱的眼神,希望他能接受這份好意。他收到了!


    大家各自迴房,林源揪著韓唐的領子拿不定主意。韓唐被他揪的無奈了,隻得舉雙手投降。


    “要是願意讓他們留下,我沒意見,正好還能給看孩子。”林源和韓唐總想自己照顧三個小孩,事實證明,他們忙不過來,即便有保姆護士跟著,他們也不放心。


    林源鬆口氣,讓留下就好。


    第二天他去挽留林寫意,林寫意卻堅持要走。林源不明白為什麽,林寫意也不肯告訴他,隻說了些其他的話。


    “孩子,你要是喜歡什麽就牢牢抓在手裏,為了這個,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可以選擇放棄其他重要的東西。不管你選擇放棄什麽,都不要後悔,珍惜你所擁有的。”


    “我後悔了,所以迴來找你。但是我還是要走,不瞞你說,韓城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人,我要去珍惜他了……”


    林源忍不住說:“可以一起啊。”為什麽他和韓城不能共存?


    林寫意沉默片刻,又說:“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相信。代孕機構的事,我不知道,我也被騙了。”


    林源點頭。


    “孩子……對不起,我到老了才長大,害你受苦了。”


    心智的成熟與年齡無關,小石頭過分早熟,林寫意太晚成熟。


    沒過幾天林寫意和韓城就離開了,在揮手示意林源他們迴去的時候,韓城低聲跟林寫意說:“手術已經準備好了,再晚醫生都不肯做了。”


    “我知道。”林寫意不耐煩。


    “如果你不做,我還是那句話,你什麽時候閉眼,我都陪著你。”


    林寫意看著林源他們,點了點頭,時間真的不多了,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不離不棄的地雷,感謝晚了~(*  ̄)( ̄▽ ̄*)ゞ[親親]


    正文完結~番外還是日更,時間我會努力拉迴到十點~明天早起碼字


    新文全文存稿中,星期天早上十點正式發文,希望大家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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