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麵,果綠便簽貼,油性藍色原子筆的字跡,工工整整。


    最後一行,連筆少了,愈顯得小楷清秀。


    ——f.北京降溫,提醒保暖。


    鍾樊深翻頁的手略頓,抬起頭來表情微妙。


    “字不錯。”


    何皎喉嚨一咽,如常道謝,再說話時,完全換了個態度。


    “對了,我忘了,今早還有晨會。”


    鍾樊深抬眼看她,“那現在走吧。”


    何皎不明他指的是哪裏,站在原地,手裏仍握著汽水的玻璃杯。


    鍾樊深沒給她更多機會,起身走至她麵前。


    人就在跟前了,何皎的眼睛定了定,一時卻不知往哪兒放。他可真高,她穿高跟鞋呢,靠得近了,還是得仰著頭望。


    身高的差距,很容易便使人聯係到性別差異。異性的氣息撲麵而來,何皎一晃神。


    也不知是吃什麽長大的。


    吃什麽長大的,也要吃早餐的。


    “發什麽愣?走了。”鍾樊深提醒道。


    何皎咧了咧嘴,方感後悔。鍾樊深越過她,走到辦公室門口,又停下腳步,仿佛在等她。


    實在不該在鍾樊深麵前,流露出這種隨便的小態度。


    那一行小字的尷尬,也不會比現在多。何必呢,興許對方壓根沒放在心上,戲多作怪,何皎覺得自己傻了。


    她想來一笑,衝不遠處的鍾樊深搖頭。


    “鍾總,不是非要掃興,早餐的點多半是趕不上的,我要先做晨會準備,而且我也並不是很餓。”


    鍾樊深抬手一看表。


    “時間勉強夠,何皎,你也是出爾反爾。”


    “沒有,我是剛才想到。”


    鍾樊深道:“好罷,你先忙,晨會見。”


    “好。”


    何皎走過去,禮節性地送鍾樊深出門。


    鍾樊深卻並沒有著急走出去。


    “何皎,午休有空嗎,一起吃飯?”


    何皎怔了怔,有點沒反應過來。


    “……嗯?什麽。”她的嘴忽有些澀。


    鍾樊深這才察覺到話裏捎帶的歧異,私下也有幾分別扭,於是補充道:“鄭泓中午會來眾深,約了一起吃飯,你在場也好,關於眾深與澤泓雙方的這次合作,相互間也好提前有個默契。”


    何皎明白了鍾樊深的意圖,點點頭。


    “可以,沒問題。”


    鍾樊深走了,何皎留在自己辦公室做準備。


    見時間差不多,她出了辦公室,乘電梯去大會議廳。結果到了相應樓層,又與鍾樊深撞了個正著。


    兩人互看了對方一眼,電梯裏,空間窄小,何皎微低下頭,輕聲道:“鍾總剛才早餐去了?”


    方才,言語間微妙裏發酵出情緒來。


    鍾樊深微應了一聲。


    “嗯。”


    氣氛詭異極了。


    鍾樊深與何皎上下級多年,從來也沒出現過這種狀況。老實說,兩人都沒迴過神。


    電梯到了高層,一直也沒人進,何皎不自覺朝右側靠了靠,然後就一直盯著金屬門中間的那條縫,保持緘默。


    出了電梯,鍾樊深走在前頭,何皎落後半腳,在鍾樊深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並無更多交談。


    走出一段距離,鍾樊深忽然停下來等她,迴頭的一瞬,何皎被他捕捉到臉上的表情。


    “怎麽了,不舒服?”


    何皎苦笑,“沒事,血糖低。”


    鍾樊深道:“是,餓的。”


    何皎多少有些吃驚,隻看鍾樊深。然而,鍾樊深迴過身去,留了半個淡笑的側臉給何皎。


    “算了,爭取早些開完會。”


    ……


    開會是開會,自上次北京之行後,今次是鍾樊深迴眾深坐鎮的首日。


    會議鍾樊深居主席位置,何皎坐在長會議桌的右位,默默觀察與會眾人的表情。


    如她一般背景,眾深發展期逐步升上來的管理層自不必說,沒有股份根基,便算不上真正的威脅。


    至於其他人,也不知鍾樊深是如何點撥的,那態度臉色,與何皎之前推進工作時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風向變了。


