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指引他們進入試煉的魔修沒說,甲等的試煉竟然那樣恐怖。參加甲等試煉的二十七個,最後隻出來四個,一路殺的人都數不清,名副其實的浴血奮戰。


    那次的試煉是去殺了道修的盟主。其他二十三個都在攻擊的路上死掉,或者因為臨陣脫逃,而被初雪殺了的。


    李長老的兒子李飛,在這次試煉中丟掉了一隻眼睛。


    趙羽這個家夥還是葉織扛出來的呢,不過之前他也是幫助葉織了不少忙,做了好幾次掩護,葉織有一次掉進了山穀,隻有趙羽停留下來,攀岩下去,將她拉上來。


    在這一場試煉之後,幻蓮教的這四個年輕後輩在道法的江湖上是徹底成名了。迴到幻蓮山之後,教主給了他們大把的獎勵,甚至將葉織升為了幻蓮教的左侍,出行時常伴教主左右。


    葉織就這樣吊兒郎當在幻蓮教又呆了幾年,她不畏懼初雪和李飛兩個大派係,還能混的如魚得水,終歸是因為她的天賦出眾,每次陷入爭執,教主都會保她。


    等她二十一歲的春天的時候,她做了件更過分的事。


    她終於兌現了以前的一句玩笑話,把李長老的兒子李飛給殺了。


    那家夥成天跳著找她的麻煩,小人嘴臉,葉織忍了她很久了。那天竟然跑到葉織房間裏偷她的法寶,她眼皮一跳——好不容易抓到這廝了,仗著她是有理的一方,立馬把這家夥除掉。


    第二天,教主議事的時候就急急把葉織召過去了。葉織剛剛站在大殿中間行了禮,李黎長老在高處劈頭就是一頓怒斥。


    “葉織,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李黎平日裏狡猾陰險的臉已經因為氣憤有幾分變形。畢竟,他的侄子是他以後養老要依靠的保障,他苦心栽培了十幾年,竟然被葉織一劍給刺死了。


    殿下,葉織懶懶散散站在那裏,接受著十幾位列席長老和幻蓮教教主居高臨下的打量目光。她自若道:“李長老,您這話有些沒頭沒腦了……膽子不大,怎麽做幻蓮山的人呢。”


    往常,李飛和他的同黨殺了同門無絲毫懲罰,今日葉織殺了長老的侄子就得被召上殿來問罪。她心中冷笑,知這李飛從前在灼蓮殿都幹了多少好事,自己所做不及其萬一,所以在大殿上,她毫不怵這李黎長老。


    葉織自三歲淫浸邪教路數,未運功的時候,渾身上下也是一股子純正的邪氣。她今日沒把這所謂的問罪放在心上,隨意挽了頭發,懷裏抱著教主親賜辭的紅蓮寶劍,鬆鬆垮垮地立在殿中間,看向李黎長老的眼神裏的輕蔑之色,是根本不加掩飾。


    李黎的天分不高,在長老位子上多年已未長進,在葉織的眼裏,這個所謂的長老除了呱噪得惹人頭疼之外,一點威脅都沒有。


    葉織自己都知道她比李黎有價值,向來奸猾的教主眼中更是清楚。他知道葉織修習幻蓮教邪術的天分很高,前途不可限量,今日召她來隻是向長老做做樣子,批評一番也就算了。眼看三兩句之後,這個李黎長老自己都被葉織頂的說不出話,教主更是懶得替他出頭,隨便責備葉織幾句,就放她迴去了。


    “接下來還有何事要奏?”教主瞥了眼離開的葉織,把目光轉向殿下。


    李黎長老見教主麵露不虞,明顯是不想在葉織一事上追究,隻得恨恨地閉了嘴。


    “啟稟教主。”一名長老出列,講起了剛捉住的名門正派的弟子的事情:“歸一派的人昨日忒不識好歹,竟闖入到我山下,對初雪殿下圖謀不軌……”


    葉織沒興趣聽教主議事,腳下運功,很快走遠了。


    一路上遇到其他的人,莫不對她恭謹地鞠躬行禮。進入幻蓮山的十八年來,她各方麵莫不在同輩人中拔尖,強悍形象深入人心,一般的角色對她是能躲則躲。


    “到這個世界已經,這麽久了……”她隨便走了一走,就立在了一處蓮池前。幻蓮教最不缺的就是蓮花的風景,現在是炙熱的夏季,蓮花在強烈的日光下反倒更鮮嫩了,是幻蓮教的小廝們費了很多符紙天天施法而維持的。


