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驥星河在很早之前就感受到了這種殘酷的現實,身在五號基地生活剛剛恢複正常狀態的時候,壞消息來了。


    “驥星河上校,請節哀。”


    這是一個關於犧牲的消息。


    加入星河小隊半個月時間的一級機甲戰士肖福來、郭英才、王天,在一次戰鬥中犧牲。


    星河小隊擴充編製之後還沒有滿員,就迎來了減員。


    驥星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麵無表情,眼神無悲,像是根本不關心這三個星河小隊隊員、聯邦一級機甲戰士的生死一樣。


    但旁邊的一些人卻並不覺得奇怪,反而對此感到欣慰。


    犧牲在戰爭中在所難免,聯邦和帝國在異星的二十年戰爭中,可以說每時每刻都有人類英勇犧牲。


    如果每一次犧牲,每一個人的犧牲,都要嗚唿哀哉的話,那這場戰爭要怎麽繼續打下去?


    一將功成萬骨枯。


    尚未成將,但有了將軍甲的驥星河,必須在麵對這種消息的時候保持冷靜。


    “是兩架伯爵級的帝國機甲。”


    王偉身為五號基地的指揮官,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天天往驥星河身邊湊,拿著戰報語氣低沉的說了起來。


    “原本星河小隊的任務,並不是那兩架伯爵級的機甲,他們的作戰目標是一個帝國機甲編隊,但戰場上的形式瞬息萬變,機甲集群戰鬥的時候,很多製定好的戰術並不能完美的執行,這一點你應該有過體會了。”


    “另外兩個機甲小隊的目標,才是那兩架伯爵級的機甲,可在戰鬥的過程中,兩架伯爵級機甲卻突然脫戰,它們手下的帝國機甲對另外兩個機甲小隊進行拚死阻攔。”


    “它們是有作戰目標的,就是瞎子和瘸子他們兩個。而瞎子和瘸子的戰鬥力,並沒有達到單挑伯爵級機甲的程度,而且當時是混戰狀態,陳迅中校的狙擊無法提供支援。為了救瞎子和瘸子,他們三個選擇了犧牲自己……”


    王偉說完情況,看著麵無表情的驥星河再次安慰:“這件事情……怎麽說呢,其實在戰場上很常見的。就像是那些帝國機甲無法阻止你的衝鋒,也無法阻止你選擇作戰目標一樣,麵對帝國的伯爵級機甲,我們也很難做到有效的阻止。”


    驥星河第一次執行軌道空降作戰任務的時候,實力比之瞎子、瘸子更強一些的哈裏斯,在聯手另一個特級機甲戰士蘭德斯的情況下,都沒能遏製住一架伯爵級的帝國機甲。


    蘭德斯這個並不認識驥星河,卻願意把經驗告訴驥星河的特級機甲戰士,在那一場戰鬥中犧牲了。


    瞎子、瘸子等人的機甲性能,經過定製改裝之後有所提升,武器也變成了鎢鋼金打造而成,理論戰鬥力其實是比之前的哈裏斯、蘭德斯要強一些的。


    可他們麵對的是兩架伯爵級帝國機甲,還有不知道多少帝國貴族機甲、常規級機甲。


    “老驥。”


    王偉見驥星河還是麵無表情,且一聲不吭,認真的說:


    “不要去想你在場會怎麽樣,是的,你在場的話,那兩架伯爵級機甲都不夠你打的,可問題是你能夠一直站在他們身邊嗎?”


    “還有,就算是你在他們身邊,戰場上的形式瞬息萬變,你擊破伯爵級機甲也是需要時間的,這些時間裏帝國機甲會停下來不打了嗎?”


