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屠龍少年


    少年躲在人群之後,望著一身華服的公主,就在幾天前,他還以為那是個普通的女孩。


    他長歎口氣,轉身離開。


    一年後,巨龍襲擊了王城,將公主擄走。消息傳遍了全國。


    那晚,少年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他收拾行裝,獨身遠征。殘破的劍劈開荊棘,少年終於站在巨龍麵前,他揚手,鋒刃泛起寒光。


    “喂!不要!”女孩喊道。巨龍一躍,躲在她的身後,瑟瑟發抖。


    “什麽情況?”少年一頭霧水。


    “哼,我等了你整整一年,不這樣,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找我?”


    2.枯骨


    “你能不能別蹲在我身邊?瘮得慌。”男人凍得脫力,他蜷著身子,瑟瑟發抖。麵前是一具骷髏,不知什麽原因,仍能運動與發聲。


    山洞中冰寒刺骨,僅靠著地下河捕捉的魚作為食物帶來的熱量早已不足以抵禦嚴寒。四周全是潮濕的石壁,火石扔在一邊,早就被放棄了。


    距離出去隻有半天的行程,寒冷使他再難前進。他不是第一個即將殞命於此的探險者,骷髏便是證據。


    “反正你也要死了,我看看怎麽了?”骷髏不屑道,“幾百年沒見過生人,怪寂寞的。”


    “我真的要死了?”男人聲音沙啞,“我不想女兒以後沒有父親。”


    “真的。”骷髏道,然後是長久的沉默。男人捂著臉,無聲的啜泣。


    “媽的,一個大男人。”骷髏罵了一句,起身撿起火石,用力砸向了自己的頸椎。


    火焰點燃了一根骨頭,伴隨著劈啪聲響,散發出溫暖的光與熱。


    “出去之後,把我的頭骨,埋在陽光下麵。”


    3.歪脖樹


    它是一顆槐樹,歪脖子的。可能也是因為獨特的枝杈,自從它長成以後,幾乎每個月,總會有幾個人來上吊。


    夜色昏黑,書生把麻繩甩上樹枝,打了緊緊的結,然後繞上脖子,踢翻了墊腳的石頭。


    往事如走馬燈一般,從書生的眼前閃過。他突然有了一絲悔意,但繩子死死陷入他的皮膚,將他的生命一點點抽離。


    千鈞一發之際,樹枝突然折斷。書生落在地上,如釋重負地喘著粗氣。體力恢複後,他撿起書箱,默默離開。


    身後,槐樹隻剩下唯一的樹幹,筆直衝著天空。


    “為什麽要自斷枝椏?”


    “他還不想死。”槐樹語氣輕鬆,“隻是太衝動而已。”


    “你總是這樣。”柏樹搖頭,長歎了口氣,“到了今天,你甚至都不剩一片葉子,連一粒果實都未曾留下。”


    “誰說的?”槐樹望著書生的背影,輕輕地笑。


    “這個世界上,到處是我的果實。”


    4.迴家


    “你也真是肯吃苦。”黑無常搖頭,“一千年的苦工,換那麽一天,值得麽?”


    男人笑了笑,沒有迴答。


    他跟在黑無常身後,進入複生殿,殿內空曠無比,隻有判官一人坐在椅上。


    “你可以選擇迴到生前的任何時刻、任何地點。”判官等他站定,開口道,“但代價是一千年。”


    男人點了點頭。


    “條款你也應該看了。所有的一切,你隻能經曆,任何對於原本世界的改變,都是不被允許的。”判官道,“即便這樣,你也確定要迴去麽?”


    “我確定。”


    判官歎了口氣:“告訴我時間地點吧。”


    “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04秒,我在公司。”


    男人站直身子,眸子閃亮。


    “讓我迴家。”


    5.竊賊


    麵黃肌瘦的女孩鬼鬼祟祟的跟在男人身後,她的手指微微前探,從男人的衣袋抽出兩錠銀子。


    她悄悄的轉身,剛要逃跑,一柄鋒利的劍指向她的喉間。男人站在她的麵前,居高臨下。女孩這才發現,她竟然撞上了守城的將軍。


    “我不給你的,你不能偷。”


    女孩嚇得瑟瑟發抖。


    劍被收了起來,將軍笑了笑,把銀子塞到女孩的懷中,然後拍拍她的頭,悠悠走遠。


    十年後,戰爭爆發,將軍披上銀甲。他領軍奮戰,殺敵無數。


    敵軍買通了他身邊的人。那天陣上,副官掏出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後心。


    寒光閃過,副官的手筋被挑成兩段。女孩一身勁裝,悄無聲息的出現。


    “我不給你的,你不能偷。”


