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選不是沒見過螳螂,也不是沒與螳螂戰鬥過。


    他小的時候捉了一隻螳螂,還描寫過它。


    ——


    螳螂的長相十分特別,三角形的小腦袋上長著兩隻大大的眼睛,向外鼓著,細細的脖子下麵連著長長的大肚子,背上張著綠色的翅膀,胸前長著一對威武的大刀,時常揮舞著,像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現在再一次感受到螳螂的威風凜凜,王選心中卻叫苦不迭。


    眨眼即逝,王選幾乎沒有思考轉過身來就開始跑了起來,他要盡量在螳螂接近他的時候想好應對的方法,不然隻有死路一條。


    “嗡嗡嗡”王選聽到了翅膀扇動的聲音,身體本能的就是往後方一躲,一道血紅色的傷口出現在他的胸前,而螳螂又不見了。


    王選不知道為什麽兇獸都喜歡攻擊他的胸口,大概是我胸口的肉最細最嫩最合胃口吧,他想。吃了這麽一下,他體味到了一個極其棘手的問題,那就是螳螂的攻擊速度太快了。


    他明明依靠身體的反應速度躲過了它的攻擊,卻偏偏還是差了半拍,雖然傷口並不致命,但是也耐不住血流不止啊,單單是這一項就夠他喝一壺的。


    雖然知道了問題所在,卻依舊沒有應對的措施。


    在月色下,王選不時身影閃動,身上平添了好幾處新鮮的傷口,還有一處是在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隻差分厘,他的大動脈就被割破了。


    風勁正起,一陣細風掃過王選的脖頸,王選嘴唇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終於露出了破綻!


    王選先將力量匯聚在手上,頭一偏,雙拳向上猛地舉起,正是一象千斤頂!


    他能感受到自己擊中了一個物體,但是他並沒有結束,吸氣,收拳,動作渾然一體!他腳尖點地,身體在空中彎曲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在一口氣的時間裏他已經翻了半個跟頭。此時他在空中呈一個倒立的姿態,仿佛脫離了地心引力,但是他並沒有。


    蹭蹭蹭!


    他借著翻滾的勢,硬是朝著揮拳的方向全力踢出了三步,那三聲踩踏的聲音似乎是世間最美妙的旋律在他耳邊響起,多麽動聽且醉人。


    時間隻是三個唿吸的功夫,王選就已經將這兩套武技一點不剩地全都打在了螳螂身上,他落在了大地之上,渾身都是鮮血,看上去就像一個浴血奮戰的勇士。


    他並沒有倒下,他在等待那三聲爆響。


    二象伏魔踏作用的是暗勁,會依靠著衝力,將被攻擊者的血液逆流集中在一起,導致血管爆破,產生巨大的殺傷力。


    王選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前方,沒有意料中的爆破聲,也沒有螳螂重傷倒地的身影。


    他心中一驚,想起螳螂那在月光之下泛著銀光的厚重鎧甲,猛然醒悟過來!


    嗡嗡嗡!


    翅膀扇動的聲音響起,卻不是等他反應過來,因為連續發動了兩個武技的緣故,王選的體能大幅度的消耗,反應速度大減。


    他感受到左肩上傳來一陣劇痛,臉色開始出現不尋常的青色,好看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形。他強忍著劇痛,右手往左臂的方向摸去,卻摸了個空。他知道他的左臂已經被齊根斬去,連袖子也是如此。


    他盡量控製住自己,掙紮著從地上坐起,蒼白的麵龐因痛苦而扭曲,細細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滲出,好似每移動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王選不敢朝左看,他怕自己因為痛苦發出一絲呻吟會使自己徹底丟掉性命。鮮血還在流淌,他左邊的身體已經濕了一片,意識也已經開始模糊,他還在努力使自己精神集中。


    忽然,他聽見了咀嚼的聲音,那一口口血肉被撕咬的可怕節奏在一旁響起,他在月色下看到,一個揮舞著大刀的獵殺者,正在啃食他那一條被切斷的手臂,鮮血橫飛,骨頭被咬成了碎渣。


    他咬著牙齒,身體顫抖著,眼睛瞪出了血絲,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臂被吃的一幹二淨,隻剩下一件殘破的衣袖在風中孤獨的呻吟。


    黑夜中,又一道亮光閃過,王選右臂一震,伸手抓住了一把鋒利的刀刃,手指上傳來被割破的劇痛,但是他渾然不覺。


    他抬起頭,抓著那把鋒利的刀刃努力向上想要站起來,嘴唇都被他咬破,身體和靈魂都在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但終究他還是失敗了,手指上的骨頭沒有刀刃的鋒利,最後還是支持不住,一個踉蹌,五指齊斷。王選想要站起的身體失去了支撐物,摔倒在地上,在他的眼光之餘,他能看到一個殘忍的獵殺者,正在吃著剛剛自己被割斷的五指。


    咀嚼聲像是地獄響起的喪鍾,不斷的敲打著他的靈魂,讓他深陷恐懼,痛不欲生。


    但是他還是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張大膽等人都逃了出去,自己的死是值得的,至少不是想象中的不值一厘,無人感知。


    林海的黑夜像是一張巨大的網,進入它的縫隙很大,足足能容納天選城所有勇敢者的靈魂,深陷其中的人感受到了最黑最怖的獵殺,想要逃離,於是奔走,呻吟,寬慰,禱告。幸運的人找到了網的縫隙,卻絕望的發現它越來越小,小到能勒緊你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血肉,讓它們鮮血淋漓,讓它們分崩離析。


    王選感受著這種靈魂深處的顫抖,這種絕望中無依的孤苦,他沐浴著蒼白的月光,流著淋漓的鮮血,漆黑的雙眼開始變得空洞,光芒開始消散。


    它順手一刀,王選的右臂又被斬落,於是它又開始食用它的美味食物。


    王選似乎感受不到了身體上傳來的失血感、虛脫感和疼痛感,他就這樣瞪著眼睛看著,一眨也不眨。


    咀嚼聲停止,它吃完了能吃掉的食物,看著倒在地上的王選,將鋒利的刀刃揮起,朝著它那覬覦已久的火熱胸膛,緩緩揮下。


    鮮血仿佛在歡唿,絕望仿佛在跳躍,王選閉上了雙眼,等待著死亡的宣判。


    “噗”的一聲利刃入體,輕鬆而流暢。


    王選能夠感受到一個胖大的身體壓在他的身上,身上還散發著濃重的汗臭味,嘴角溢出了一絲殷紅的血液,口中含糊不清的說著:


    “不要......殺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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