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舟混跡在人群之中,隨波逐流地溜達著。看著街道邊上的蒸包子,突然就邁不動步了。她站在包子攤前,抓起一個包子就往嘴裏塞。有些滾燙,卻暖不了她的心。於是,她隻能一隻接一隻地向下吞咽,用食物填滿滿腹苦水。


    她心中有恨、有怨、有無奈、也有不甘……


    她知道,不可以將所有的埋怨,都扣在烏羽白的身上。也不是所有人,都重情重諾。更不是所有人都懂,她心中懷揣著的那一點兒小小的期望,用歲月和成長小心翼翼嗬護著,唯恐風大一點兒,就將其吹滅。那曾是她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


    然,最讓她意難平的是。如果烏羽白早點兒接她,她一定能搞一隻大船,重返羅刹獄,接上女魔頭和父親,還有師傅們,一起離開那個即將被焚燒的島嶼。生命,也許還會繼續……


    她知道,不應該怪烏羽白,真的不應該怪他。可是,內心的痛苦,需要一個喧泄的出口。她知道,自己的骨子裏,有著惡人的惡和偽善者的狠,她自己,扛不住的時候,就要拉著人一起活埋。


    她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心裏卻覺得有些暢快。


    她瘋狂地吃著小肉包,那樣子仿佛在喂食惡魔。


    攤主見她衣著華美,不像吃不起的樣子,壓根就沒敢管,隻是默默站在一邊,有些手腳無措。


    烏羽白和楚青逍都看見了妖舟吞咽包子的樣子,兩個人的心都跟著狠狠地顫動著,無法言說的心疼和自責,在彼此胸腔裏橫衝直撞。


    烏羽白第一時間來到妖舟的身邊,攥住她還要抓肉包的手。


    這時,她的手滾燙溫熱,而他的手卻冰涼刺骨。


    烏羽白說:“閑漁村外的縣城裏,你誤以為我是莊公公,卻從未問過我,為何出現在那兒。”


    妖舟盯著肉包子,不看烏羽白。


    烏羽白繼續道:“我是要去接一個人。一個我答應過,要接她出島去玩的人。”


    妖舟的嘴裏咬著包子,沒有咀嚼,臉被撐得圓滾滾的,如同一隻餓極了的貓。她的眼淚劈啪掉落,一顆接著一顆,最後連成了串,形成了麵,匯成了江河湖海……


    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貪心,卻還是想著,能不能早一點兒,早一點兒?!


    她捶著他的胸口,一下接著一下,如同敲鼓鳴冤。而這世間,除了他,誰還能感受到她內心的痛苦和悲哀。他和她,在青澀的年少時期,有著一段相同的記憶。那麽鮮活,仿佛就在昨日。


    女魔頭、父親、師傅們,還有島上那些好好壞壞的人們,都死了……


    而她,無能為力。


    她隻需要一艘船,真的隻需要一艘船啊!


    妖舟的痛苦,無法喧泄,被小肉包噎在喉嚨裏,變得嗚嗚咽咽,卻格外令人覺得悲痛欲絕。


    烏羽白眼中的心疼和心中的痛苦無法言表,隻能輕拍她的後背,柔聲說:“把包子吐出來,仔細嗆到。”


    妖舟搖了搖頭,使勁兒咀嚼著,咽下包子。


    烏羽白抱住妖舟,讓她在他的肩膀上落淚,讓自己記住這種被烙鐵燙心的滋味。


    待妖舟情緒好轉,烏羽白掏出五六隻銀瓜子,丟給了攤主。


    攤主拿著銀瓜子,喜出望外,一疊聲地說著:“謝謝……謝謝……”


    烏羽白拉著妖舟離開。


    攤主繼續喊道:“客官,下次再來啊!”


    妖舟迴頭瞪攤主,嚇得攤主立刻噤聲。妖舟迴過頭,噗呲一笑,總算雨過天晴。


    期期艾艾不是她的風格,能放下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烏羽白心中稍安,壓在心頭的沉重,卻絲毫不減。


    二人走出熱鬧的人群,在空曠的官道上行走著。


    妖舟緩了緩情緒,問:“棗呢?”


    烏羽白將藏在袖口的棗子掏出,遞給妖舟。


    妖舟拿過棗子,塞進嘴裏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著,說:“爹娘都死了,師傅們也都死了,整個羅刹獄,隻剩下我一人。”


    烏羽白的眼圈一紅,攥緊了拳頭。


    妖舟眼中含淚,看向烏羽白,笑著說:“入過羅刹獄的人,就是羅刹獄的人。現在,羅刹獄不但有我,還有你。我也不算孤獨一人。”伸手戳了戳烏羽白的臉,“你看,緣分就是這麽奇妙。我以前要認你當徒弟,你不幹,扭扭捏捏的。行山之上,我還是當了你的先生。”


    烏羽白攥住妖舟的手,說:“唯你一人,是我心中認可的先生。”


    妖舟淡淡的一笑,詢問道:“你是何時知道我身份的?”


    烏羽白迴道:“無法說出準確的時間。許是……早就心中生出懷疑,直到最近才確認無疑。”


    妖舟不用烏羽白問,說:“熟悉的人,盡管容貌變化頗為,尋不到兒時的蹤跡,卻也有著莫名的熟悉感。我與你相同,也曾懷疑過。直到你我在馬車上親熱,我在你腹部摸到一小條微不可查的疤痕;直到老雜毛約你談羅刹獄的事,當時表現出的淡定從容;直到每次談到椰蟲時,你的異樣……”


    烏羽白說:“本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不想竟然這麽多漏洞。”他隔著衣服撫摸自己的腹部,“這裏的疤,是你用竹刀捅傷的。我以為歲月會將其磨平,不想竟留了下來。一如,你在我心中的樣子。”


    妖舟嗬嗬一笑,問:“那時候,你恨死我了吧?”


    烏羽白迴道:“人的情感一直十分複雜。說恨不盡然,你是為了救我;說不恨也不真是,你著實很能戲耍我。”


    妖舟說:“你走後,我落了水,生了一場大病,卻仍舊不忘如同老媽子一般,每天每夜都期望你長大,迴來接我。”看向烏羽白,眼含戲謔。有些藏在內心深處的話,總是無法以深情的方式表現出來。也許,一個玩笑,才能讓誓言變得很輕,變得不那麽在意……


    楚青逍坐在馬上,看著二人漸行漸遠。本要上前,最終卻隻是遠遠看著。他覺得,自己變成了影子。而且,還是一個無用的影子。這個影子,心中有喜歡的人,卻永遠不能喜歡,隻能仰視。那種觸犯了禁忌的感情,不被世人所容納,更不被他自己接受。因為,他不想她曉得後,疏遠他、鄙夷他、不屑他……


    此時此刻,這個沒用的影子,隻想默默守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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