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瑞卡以及其麾下的逝者要將重力亂流當中的天體當做其旅途的終點,左吳沒有不放人的道理。


    隻是依舊會覺得遺憾,畢竟瑪瑞卡就算是在當初的帝聯也是能排得上號的科學家,連無心的指點都能讓自己手下尚不成熟的研究者班底受益匪淺。


    “等等,瑪瑞卡做出決定這麽突然,會不會是維度惡魔的影響?讓逝者們看到一個渺茫的可能性,就飛蛾撲火般迎上去?”


    左吳搖頭。


    “還有,維度惡魔的低語真要這麽容易克服,那仁聯為什麽要將他們視為頭號敵人?會不會是有什麽沒發現的特性?”


    左吳搖頭,隻覺得耳邊這聲音頗有磁性,雖說不出是什麽特征,卻就是能落到自己的內心深處。


    “啊,說不定是這低語和真正的災疫一樣,是會傳染的!你雖把它的影響吸收了,可你自己卻成了病原;瑪瑞卡是被你傳染了,他們耳邊全是蠱惑的低語!”


    此時,逝者們收拾完畢;他們沒有多少行李,甚至可以說是除了彼此之外便一無所有,孑然一身。


    瑪瑞卡甚至不想帶太多的科研設備下去。


    左吳抱手,看著他們的歡天喜地,耳邊的聲音仍然在響:


    “你看,瑪瑞卡連科研設備都不要了,他們是想從零開始手搓家園嗎?雖說逝者有的是時間,在加速的時間中活個幾千年幾萬年都不奇怪,但有這個必要嗎?”


    “對,他們被蠱惑的程度一定深得不行,阻止他們,讓他們繼續跟著你冒險;這重力亂流不該是他們的歸宿,他們的樂土隻能由你建立……”


    左吳咂舌,把頭重重撞向身後的牆壁,“砰”的響起,讓列維娜小小的驚了一下:


    “老板,我現在對使用義肢略有心得,需要我給你推薦幾款義體頭蓋骨嗎?敲起來更響更有勁。”


    左吳沒理精靈的調侃,隻是指著自己的耳朵,手指轉圈:“列維娜,剛才有維度惡魔在我旁邊說話嗎?”


    列維娜狐疑,把麵具扣上,高維之眼看了又看:“沒有,幹幹淨淨,不放心的話你還可以問問小灰,怎麽了老板?”


    “剛才一直有聲音在我耳邊念叨,我懷疑隻要沾了維度惡魔一次,他們的低語就會隨時響起,擺脫不掉,”


    左吳有些苦惱:


    “它好像是直接從我的思想中響起來的,甚至它可能就是我自己被強化的心聲;”


    “我不能把自己的心聲未雨綢繆的吸收,否則會讓我自己變成無法思考的白癡的,隻能在事後去解決掉它對我的影響。”


    列維娜靜靜地聽著。


    左吳轉頭,直視精靈的眼睛:


    “所以,列維娜,如果我偶爾沒分清惡魔的低語和我自己的心聲,從而做出些不合常理的事情的話,希望你能提醒我……不對,是把我從蠱惑中給拉迴來。”


    列維娜抱手:“嗚哇,這麽鄭重的任務,你在這種氣氛下說出來,還真是有些輕佻。”


    左吳咧嘴:“要是因為這種問題而氣氛沉重,那估計是我已經因為惡魔的低語做出些無可挽迴的事了,提前布置一下不好嗎?”


    “行啊,”


    精靈點頭:“隻是老板,萬一我的想法和那些維度惡魔的蠱惑剛好契合了呢?別忘了我也來自初丹,喜歡有趣的樂子。”


    “……我也會多找幾個人一起看著我的,不會隻采納你的建議。”


    “那就好,不光是老板你,我也害怕做出些不可挽迴的事,”


    列維娜眼睛彎彎,內裏的光有些狡黠:“現在和我說說唄,剛才維度惡魔在蠱惑你些什麽?”


    左吳抱手:“在和我說應該把瑪瑞卡他們留下來,與其讓他們進入重力亂流中浪費才能,不如為我所用,等我建立一個給他們的樂土。”


    列維娜眼睛睜大:“您這想得不是很對嗎?把他們留下來好處肯定更多吧。”


    “……當然不對,我不能傲慢到覺得我可以建立的世界就一定適合所有人;何況瑪瑞卡他們是朋友,可不能算是我的臣民。”左吳迴答。


    “是嗎?可是他們不是要借用帝聯戰艦殘骸形成的天體來當做家園嗎?這麽想,把他們當做你特殊一點的臣民,也沒什麽區別吧。”


    怎麽拜托列維娜拉自己一把還成反效果了?