    在以清心寡欲為王道的修道世界裏,幻蓮教在這種小細節中都貪圖享受,鋪張奢華,這個邪教的名聲,擔當的不虧。


    想想前世,那些曾經的執念已經變成了淡薄的記憶,科技社會的高樓大廈也像是夢一樣,都無法再激起她強烈的情感了。


    就連本應該讓她耿耿於懷的那次車禍,失控的汽車撞下吊橋,讓上輩子的她在最有希望的時候溺死在水裏——這段迴憶也隻是偶爾讓葉織咂舌而已。


    畢竟,現在的她,已經轉世投胎,進入另一個世界,她沒忘記那個光點所提供的信息——【人生完成率】達到100%,將可以在轉世之後保留記憶。


    她的想象力從來不貧乏,既然有【人生完成率】的獎勵,會不會有【甲甲率】、【乙乙率】的獎勵?這生死轉世之間,還有多少值得探索的妙處呢?再憊懶的人,麵對這個哲學的終極問題,恐怕都要萌生強烈的求知欲望,更別說葉織這樣一個完美主義的強迫症了。


    話說迴來,在今世的世界裏,幻蓮教當今的教主生活圓滿,不再依戀權力,隱隱萌生了退意,葉織如今任教主的親信左侍一職,對於教主心態這樣的變化,自然是最先察覺出來的。


    別人也許還蒙在鼓裏,可是葉織已經能感覺到了,再過最多幾年,教主急流勇退,幻蓮教下一任教主的選拔就要開始了……為了自己的求勝心也罷,為了爭取這個【人生完成率】也罷。葉織已經下定了決心,到時候這個教主,她一定要當上!


    閉目平靜了下思緒,葉織把眼中的精光收起。她在蓮池裏丟了些魚餌,看赤紅和玉白的錦鯉圍上來,都是幻蓮教精挑細選的上等品種,蓮池裏的水清得很,錦鯉在其中顯得分外鮮豔好看。葉織看了會兒,才慢悠悠走了。


    路過黑蓮殿的時候,葉織腳步一頓。


    幻蓮教分三殿。赤蓮殿、灼蓮殿、黑蓮殿。


    赤蓮主外,黑蓮主內,灼蓮培養人才——灼蓮殿她呆了十幾年,熟悉自不必說,是為幻蓮山培養人才的地方。


    而主內的黑蓮殿,說到底就是上刑的地方。邪教幻蓮教從來不體恤弟子,弟子們做了錯事,可不像名門正派那樣有細細說教的待遇,而是直接被丟進這裏,得上好一頓子抽打。


    葉織十幾年來唯一的好友趙羽半月前違了教規,被丟進這裏領刑。算算日子,如今應該還有兩三天的禁閉。


    葉織想一出就是一出,她今天看到李黎長老在大殿上吃癟,心情好得很,十分想和趙羽分享一番。於是朝黑蓮殿信步而入,左右看門的弟子一看是這位母夜叉,嘴裏囁嚅了幾下,到底沒敢攔。


    黑蓮殿為了防止受責罰的人逃脫,牆高有足足兩丈,換做上一世的尺寸,就是快七米:是兩層樓還多的高度。,其上貼滿了符咒,想要憑著法術翻過牆去,那是妄想。


    一進黑蓮殿,陰沉沉的味道撲麵而來,其中似是摻雜著戾鬼的唿嘯,而且絕不是幻覺——這裏被酷刑虐待而死的人,難道還少了?死後陰魂不散,纏在這裏唿嘯,是大概率的事情。每隔半年,黑蓮殿殿眾總得費時間進行一番驅逐,把這些厲鬼打的魂飛魄散。可最多再過一兩個月,嘶嘯聲又會響起來了。


    黑蓮殿分左右兩進,右邊是教門內弟子犯了教規處罰的地方,一旦領了責罰,不到十天半月,是不能從裏麵出來的。


    左邊則是外頭抓來的死敵呆著的監牢,這裏的刑罰沒有時限,基本上是有去無迴。


    分隔左右兩進的,是布滿了血汙、抓痕和法術衝擊痕跡的牆麵,曾經在這裏的絕望可從此稍一窺得。


    葉織倒從來沒體驗過被關在黑蓮殿的感覺——她早背熟了幻蓮教的教規,那些越界的事情,她碰也不會碰。如果真想做越界的事情,她反倒有各種狡猾的主意去鑽教規的漏洞。


    所以,作為幻蓮教新一代弟子中資曆最老的,葉織是一次都沒體驗過黑蓮殿的恐怖。而好友趙羽屢觸教規,是這裏的常客,葉織因他而進來的次數倒是不少。一方麵是探望,留神他不要被黑蓮殿的人失手搞死——這是很常見的事情,一方麵,葉織以奚落他的狼狽為樂。