    6.無限大


    據說,這個世界上有無數位麵。任何一個童話,任何一個故事,都是真實的存在,隻要你去尋找,總會找到它的入口。


    男人對此堅信不疑。


    從十幾年前開始,他便尋找著自己的執念中的那個世界。但那似乎是遙不可及的夢。他想盡了辦法,卻始終難觸門路。他不斷唱著有關那個世界的歌謠,仿佛這樣,就能抓住夢想的尾巴。


    “那是杜撰的。”身邊的人這樣對男人說。他每次聽了,都會笑著搖頭。


    後來,他患上了絕症,病痛使他漸漸消瘦。但他依舊唱著那首歌謠,直至無法發聲。


    搶救室的無影燈晃花了他的眼睛,聲音越飄越遠,變得虛幻。他抽動鼻翼,嗅到了青草的香氣。


    男人努力雙眸張開,無數光影如同色彩斑斕的蝴蝶,在他眼前紛飛輕舞。他伸出手擋住強光,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手掌,變得稚嫩。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是...被選召的孩子麽?”


    7.蠢貓與蠢人


    少年坐在鋪子裏,夕陽的餘暉下,一聲貓叫傳來。


    “你這隻抓不住魚的蠢貓。”


    少年迴身,從案板上取了條魚,扔了過去。


    貓叼著魚跑遠。


    風暴突然間席卷了海岸。無法出海,少年的生意越來越差。最後甚至連飯都吃不起。


    “喵。”


    “我沒東西給你了。”少年苦笑。


    貓從街角叼來碩大的麻袋,一抖,無數魚幹落在地上,堆成小山。


    “你這個抓不住魚的蠢人。”


    8.戰馬


    村子裏的流氓不知從哪弄了一匹英武神俊的寶馬,愛不釋手,日從夜隨,許久都沒折騰鄰居。全村人都舒了口氣,唯獨李大爺遭了秧。


    每當入夜,流氓便翻越圍牆,偷李大爺未磨的麥子。


    李大爺發現後,卻也不生氣,甚至有時還留他在家吃飯,笑眯眯的塞給他草料,把麥子置換下來。


    “等我賺了錢,還你十倍!”流氓豪氣幹雲。


    戰爭突發,流氓還沒等賺錢,便參了軍。


    太陽落山,輕輕地叩門聲響起。李大爺開門,帶著傷的戰馬立於門邊,嘴中叼著一封信件。老人將信展開,兩個大字映入眼簾。


    遺書。


    “老頭,馬送你,還你的麥子。”


    9.斷指將軍


    大軍壓境,城裏的居民紛紛逃亡。


    “李爺爺,我要跟著爸爸去陪都避難了。”男孩跑到街邊的鋪子,衝裏麵喊道,“那個斷指將軍的故事,您還沒給我講完呢。”


    老人慈祥的摸了摸男孩的頭,“爺爺也去陪都,到了那,再給你講。”


    “真的?”小男孩驚喜的問道。


    “真的。”


    男孩高興的揮手,不見了蹤影。


    老人從屋子裏拿出一柄長劍,一步一步走向城外。他抽掉劍鞘,劍刃泛起寒光。


    握著劍柄的手,缺了一指。


    10.楓樹與紅雀


    據說,紅雀本是白色,最喜在楓樹上搭窩。它每天揮著翅膀,來往於各個枝頭。


    楓樹在北方才有,到了秋天,天氣愈來愈冷。


    旅鴿問紅雀,你為什麽要在這麽冷的地方居住呢?


    紅雀笑著搖頭,沒有迴答。


    知更鳥也對紅雀說,楓樹的果子又不好吃,為什麽不換個地方住呢?


    紅雀依舊笑著搖頭,緘默不語。


    所有的鳥都飛走後,她跳到枝頭,對著楓樹喃喃低語,羞紅了全身,又有點兒悲傷:“我喜歡你,可你卻是一棵樹,聽不懂我的語言。”


    話音剛落,從來都是綠油油的楓葉,一瞬間,赤紅如霞。


    11.不凍港


    摩爾曼斯克,北極圈中最大的港口之一,每年冬天,海水總會凍得結實。


    頭發花白的老人穿著厚厚的的衣服,守著燈塔,輕輕啜飲著伏特加。


    極夜來臨,冰蓋漂浮,總要有一個人點燃燈火。


    一聲哀鳴從遠方傳來,老人打個冷戰,站了起來,向遠處眺望。


    一頭抹香鯨擱淺在碎冰之中。


    老人輕車熟路地取過鎬頭,頂風出去。冰蓋碎裂,抹香鯨得以逃生。


    “第四十二條,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老人望著遠去的鯨魚,笑著道。


    老人故去,被葬在燈塔之下。那指路的燈無人點燃,整座港口的航運陷入了困境。


    一天夜裏,聲聲鯨歌響徹了港口。冰蓋碎裂,然後化開。


    “沒有燈火,你一定會冷。”鯨群聚在燈塔之下。


    “看啊,我們帶來了北大西洋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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