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沒想到剛才還一是一副不願意強求的態度,一上岸翻臉翻的居然如此之快。


    此時王弘心中又是忐忑又是驚恐。


    不當人子啊!


    他已經猜到劉義真肯定要開始用一些齷齪的手法了……


    老夫真是瞎了眼,居然剛才有那麽一刹那的動心,我呸!


    而劉義真卻一改之前船上的鬱悶之情,連走路都輕快了幾分。


    重新來到吃魚的小樓,劉義真此時是笑的春風得意,而王弘卻維持不住之前的和顏悅色,麵目變得有些醜陋。


    就在眾人猜測劉義真和王弘在船上做了些什麽時,劉義真卻突然提議:“沒有釣到魚著實有些掃興,不如我等重新找個樂子?”


    眾人對這個倒是如數家珍,紛紛開始提議。


    “彈棋如何?”


    “這未免有些不熱鬧。”


    “戲射如何?”


    “這場地未免有些狹小。”


    “藏鉤呢?”


    “是不是不太雅觀?”


    “……”


    眾人這才知道劉義真的意思,壓根就是要玩他想玩的遊戲,於是不再提議。


    “那敢問長安公有什麽好玩意見?”


    劉義真見眾人上道,給了他們一個舒適的笑容:“不然我等就借著這彭澤,做做文章,寫寫詩篇如何?”


    “長安公高見!”


    “長安公就是和我等俗人不一樣!”


    “不愧是長安公,連玩都玩的這麽高雅!”


    一係列馬屁不帶停歇的朝劉義真湧來,讓劉義真仿佛都聞到濃濃的味道。


    當即就有人拿來紙筆,供一眾高官使用。


    劉義真也要來紙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隨手提筆便寫下——


    “彭澤勝地,江州新府。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


    來都來了。


    不如把《滕王閣序》留下再走。


    當然,抄不能全抄。


    王勃寫《滕王閣序》的時候正是人生失意的時候,那些“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的話肯定不能寫,現在劉義真可是大晉長安公、丹陽尹,寫那些東西不會讓人感歎劉義真誌向遠大,意誌堅韌,隻會說他是無病呻吟。


    但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句千古絕句就可以抄了,寫景的話劉義真反正是一句都沒落下。


    至於最後抒情的段落劉義真也有招。


    “嗟夫!予嚐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終極縫合怪誕生了!


    前有《滕王閣序》中的景,後有《嶽陽樓記》的意。


    不用多說,這是絕絕對對的千古名篇。


    之後的事情一切順理成章起來……


    第一個人看到劉義真寫的文章很果斷的把自己的給撕了。


    第二個人看到劉義真的文章淚灑當場,捶胸頓足,恨不得當場去世。


    第三個人看到劉義真的文章後直接死死扯著不願意撒手。


    “爾等為何在長安公前失態!”


    王弘本來就心情不好,現在看到屬下如此更是厭煩。


    “王刺史,不是我等做作,您親自過來看!”


    王弘拿著劉義真的文章隻看第一眼便沉浸在其中。


    “這是?”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王弘不是不識貨的人。


    《滕王閣序》和《嶽陽樓記》兩代千古名篇合一的威力對這個時代的文壇完全不亞於一顆核彈。


    這裏麵的字句流傳出去的話,哪怕謝靈運再自傲,也不敢誇口什麽:“天下才氣我謝靈運占一鬥,天下人共分一鬥”的話。


    尤其是文章結尾那段“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對官員的刺激完全就像不可描述之物般上頭。


    “長安公隻憑此文,可為當世文魁!”


    連王弘也顧不得提防劉義真,而是由衷的發出讚歎。


    劉義真見狀也知道魚兒上鉤了。


    “那此文便送給王公吧。”


    “好啊好啊,啊?”


    王弘手一抖,險些把文章丟了出去。


    “不可不可!此乃傳世文章,我何德何能將此物據為己有?”


    王弘一開始以為劉義真是想用這文章收買自己,不由感歎劉義真還是太嫩。


    字畫值幾個錢?


    就這想換取王氏的支持,劉義真是不是想多了?


    但誰知下一句話就讓王弘的心跌入穀底。


    劉義真裝作羞澀的樣子:“實不相瞞,我在昨日的宴席上對王公家千金一見鍾情,聽聞她酷愛文學,再加上今天由與諸位同遊彭澤有了靈感,便寫下此文想討令千金一個歡喜。”


    我把你當知己,你居然看上了我女兒?


    王弘感覺眼睛有些發黑。


    什麽一見鍾情……


    都是放屁!


    王弘敢保證劉義真不但不知道自己女兒名字,甚至就連自己女兒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


    就是借著這個機會把王氏綁到劉義真的船上!


    你王弘不是注重家人嗎?


    你王弘不是在意宗族嗎?


    好,那我就變成你的家人!


    當真可惡!


    王弘看著劉義真,甚至想上去來兩下。


    如今劉義真在大庭廣眾之下對王弘的女兒露出覬覦之色,又有傳世文章的加持,這件事情不出十天就能傳到建康去!


    不到一個月天下都會流傳出這段風流軼事。


    除非王弘就現在,立馬,拒絕劉義真。


    但是王弘敢嗎?


    王弘不敢跟著劉義真浪是因為他的背後有琅琊王氏。


    同樣!也因為有琅琊王氏,王弘更不敢和劉義真硬剛。


    如果大庭觀眾之下折了劉義真的麵子,但那得罪的可就不是劉義真了。


    而是劉裕。


    現在的世家還沒有膨脹到李唐初期敢和皇權對著幹的地步。


    王弘若是拒絕劉義真,很容易讓劉裕以為這就是琅琊王氏對自己的態度。


    那一旦等到劉裕上位,不用劉裕,其他世家都會撕碎琅琊王氏,將其徹底瓜分。


    此時王弘看著劉義真的眼神滿是怒火。


    劉義真……根本就沒給自己留活路!


    不答應,現在就得死。


    答應,以後可能會跟著劉義真浪死。


    這時的王弘終於知道——


    自己這劫,從劉義真來到江州那一刻起,就根本無處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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