    葉織向右一轉,進去沿著濃濃血腥味的小道一直向前,在一個不起眼的囚室裏找到了趙羽,他關在小小的牢籠裏,長長的四肢蜷縮著,可憐巴巴地困在裏麵,每隔一炷香,牢頭還要向他身上潑特製的符咒水,叫他的鞭傷無法愈合,且伴以加倍的疼痛。


    葉織笑眯眯地說:“讓你還去同名門正派的女子戀愛。”


    趙羽聽到靴子噠噠而來,以為又是牢頭,沒想到卻是好友幸災樂禍之聲,翻了個白眼:“說了那是李飛那廝誣陷我——你若沒事,趕緊消失。”


    葉織探了探腦袋:“說道李飛,我昨天可是給你報仇了,你怕是不知道。而且今天李黎那老頭又吃了一大鱉……”葉織忽然打住:“等等,我看你現在困在這裏,好像也沒法兒專心聽我講——”


    葉織退了半步,錚地從腰間抽出長劍,輕輕一劃就毀了趙羽囚室外麵的鎖,她上前一把把趙羽拽起來:“走,我們迴去說……嘿嘿,剛才你真應在場,看看李黎臉上那傻樣。不行,今天非得開一壇好酒。當然啦,也不能太好,我看,你那壇搶來的紫櫻就不錯。”


    趙羽憤憤道:“我就知道你早惦記我那壇紫櫻了!你還不承認!”


    那邊牢頭聽得聲音,忙忙趕了過來,見有人越獄本來要責罵,可第一眼就看到那眼熟的長劍:握柄處有一猩紅寶石裝飾作紅蓮的長劍,他心中便知不妙,抬眼看到劍的主人,果然是那個煞星。牢頭不由地結巴了一下:“葉……葉左侍……這趙羽的刑期要到後天才能結束。你不能帶走他。”


    趙羽猶豫了一下,葉織腳步不慢,架著趙羽就走,一邊衝牢頭道:“沒事,就早了兩天時間而已。趙羽在你這兒都成了常客,你還計較這個幹嘛?”


    牢頭無可奈何地作揖道:“葉左侍,您這樣做……可不合規矩啊。”


    葉織隨意道:“罷罷,牢頭,這點小事你要告,就去告吧。到時候教主怪你多事,可別來怨我。”


    牢頭哼唧了兩聲,最後到底也沒敢去找教主告狀。葉織在幻蓮教裏一貫橫著走,明顯是教主默許的,牢頭去告狀,萬一除了教主的興頭,豈不是自討沒趣?


    出了黑蓮殿,趙羽見牢頭沒有跟上來,方才長長鬆了口氣:“葉織,你現在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怎樣,像不像個優秀的邪教教徒?”葉織扯開嘴角,故作邪魅地一笑,看得趙羽竟是一愣。


    “咳咳,邪教,也不是這個邪教法吧……”趙羽很快迴過神,咳了兩聲,轉開眼睛。


    葉織說完剛才那句話就想起了什麽,沒聽趙羽說話,接著她架著趙羽的手一鬆。“你自己先走吧。”葉織說。


    “什麽?”趙羽目瞪口呆:“你到哪裏去?你把我扔在這裏。別人會以為是我自己從黑蓮殿逃走的!”


    “你要是害怕被抓,就自己迴牢裏呆著唄,呆到後天再出來。”葉織擠了擠眼睛,撂下這句話,扭頭運功而去。


    “誒誒——你不是抓我出來是為了講李長老的笑話嗎?”趙羽遙遙喊了幾聲,葉織已經拐過房角消失了。


    “這家夥……”趙羽氣結。


    路邊其他的教徒路過,看到趙羽衣衫襤褸、渾身是傷的樣子,知道他是從黑蓮殿裏領了刑罰出來,都格外多看了他兩眼。


    趙羽比起葉織是有幾分呆,但到底是四名教主候選人之一,自然也不是個純良之輩。他衝斜眼看他的教友怒目而視:“滾!”


    教友感知到趙羽的威壓,知道不敵,忙匆匆溜了。


    趙羽在原地站了幾息,還是決定繼續走下去,迴自己的小院去——他剛才都大喇喇地從黑蓮殿越獄了,這時候還灰溜溜的迴去,豈不是要丟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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