    很多人看到驥星河麵無悲傷,就認為驥星河已經習慣了這種生離死別,可王偉、沈木、蘇河這些更熟悉驥星河的人都知道,此時的驥星河心裏麵一定會非常自責。


    不止是因為驥星河沒有和星河小隊一起戰鬥,還因為犧牲的這三個一級機甲戰士,是為了驥星河才加入了星河小隊。


    再直接一點來說,他們原本因為受傷被編入了殘兵連,完全可以轉成後勤相關的職務,或者是直接選擇退役,迴到蔚藍星過上正常的生活。


    但因為驥星河,他們拖著殘缺之軀,經過了外人根本無法感同身受的艱難困苦,才重新拿到了駕駛機甲戰鬥的資格,並加入了星河小隊。


    而現在,他們卻犧牲了。


    “他們的遺言裏,有給你說的一些話,你先聽一聽吧。”


    王偉離開了,沈木、蘇河等人也離開了,機修區的六十六號操作區間一角,隻剩下驥星河一個人站在那沉默無聲,麵無表情的盯著不遠處正在裝載零部件的將軍甲。


    將軍甲的完成度越來越高,除了那幾種聯邦壓箱底的黑科技之外,機甲用的高科技應有盡有。


    在打造機甲的主體材料上,聯邦因為缺乏類似於鎢鋼金一樣的特殊金屬,很難打造出孤勇號這種級別的帝國機甲,除非是不計代價,像是李元霸的機甲造價就超過了三十億。


    很難想象一個單兵戰力能夠耗費到如此程度,所以根本不存在大規模列裝的可能性。


    但在機甲的高科技功能上,聯邦是要領先於帝國的。


    而這些給將軍甲新增的功能,驥星河也需要學習使用方法,並做到了然於胸的程度,他的學習地點是虛擬世界,利用二代擬真係統進行訓練。


    所以這些天他在學習,他在進步,但有些人卻再也沒法學習、進步了。


    如果,他們每個人都能有一架將軍甲的話……


    不需要將軍甲,孤勇號這種級別的機甲,甚至是斬山這種級別的機甲,他們又怎麽可能會因為兩架伯爵級機甲而犧牲呢?


    如果,神經鏈接駕駛艙已經普及的話……


    在全新一代的機甲駕駛模式之下,他們能夠發揮出來的實力會更高,同樣不會因為兩架伯爵級帝國機甲而犧牲。


    還有很多很多已經犧牲的人,正在犧牲的人,未來會犧牲的人,都可能不會犧牲。


    他們都能夠活著迴到蔚藍星,都能夠迴家。


    就像是驥榮欣月在接驥星河的時候,對他敬禮並以星河小隊青訓隊隊長的名義,尋求他這個隊長的指示時。


    他的指示是迴家。


    這個指示不僅僅是對驥榮欣月,還有當時在場的另外十二架聯邦機甲,心月狐號上那一百架聯邦機甲,星河小隊的所有人,聯邦所有的機甲戰士,聯邦所有的士兵。


    驥星河希望,這些人都能夠迴家。


    可有些人卻迴不了家了。


    安靜的看著將軍甲,驥星河內心的情緒極為複雜,而這種情緒就算是他的斬心刀都沒用,因為這種犧牲還會出現,會變的越來越多。


    抽刀斷水水更流。


    斬的了一時卻斬不了一世。


    抬起手,喚醒手環的屏幕,三份遺言已經發送了過來,戴上耳機點擊播放,驥星河聽著的時候,又看向了他的將軍甲。


    真的要用將軍甲這個名字嗎?


    一將功成萬骨枯……


    “老驥,嘿嘿,我也可以喊你老驥了,反正是錄製遺言,我沒死的話你聽不到,我死了的話你聽到了我也不怕。”


    這是肖福來的遺言,他在這三個已經犧牲了的一級機甲戰士中年齡最大,可說話卻很跳脫。


    因為他們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年齡最大也不過二十五歲,這是一個在蔚藍星上,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成家立業的年齡,會在意玩樂多於責任的年齡。


    但他們卻擔負起了關於聯邦,關乎全人類的責任。


    “老驥,我知道如果你能夠聽到這段遺言的時候,肯定會責怪你自己。”


    “但我不怪你,真的,我一點都不怪你,我覺得你不應該責怪你自己,而且我們都是這樣認為的。”


    “是的,我們可以迴家,在蔚藍星上過著正常的生活,享受著英雄的待遇。”


    “會有很多人崇拜我們,用敬仰的眼神看著我們,還會有記者采訪我們。”


    “如果我們情商高一點的話,說不定還能夠成為明星。如果我們文筆不錯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寫一本迴憶錄,名氣、財富、榮譽都賺個盆滿缽滿……”


    “但是,這本關於我們人生,關於這場戰爭的迴憶錄,又該怎麽收尾呢?”


