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風與潮湧。


    上杉繪梨衣並未殺死所有的屍守,這些狡猾的怪物有的早已順著暗流逃去了其他方向,更多的則借助這一場海嘯,以登陸捕獵。


    隻不過除了機關算盡的蛇岐八家,還有另一個老謀深算的人。


    蘇恩曦是一個合格的管家,在得到了路鳴澤的指令和授權後,終於展現出她無與倫比的魄力和智慧。


    橫須賀海軍基地,美國的艦群蘇醒了。


    艦橋上燈火通明,從燃氣輪機到武器係統,一個個項目開始自檢,武器鎖自動解除,美國海軍第七艦隊進入到隨時可以作戰的狀態。


    艦群噴出的白煙遮蔽了軍港的天空,高亢的汽笛聲此起彼伏,此刻從雷達和衛星圖中監測到這一幕的曰本方麵傻眼了。


    第七艦隊滿編出港,艦群在港外列隊,調整艦位麵向東南方。數以百計的戰斧導彈從彈倉中滑入發射導軌中,目標熱海!


    橫須賀港的海麵震動,黑色的天幕下,一道又一道的烈火升空。導彈群在海平麵上集群飛行,仿佛漫天飛舞的流螢,尾焰把海麵映成了火紅色。


    上百道火光墜落在海麵上,在夜空中留下的火紅色弧線呈美妙的同心圓,這一幕熱烈而盛大,尖嘯和爆炸聲如葬送生命的挽歌,奏出生命凋零之美。


    整片大海都熊熊燃燒起來,相模灣的上空亮若白晝,天海間迴蕩著屍守們的嘶嚎,就像傳說中人魚的哭泣。但那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差一步就能吞吃血肉,卻被送迴了地獄,這是不甘的嘶叫。


    蘇恩曦手裏捧一杯茶,扭頭俯瞰戰場。


    暴風雨中,絲綢浴衣緊緊貼在她的身上,纖細娉婷,不動如山。


    ……


    “所以我們現在是由僵屍片兒,進入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嗎?”路明非抹了把臉,凍得牙關打顫。


    海嘯過境後的大海,一望無際的漆黑汪洋,連半點光都看不到,隻有一艘橡皮艇孤零零地漂浮在海麵上。


    “他的船上起碼還有工具,我們連支船槳都沒有,甚至連條內褲都沒有!”凱撒已經清醒過來,不時撥弄一下打不著火的打火機。


    旁邊是默默用‘村雨’當船槳的楚子航,以及晃著指北針的顧讖,還有牢牢抱著一隻黑色手提箱的酒德麻衣。


    是的,酒德麻衣也上了賊船,實在沒辦法,她牢記蘇恩曦說的,在注射血清後的四個小時內一定要注射鎖定劑,因此在屍守群被解決後,她第一時間注射了鎖定劑...然後就跟顧讖他們被困在了海上。


    須彌座全都沉了,繪梨衣也早就隨接應的小艇離開,放眼望去沒有半個支援。他們被所有人遺忘了,或者說,是放棄了。


    而當海嘯來臨,那連綿不斷的滔天巨浪和洶湧海流幾乎要把他們求生的信念壓垮。不過還好,在大自然的天災麵前,他們還有顧讖作為依靠。


    隻不過,顧讖也沒法給他們提供蔽體的衣服,此刻除了他跟酒德麻衣衣衫完整,楚子航跟凱撒就隻穿著一條內褲,而腰上套著救生衣縮在船尾的路明非是最埋汰的一個,因為他是一裸男。


    不過好在眼下大家都是死裏逃生,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路明非雙手遮著下三路,試圖緩解氣氛,“要不是那些屍守跑得太快,老顧抓他個三五條來給咱們代步豈不美滋滋?”


    但就算是苦中作樂,也沒人附和他,在眼下的低溫和沒有救援的環境中,能節省一點體力是一點。就像沒有人計較酒德麻衣為什麽也會在迪裏亞斯特號上,如今又跟他們在一起一樣。


    “聊聊天嘛,反正暫時也找不到路。”路明非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明顯一副無能為力已經認命的樣子。


    “你們救我的事,我就不說謝謝了。”凱撒昂著頭說反話。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路明非拍著胸脯。


    酒德麻衣冷眼看著這樂觀的小子,不明白老板到底看中了他哪一點。


    路明非連忙拿救生衣擋了擋,尷尬的腳趾幾乎要把船艙扣漏。


    “指北針還能用嗎?”酒德麻衣看向身邊之人。


    顧讖再一次甩了甩指北針裏的水,“可以,不過現在連岸上的燈光都看不到。”


    看不到燈光,就說明他們距離太遠。


    “現在天快亮了,曰本分部應該會派直升機來救我們的吧?”路明非不確定道。


    “他們恐怕以為我們早就死了吧!”凱撒一聽這個就來氣。


    酒德麻衣冷笑一聲,“如果在意你們的死活,那個上杉家主就不會那樣釋放言靈了。”


    “你是說那個像諾...”路明非頓了頓,“那個紅頭發的女孩嗎?”


    “她叫上杉繪梨衣,之前看著不起眼,其實是蛇岐八家上三家之一,上杉家的家主。”酒德麻衣說。


    “她的言靈,是冰封?”楚子航問。


    他不知道酒德麻衣所屬哪方麵的勢力,對她的了解僅限於那一次對學院的入侵,但現在他們既然在同一艘橡皮艇上,勉強算是患難與共了。


    “是‘審判’。”酒德麻衣臉色沉了沉,“這是強行對領域內所有生命施加死亡命令的究極言靈,蛇岐八家將她用作阻擊屍守群的最強武器。”


    楚子航跟凱撒相視一眼,他們不曾聽聞具備此等威能的言靈,卻親眼目睹了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女孩,一舉滅殺數百屍守的場景。


    “可她弄出來的那個冰十字是怎麽迴事?”路明非不解。


    “就像高血統的混血種僅憑從黃金瞳中釋放的威壓,就能讓普通人或低血統的人臣服一樣,她製造出的冰山大概也是來自血統的天賦能力吧,譬如改變物質形態之類的。”酒德麻衣也不太確定,這種動腦子分析的事情一般都是蘇恩曦來做。


    “這麽恐怖嗎?”路明非嘖舌,很難相信那樣一個看起來柔美纖細的女孩擁有純粹死亡的言靈。


    顧讖默然片刻,看向酒德麻衣懷裏的黑色提箱,“這裏麵是什麽?”


    酒德麻衣心神一凜,下意識將提箱往身後藏了藏,然後緊緊盯著麵前之人的眼睛,不說話。


    顧讖明白了,這裏麵放著那本該成為祭品死去的胚胎,他所認為的海洋與水之王的雙生子李霧月。之前在海底,酒德麻衣曾脫離深潛器進入了列寧號,就是為了取走胚胎的核。


    隻不過,此刻他忽然有些不確定了,不確定這個胚胎的真實身份。因為如果真的是李霧月,路鳴澤讓酒德麻衣助他去死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會把它帶上來?


    “他是誰?”顧讖問。


    酒德麻衣眉頭一蹙,同時不動神色地瞥了眼旁邊的海麵,似乎在尋找最佳的入水時機。


    但楚子航已經鎖定了她,雖然暫時沒聽懂顧讖在說什麽,卻不妨礙做出最正確的判斷,那就是配合。


    凱撒將火機一扣,“雖然,但是,我還是站在老顧這邊。”


    路明非弱弱舉手,“俺也一樣。”


    酒德麻衣內心暗罵這個混蛋,虧自己還給他一路當奶媽,關鍵時候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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