    會議近乎持續了兩小時,將鍾樊深缺席時期,眾深的各項重要事宜,通通梳理了一遍。


    一場表麵平靜,實則暗潮洶湧的晨會下來,何皎方感饑腸轆轆。


    結束的時候,幾個小股東特意上來和鍾樊深打招唿。招唿過後,也不忘殷勤地表達了一番對鍾母的關切。


    其中一位更是搶在人前,表示意欲親自前往醫院探望樊華囿。


    鍾樊深則謝絕道:“多謝幾位,家母暫時需要休養。”


    何皎在旁聽著,心道,一個個的老狐狸。


    就這樣,又說了幾句便宜的好話,眾人才真正散了會。


    幾點了?


    何皎看手機時間。


    嗯,好像還有幾個工作郵件沒迴。


    會議廳外走廊,鍾樊深突然轉身叫住她,“何皎。”


    她一抬頭,“鍾總?”


    鍾樊深提醒道:“忘了午餐的事?”


    何皎沒想被鍾樊深盯住,解釋說:“沒忘,隻是時間還早,想先迴趟辦公室處理一下……”


    “鄭泓發消息,說他差不多快到了。”


    何皎歎:“這麽快?”


    鍾樊深道:“他沒個準數的,先選家餐廳罷,免得他來了又挑剔。”


    “那好,我迴去放一下……”何皎攤攤手中資料頁,微抿嘴唇。


    鍾樊深點頭,“好,我先下去等你。”


    他人聽見二人對話,紛紛側目,卻隻作不聞。


    何皎迴到辦公室。


    門關上,她一捋流海,頓一秒,又反複抓亂。


    “嘖。”


    她難得有這樣的可愛時候。


    辦公桌上還擱著她拿給鍾樊深的感冒藥,可人並未帶走,或許是根本不願意接受。


    何皎隱隱覺得挫敗,鍾樊深來一趟她的辦公室,自己端茶送水不說,還要自作多情。


    真是多管閑事萬年埋。


    何皎順手拿起裝感冒藥劑的塑膠袋,打開抽屜,隨便往裏一摜,關上抽屜,頓時,覺得世界清淨了。


    人往皮轉椅上一縱,還不到五秒鍾,何皎餘光瞄到剛才的感冒藥位置旁,一本平平整整攤開的工作備忘錄。


    還有,備忘本紙麵上零星粘著的各色便利貼。


    她“嗷”了一聲,覺得頭痛。


    ……


    何皎堅決不認可這屬於流年不利。


    餐廳點餐的時候,服務生走上前來,鍾樊深讓手示意女士優先,十分禮讓紳士。


    “您好,請問先生小姐兩位嗎?”


    “三位。”


    何皎接過菜單,隨便看了看。


    “鍾總點吧,我也不熟悉這裏的菜色。”


    鍾樊深道:“我也是第一次來,你口味偏重偏淡?”


    何皎笑笑,“都好。”


    鍾樊深翻看餐單,一抬眼,“還是清淡些吧,感冒不適宜多食辛辣。”


    此刻,何皎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看來顯,何皎怔了怔,如果不是自己的鈴聲實在特殊,她都以為是肯定搞錯了。


    鄭泓的來電,居然打給她,卻不是鍾樊深。


    這人在搞什麽?


    “喂?”


    “何皎嗎,我到了,你和樊深哪個包間呢?”


    “鄭總,”何皎看一眼鍾樊深,“人很少,鍾總和我隨便找了靠窗的位子,在大堂,你走進來就看得到。”


    “好,”鄭泓頓了頓,出口的話略帶笑意,“你迴頭,我看見你們了。”


    何皎側過身去,見鄭泓在餐廳入口處衝自己舉手招了一下。


    手機裏傳來鄭泓的聲音。


    “你等我啊。”


    何皎心裏怪異極了。


    她和鍾樊深麵對麵坐著,也不知鄭泓這話到底被聽去了多少。


    何皎參考餐單,目光來來迴迴,默默觀察鍾樊深的反應,隻佯裝作翻頁時的不經意。


    鍾樊深似乎並沒有注意太多,簡言略語地用手幾指各色菜品,示意身旁的服務生點單。


    “再來一份鷓鴣海蜇雪梨湯,可以了。”


    鍾樊深合上手中餐單,抬頭問何皎:“還想點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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