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見到什麽美女,芬格爾都會打招唿。


    他曾對顧讖和路明非說,就算你是一隻癩蛤蟆,你也得頑固地蹦到美女的視野裏。不然你就跟草叢裏其他成千上萬的癩蛤蟆一樣,美女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不會因你而驚叫,那你的人生豈不是缺少了很多價值嗎?


    路明非沒話可說隻好說我嘞個去。


    顧讖更是無言以對。


    此刻,路明非在瞄準鏡裏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簡直想哭,心說不作死就不會死啊,雖然你們都是躲在那裏搞埋伏,但廢柴兄你考慮過那姑娘可能跟你不是一撥的嗎?


    櫻微微一笑,雖然她隨手擲出某件暗器就能打穿那艘微縮版的飛艇,繼而要了芬格爾的命,可她隻是用手指封唇,對芬格爾輕輕搖頭。


    眼波無聲地流轉,塔尖的信號燈微微照亮她,銀色的雨流沿著背脊流淌,她的身影妖媚得就像春天的遠山。


    芬格爾立刻閉嘴,還伸手行了個不知哪國的軍禮,大概是‘yes,madam’。


    櫻在示意芬格爾不要出聲,潛伏者都不該出聲,出聲就是他們進攻或者死的時候。


    路明非這才知道櫻早就察覺到芬格爾的那艘飛艇了,她跟王將和橘政宗不同,她距離更近,而且沒有厚厚的玻璃阻隔,很容易發現那個風雨中顫抖的大東西。


    東京塔是被清場的地方,連源稚生都被排除在外,櫻為什麽會藏在這裏?


    眼下的局麵真是亂到不能再亂了,這是一場你伏殺我我再伏殺你的連環套。


    路明非忽然想明白曰本就是這麽一個連環套,全員謎語人,謎團多到數不清,他們在一座迷宮裏走不出去,迷宮的道路像是被小貓玩亂的毛線球。


    源稚生踏上了特別瞭望台,他原本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可忽然靜止下來,僵硬地站在雨裏,如同一尊雕塑。


    透過破碎的玻璃,他已經可以看清小屋裏的情形。


    催淚彈和水銀煙霧已經被刮進來的暴風雨清洗幹淨了,隻剩下白氣蒸騰的老人們。


    他們都像是生鐵鑄造的武士,這一幕讓人不由想起戰國時代的真刀決勝。


    一個德國人和一個俄國人,居然在用純正的曰本方式決戰。


    橘政宗的襯衫已經撕裂,精赤的身軀上肌肉虯結,皮膚呈現出日光浴之後的古銅色。


    今夜他煥發著奪目的光芒,重返年輕時代。


    他手中隻有半截斷刀,斷刀藏在肋下,這樣王將就看不清他握刀的手法,也無法預判他出刀的角度。


    王將的衣服經過如此殘酷的搏殺,連袖扣都沒有掙掉,而手中的刀還保持著完整,但布滿了裂紋,不難想象他們兩人交擊過多少次。


    橘政宗擁有一個不大的刀劍博物館,裏麵的藏品都是精品,此刻這些藏品都擺放在電梯中,刀柄向外,每一隻刀柄後麵都是一把文物級別的名刀。


    王將和橘政宗隨手拔刀砍殺又隨手把廢刀丟棄,地下都是名刀的殘骸。


    源稚生不敢動,一動就會打破雙方之間的均勢。


    沒有人進攻,因為進攻就會出現漏洞,對方的閃擊會更快。


    雨流狂落,天地籠罩在無邊無際的沙沙聲中,一切都可能成為某個契機。


    契機一出現,王將和橘政宗之中就會有一人死去--全力一斬,把人一刀兩斷都有可能,再強的自愈能力又有什麽用?


    源稚生轉動刀柄,在腦海中反複演練那致命的一刀,心形刀流中的‘四番八相’,‘四番八相’中的‘羅刹鬼骨’。


    那是他所有進攻中最快的一式,如果在這場對決中失敗的是橘政宗,王將也不會有命離開這裏。


    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也明白了自己的莽撞。


    --橘政宗帶著如山的武器來見王將,當然不會是為了談判,隻能是為了殺人。而他的到來打亂了對方的節奏,令他不得不舍命拖住王將。


    橘政宗鎖定了王將的眉心,王將鎖定了橘政宗的喉嚨,源稚生盯著王將的後心。


    所有的刀都已經出鞘,所有的弓都已經滿弦,隻等血光迸射的刹那。


    雨水無法熄滅他們熾熱的鬥誌,有人的襯衣汗濕,有人的襯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快地蒸幹。


    龍血極致燃燒,令他們的體溫上升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他們像是要燃燒起來。


    這場複活神的祭奠就像是一場大戲,大家都粉墨登場,殺機像是犬齒那樣密集地咬合在一起。


    從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太多太多的人死去,他們的鮮血在舞台上畫出巨大的血腥圖騰,而那位神始終沒有現身在人前。


    這一切仿佛是白王給自己子孫留下的詛咒,他們為了王的權力而浴血搏殺,堅持爬到血路盡頭的人才能獲得白王的恩賜。


    已經夠了,要把這個血腥的殺局砍斷,連帶著所有的欲望和野心!源稚生心中怒吼,還要殺掉那個從黑天鵝港中逃生的惡鬼!


    這時忽而有銀色的蝴蝶從天而降,貼著他的肩膀飛過,懸浮在暴雨中。


    王將和橘政宗都沒有注意到這樣一隻小小的蝴蝶,但源稚生注意到了,那隻蝴蝶根本就是飛過來讓他看到的。


    無聲無息之間,無數的蝴蝶懸浮在了特別瞭望台的周圍,它們並不是在飛行,而是緩緩地旋轉著。


    這當然也並不是真正的蝴蝶,而是一枚枚小巧的銀色刀刃,刃口塗抹著致命的毒素。


    櫻也在這裏,雖然源稚生無法確定她的位置。


    她的言靈是‘陰流’,可以精確地控製領域內的空氣流動。


    風托起了這些精巧的刀刃,它們中最重的也才30多克,但經過納米處理且符合空氣動力學的刀刃足夠割開敵人的身體。


    致命的蝶群無聲地控製了戰場,她的血統在這些人裏是最差的,但櫻是個出色的殺手,而剩下的三個人彼此鎖定了,這恰恰就是她殺人的舞台。


    源稚生也在櫻的殺陣中,他不知道櫻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但並不擔憂櫻的目標是自己。


    他沒有保留地相信櫻,他們之間不是聯盟或合作的關係,而是從屬關係,櫻絕對會跟他站在一起。


    王將發現的時候,銀色的蝴蝶已經飛滿了整個瞭望台。


    刀刃在風中顫動,似乎畏懼他而不敢逼近,可當它們輪番切割的時候,配以毒素,即便是王將的自愈能力也未必不會被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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