    左吳無言地看向她。


    隻看見列維娜微微仰頭,金色頭發順臉頰柔順垂下,搭在讓人垂涎欲滴的耳朵上,又一直指向其身體深處;眼神中戲謔和清澈並存,無比勾人。


    “列維娜,你的殺傷力好像比維度惡魔還要高一些。”


    精靈的眼睛中的清澈一下子被嫌棄取代:“嗚嘔。”


    “啊哈,這才對嘛。”左吳撫掌。


    列維娜久違地往洗漱間快步奔去。


    ……


    此時。


    逝者們已經完成了整理,又一個個走入小灰給他們準備的“繭”中;這繭像透明的琥珀,內裏有靈能的光輝閃耀,是想安然進入重力亂流中必備的東西。


    很快,包括那名青年也進入了繭中,等待它完成表麵的封閉。


    隻剩下瑪瑞卡了,教授還需要做最後的準備。


    可夕殉道他們一家子卻沒進入繭中,左吳看著夕殉道朝自己步步走來。


    兩人臉上同時露出嫌惡,左吳咧起開始扭曲的嘴:


    “怎麽?你們不是想跟著瑪瑞卡他們走的嗎,為什麽還留在這裏,不舍得的話就把離姒和夕陽留下,你在這隻會搞臭空氣。”


    夕殉道搖頭,和左吳保持距離並肩站立:


    “……我是把寶壓在壓縮銀河上的,不是重力亂流中的一些天體;那上麵雖然演化出了文明,但肯定荒蕪無比——或許適合逝者,但不適合我們。”


    左吳一下子有些開心:“這麽說,你是被瑪瑞卡給賣了?”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瑪瑞卡可不是這樣的人,我們的約定也隻是一起找壓縮銀河,算不上違約;”夕殉道嗤笑:


    “劇透時間,猜猜瑪瑞卡想怎麽處理壓縮銀河?”


    左吳挑眉:“不會是送給你了吧。”


    瑪瑞卡即將當作家園的,是帝聯戰艦殘骸構成的天體,壓縮銀河確實已經用不上了。


    夕殉道搖頭,點點他自己的胸膛又指指左吳:“是送給咱們兩個;具體怎麽用就看商量。”


    “謔,要不是瑪瑞卡,我還以為有人想一桃殺二士了,”左吳咧嘴:“怎麽,夕某人就不怕我直接給壓縮銀河槍了嗎。”


    “左某要是這樣的人,瑪瑞卡現在還想走?”


    夕殉道聳肩:“你想要也行,反正你不可能逃到它裏麵,所以你對它唯一的用處就是把它喂給以太象引擎來創造你的樂土,對我也不虧。”


    左吳挑眉:“怎麽個不虧法?讓以太象引擎啟動,就是要給全銀河的政權與文明帶來恐慌的。”


    “這事由你來做,那至少在你死前,新帝聯應該能一直保持對外的攻勢的吧?”


    夕殉道抱手:“氣運的庇佑就在這裏,你隻要天天鍛煉健康長壽,不說是樂土,至少能保證一方的平安的。”


    左吳張了下嘴,忽然覺得有些煩躁,又是氣運,好像在它的庇佑下自己的努力都好像成了毫無意義的徒勞般。


    這畢竟是客觀事實,左吳隻能搖了下頭:“隻是一方的平安,我還不滿足。”


    夕殉道一動不動:“我已經滿足了,我想要的世界就是離姒和夕陽能開開心心成長的世界,其他的都是奢望。”


    說著。


    瑪瑞卡已經完成了所有的安排,緩緩走來;看了眼夕殉道,笑起:


    “看來夕殉道閣下已經說了我的打算;二位,請務必收下我的禮物。”


    說著,教授將那枚晶瑩的光球遞來,壓縮銀河沉重的質量被勾逸亡處理過,此時能像普通的珠寶般直接交付。


    夕殉道沒伸手,由左吳接過,輕飄飄的,不像寄托著教授過往的理想。


    瑪瑞卡卻像卸下了一個重擔,舒爽的伸了個懶腰,又忽然想起什麽,低頭:“左吳閣下,我聽說你是想去突襲燎原的以太象引擎嗎?”


    “沒錯,現在在想怎麽繞過那些哨站。”


    教授點頭,其一直反對任何形式的戰爭,也知道左吳的行動勢必會造成無數生靈的死傷,此時卻再也顧不上:“我覺得你可以試試壓縮銀河。”


    左吳挑眉,一下子覺得手中的光球有了不一樣的意義:“這怎麽說?”


