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慢’,可謂是嚴詞厲喝,尤在耳邊。莫無邪正心神蕩漾,激動萬分,在此番驚嚇之下,右手一抖,那杯本來快要送到他喉嚨裏的酒全部都栽到了他的臉上,一時之間狼狽模樣。


    莫無邪心中火氣大盛,但是想到了君子聯盟四字,卻忽然冷靜了下來。


    所謂的謙謙君子,態度一定要和藹,語氣一定要平穩。


    他輕輕拿出一張手帕,慢慢擦拭掉自己臉上的酒漬,就像是一個華麗的貴族,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優雅。


    而他一開口,雖然有些粗魯,但因為語氣緩慢,聲音親切,反而有一種別樣的謙謙之風。


    “你......是想死嗎?”


    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抬頭,作為君子聯盟的盟主,他的地位無比崇高,能夠經得起他平視的隻有大地,而經得起他仰望的,除卻高空,已然沒有任何事物。


    “公......公子”一旁給他斟酒的少年有些慌了手腳,他看到說話那人的模樣之後,聲音顫顫巍巍,像是被嚇壞了。


    然而莫無邪全然不知,隻輕輕說了一句“聒噪。”之後,斟酒少年就退了下去,再也不說半句。


    “我倒是真的想死,可惜,這個世界上,能讓我死的人,你是無論如何也排不上號的。”那人漫不經心的說道,話語裏是難以掩飾的輕蔑。


    莫無邪一愣,終於提起了興趣,慢悠悠的將頭抬了起來,看到這人的模樣,心裏也是免不了吃驚。


    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一根白絲線束著一半以上的深藍色頭發高高的遂在腦後,柳眉下黑色眼眸像是一壇濃得化不開的墨。一張如刀刻出來剛冷生硬的容顏,這是一張完全北方的臉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渾身似蓄滿爆發力。他的半張臉掩蓋在濃密的絡腮胡中,雙眸閃耀著漆黑淩厲的光芒晶瑩剔透!


    似有溫情如玉,卻實乃剛陽似火!


    這就是墨難翁,這就是王選在看到墨難翁之後的第一印象!


    如今莫無邪看到了墨難翁,雖然心中有些異樣,但是大體上卻與王選的感受如出一轍。


    這樣的一個少年確實給人一種如山嶽倒懸的壓力,莫無邪眉角微簇,心裏有些鬱悶。


    為什麽有些人就是那麽的喜歡破壞氣氛的,你說人家吃飯吃的好好地,你忽然插這麽一句嘴,有意思麽?


    他心裏有氣,但卻不敢妄言,因為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這裏,而他們一看與莫無邪對峙的那人,眼神裏都泛出來了恐懼之色。


    墨陽在新生之中就是如同惡霸一樣的存在,每每遇到想要欺壓的弟子時候,他就會將他哥哥的名頭報上來,幾乎所有的新生都吃了他的虧。


    當然也有不少人沒有吃他的虧,這自然是王選的功勞,在王選之後的新生,都沒有機會吃上墨陽的虧,隻因為王選已經將他打得痛了。


    墨陽對他哥哥可謂是崇拜到了一定程度,每每說道他的哥哥的時候,他就要說到他哥哥的胡子,所以沒有多少人知道墨難翁的真麵目,但是對於他的胡子,卻是無比熟悉。


    此刻墨難翁的胡子那麽亮眼,又懼於墨陽的兇名,不少人都沒有了吃飯的心思,想要退走。


    “大家不要驚慌,你們吃你們的飯,我說我的話,定然不會打攪到你們。”墨難翁舉目四顧,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在座的人都將屁股往中心挪了挪,沒有了談笑的意興,悶著頭吃起了菜。


    莫無邪一看此人威猛不凡,說話之間竟有如此大的威懾,暗中留了一個心眼,但是他作為君子聯盟的盟主,這才第一天,萬不可失了麵子,但是語氣卻變得軟了幾分。


    “不知兄弟為何要打攪我們吃飯?我不記得我有得罪過你。”莫無邪將剛才的挑釁放在了一旁,開始與墨難翁有了言語上的交流,在他看來,任何人辦事講究的都是道理。


    從來沒有天生的仇人,就像是沒有天生的愛人。


    墨難翁忽然笑了,他這抹笑容出現得有些不恰時宜,這笑容既像是嘲笑,又像是弄笑,仿佛隻有一個意思,那就是打擊著莫無邪的無能。


    “我這個人最見不得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空口說大話。剛剛我聽你一番言辭,委實激昂難耐,情不自禁就開了口。”


    墨難翁解釋道,臉上笑容不減。


    莫無邪臉色逐漸變得冷了,若墨難翁不解釋,他的心裏還能好受些,此刻聽他說完這樣的一番話,與打他的臉沒有什麽兩樣。


    自己心中慷慨激昂,到別人耳中卻成了空口大話,落人口舌。這種事情,任誰親耳聽到,都不會好受。


    但莫無邪不愧為花花君子之首,對於女人,他的氣度謂之為大海量度也未嚐不可,所以,即便是赤果果的挑釁,他也是能夠忍受。


    “聽聞兄弟的一番話語,確實感慨良多。不過我想問一句,一個剛出生的鳥兒,落下了懸崖,又為什麽會飛起來呢?”


    墨難翁沒有想到莫無邪會忽然說出這樣的一番話,眼神之中閃過一抹疑色,並沒有迴答。


    莫無邪見到他不語,並沒有等待,而是接著說道:“那是因為它見過爸爸媽媽飛翔天空的英姿,見過藍天白雲的壯美!它自信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夠翱翔在浩瀚的天空之中,所以在墜崖之時,它才能夠激發骨子裏的藍天血液,振翅高飛!”


    這番話一出,本來因為莫無邪的畏縮而有些懈怠的公子哥們,心裏的熱血又重新被點燃了。


    他們剛剛所做的事情與這墜崖的鳥兒又有何不同?


    同樣是為了遙遠的夢想,同樣是在人生惶惶與騰飛之間做出選擇,做這樣一件事情,又談何沒有意義,又談何空口大話?


    十幾個少年終於是抬起了頭顱,直視著墨難翁,他們此刻好像化作了莫無邪口中的初生鳥兒,忽然睜開了雙眼,看到了漆黑無底的深淵,振臂一揮,將封存的血液悉數揮灑,於痛苦之中找到了重生的力量。


    然而墨難翁卻戲謔出聲,看著這些亢奮的少年,說道:“荒謬至極!它能飛,因為它本身就是鳥?就你們,還能向往藍天白雲?”


    此話一出,莫無邪雙目圓睜,本以為無懈可擊的話語,支離破碎。


    他在這一刻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臉色蒼白,不能自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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