    “戰爭沒有結束,我們的人生也沒有結束,所以它注定會是一本沒有結局的迴憶錄。”


    “或者,它會有著一個我們都不想看到的結局。”


    “我們迴家了,更多的人迴家了,這場戰爭我們輸了,這本迴憶錄在沒有發行的時候,就再也沒有了發行的機會。”


    “老驥,你之前對我們說的話,我們非常認同。”


    “現在的苦難,我們的苦難,相比於未來的苦難,我們子孫後代的苦難,又算的了什麽呢?”


    “戰爭,總是要有人犧牲的,為什麽不能是我們?”


    “如果注定要有人犧牲的話,我希望是我自己犧牲,而不是我迴到蔚藍星結婚生子,然後讓我的孩子犧牲。”


    “老驥,你的兒子犧牲了,你提著刀就來了異星,如神降臨一般殺的讓我們所有人都震驚。”


    “但我不是你啊,我們都不是你啊。”


    “真的有那麽一天,靠著寫迴憶錄掙錢的我,還能夠提的動刀嗎?”


    “提不動的,我的筆殺不死帝國猩猩。”


    “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很後悔,為什麽要棄刀提筆?我孩子的仇,又有誰能夠幫我報?”


    “會有人幫我報仇的吧,但如果那個人不是我自己,我應該會死不瞑目。”


    “就像是你一樣,老驥,你知道你兒子的仇會有很多人幫你報,但你卻還是選擇親自來異星,因為你也不想死不瞑目。”


    “多的不說了,囉嗦了半天,我再囉嗦最後一句。”


    “老驥,別自責,這不是你的命令,而是我自己的選擇。”


    ……


    郭英才的遺言,聽起來和他的名字不太相符,他沒有成為他父母期待中的英才,有些大老粗的感覺。


    但他卻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他的遺言很簡單。


    “老驥,別自責,大老爺們要是哭哭滴滴哀怨自憐的,我可看不起你啊。真的不怪你,我沒老肖的口才,就借用老肖的那句話吧。”


    “這不是你的命令,而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王天的遺言內容相對也很少,他們似乎都聽過肖福來的遺言,所以沒有對驥星河說很多話。


    “老驥,我很崇拜你的,在你斬山之前就很崇拜你,在你斬山之後就更崇拜你了。你孤行千裏,如神征戰的消息傳迴來時,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激動。”


    “他們說你會成為一個傳奇,我覺得你現在就是一個傳奇了。”


    “很榮幸,在你成為傳奇的道路上,我跟在你身後走過幾步路,真的是不枉此生,死也瞑目了啊。”


    “他們不讓我跟你說這些話,說什麽我崇拜你,會讓你自責什麽什麽的。”


    “嗬嗬,一群渣渣,又怎麽能夠明白強者的心呢?”


    “老驥,我相信你的心和你的機甲一樣強大。”


    “新機甲的名字我很喜歡,我們都很喜歡,會有很多人喜歡。”


    “以孤勇鑄造的將軍甲,你當得起。”


    “孤勇千裏,將不留行。”


    “老驥,帶著你的將軍甲,帶著活著或死去的我們,去成為活著的傳奇。”


    三份遺言播放結束,驥星河沒有重複播放。


    他看著不遠處的將軍甲沉默了片刻之後,低頭在手環上確認了一條申請,那是他新機甲的名字申請,最終確定權一直在他的手中。


    在他真正確定之前,聯邦的相關係統之中這架機甲隻有代號沒有名字。


    就像是曾經的驥榮欣月一樣,隻有小名。


    現在驥榮欣月有了名字,這架以孤勇號鑄造的新機甲也有了名字。


    全聯邦通報。


    聯邦第十位現役王牌機甲戰士驥星河的新機甲,正式定名——將軍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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