    “我們知道這是銀心中最後一個能夠利用的壓縮銀河,是勾逸亡先生的告知;燎原那邊不可能知道這是最後一個,還有無數隊伍在銀心遨遊,尋找它的身影,”


    瑪瑞卡迴答:“以及,雖然右姮王捕捕捉到了這個壓縮銀河的信號,但被我們截胡了,沒來得及做深入分析,不會知道她曾經與它擦肩而過。”


    “所以,你們大可藏在這壓縮銀河裏麵,等待燎原的搜索隊伍找到它,然後歡天喜地地帶到以太象引擎那邊。”


    夕殉道點頭:“典型的人類戰術,我記得有個典故的,好像叫特洛尹木馬?嘿,用來對付蠻子正正好。”


    不知何時迴來的列維娜擦著嘴角,有些狐疑:“嗚哇,這真的不會被發現嗎?還有咱們真被直接扔到以太象引擎裏燒掉該怎麽辦?”


    瑪瑞卡搖頭:“壓縮銀河裏麵的‘天體’,可一點不比真正的銀河少;燎原的搜索隊伍不可能對其細致檢查的;至於會不會被直接燒掉,嗯,我相信二位的運氣。”


    瑪瑞卡在笑。


    左吳迴望,忽然發現這確實是該道別的時間了。


    他抓抓頭發:“教授,既然亂流當中的時間被加速了無數倍;那你下去後,我們能看到你成功安家嗎?”


    “你們逝者究竟能持續存在多久?如果我們這隻過了一秒鍾,你便衰朽消失了,確實會讓我……覺得有些舍不得啊。”


    瑪瑞卡漸漸認真:


    “一千年沒問題,一萬年也有希望,無需掛懷,反而我們還想感謝你;”


    “隻要你們能臨走前能守護我們幾分鍾,不讓其他勢力對亂流中的天體發動攻擊,就相當於護佑了我們千年萬年的平安,我們就已經知足了。”


    左吳搖頭:“謝什麽,這隻是我們的幾分鍾。”


    瑪瑞卡也搖頭:“當然要謝,這確實是我們的千年萬年。”


    夕殉道卻揮手:“你們兩個就不要對著搖頭了,怪滑稽的。”


    左吳向他怒目而視。


    瑪瑞卡卻點頭,走到其專屬的那枚繭中,卻還像有掛懷般迴頭:


    “左吳閣下,你手下的策展人各個是好苗子,但不要隻教他們物理學和材料學,社會科學也不能落下。”


    《控衛在此》


    左吳點頭,看著琥珀漸漸封閉。


    瑪瑞卡靈光一現:“對了,我下去後會想辦法,記錄一份我們發展的錄像。”


    “對你們隻是幾秒鍾,卻是我們的千年萬年,應該是絕好的社會學研究材料;交給策展人們,有助於他們進步的。”


    左吳終於咬牙:“好啊,可你不和他們道個別?策展人們應該也很舍不得你。”


    瑪瑞卡搖頭:“不必了,我畢竟不是他們真正的老師。”


    話音剛落,琥珀樣子的繭徹底合上;亂流隻有中心附近穩定,繭是要對抗其表層的紊亂的,當然不能透過聲音。


    小灰沉聲:“是時候了。”


    左吳咧嘴:“他們又沒死。”


    “差不多的,把他們放下去後,逝者相對於我們就真沒了;陛下,確定不用把他們綁走嗎?他們打不穿這繭的。”


    “不,放他們下去吧。”


    然後。


    包含著逝者們的繭自小灰的船艙中投下,進入亂流中,轉瞬看不見。


    左吳心裏空落落,履行約定,看守著這附近的太空,又在嘴裏默默倒數:


    “……三,二,一。”


    好了,瑪瑞卡他們確實已經經曆了千年萬年了。


    時間還在繼續,他們的安寧越來越長,萬年,十萬年,百萬年……


    等小灰離開前的一瞬,逝者們或許真的經曆了萬世。


    隻是在小灰臨走前,她忽然收到一個信息;信息有了年頭,仿佛自亙古前傳來。


    這是瑪瑞卡履行了約定,教授將其經曆的歲月化作社會學教材傳了迴來。


    小灰點開,是一段相當長時間的建設與生存——逝者們在上麵紮根,在上麵探險。


    他們甚至成功走出了最初的廢墟天體,前往了另一顆星球,邂後了左吳他們曾看到的文明——


    那些居然是“石頭人”模樣的生靈,他們一直在看星星。


    已經垂垂老矣,忘了許多事的瑪瑞卡想起了什麽,在石頭人耳邊大喊:“我問你們,你們覺得‘樂土’是什麽?!”


    石頭人也迴話,無憂無慮頗為豪邁:


    “樂土?”


    “我們能在這悠閑自在地看星星,看著宇宙出現每一絲變化,就是我們的樂土啦!”


    瑪瑞卡想了想:“哦對,這裏時間的速度很快,外麵對我們來說很慢,確實看不見宇宙的變化。”


    石頭人納悶:“怎麽?你們不開心嘛?”


    瑪瑞卡搖頭,其曆經歲月的身軀終於堅持不住:“不,我們可是度過了一段最為幸福的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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