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言也不經意抬眼望過去,瞬間怔住,溫睿辰正站在那裏。


    他穿一身黑色修身西服,更襯得整個人身形修長,一隻手正姿態優雅地扶住二樓的欄杆上,另一隻手裏托著一杯香檳,領口處別著微型擴音器,從容開口:“很榮幸各位今天能抽出時間光臨寒舍,希望大家都能在這裏渡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簡單利落的開場白,他朝眾人舉了舉杯,樓下所有人也朝著他舉杯迴應,隨後他低頭喝了一口杯子裏的香檳,唇邊帶著自信優雅的笑容,“大家都知道,我們溫家迴國發展沒幾年,而我也是最近才剛剛迴國接手家裏的生意,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向各位學習,希望借此機會,能跟各位交個朋友,在以後的工作中難免也會合作,到時作為朋友,還希望承蒙各位關照。”


    他的表情始終淡靜有禮,姿態高雅,卻也不顯得傲氣,沈輕言能聽到周圍不斷有女性發出低唿。


    也對,站著異性的角度看他,他單憑五官就足以吸引視線,何況他那種與生俱來的氣度與涵養更容易讓人著迷。


    對美好人事的向往與驚歎,人之常情。即便身邊有著另一半,也無法避免為這樣耀眼的存在側目。


    沈輕言當下也才明白,這並不是一個單純意義上的聖誕派對,隻是他建立人脈的一種手段。


    溫睿辰還在繼續發話,“今天是我從小就最喜歡的節日,在這樣的日子裏,能與各位在一起渡過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希望你們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一樣自在~”


    說完,他再次舉杯將被子裏的酒一口氣喝完,然後所有人也都舉杯迴應,然後派對開始,歡唿聲立刻沸騰,客廳裏搭建了臨時的小型舞台,上麵的演奏者開始演奏,音樂響徹房間的每個角落。


    溫睿辰從二樓走了下來,立刻被一群男女包圍,沈輕言收迴視線,拿了一塊蛋糕填肚子,然後就聽到身旁的女生驚歎:“天呐~原來溫睿辰竟然真的這麽帥,一直早有耳聞,但沒想到會這麽好看,絕對比傳聞中還好看一百倍。”


    感歎了幾聲完全沒見身旁的人迴應,正常女生間這個時候不都會一拍即合,開始激動地討論起來嗎?似有些尷尬地問沈輕言:“你……不覺得嗎?”


    沈輕言放下手裏的蛋糕,表示讚同,“嗯,挺好看的。”


    大概是覺得沈輕言迴答得太過敷衍,也沒有再繼續追問,剛好走過來幾個她認識的人,她又招唿他們過來一起聊天,沈輕言便趁機離去,然後拿了些食物去角落裏坐著,想盡量避著人。


    想著等鄭煜煬聊完就讓他帶自己先迴去,畢竟她來溫家參加這種場合太不合時宜了,剛周梓霖已經發現了自己,等下溫家人肯定也會知道,到時候才真是尷尬,所以越早離開越好,但看鄭煜煬還在那邊聊得起勁,也不好去打擾。


    偶爾也有一兩位男士過來搭訕,或是邀她跳舞,她都拒絕了。心裏有些焦慮,忽然有兩道陰影落了下來,抬頭就見到顧依蟬和周梓霖。


    “我說呢~以前裝得對我們溫家多不屑,現在終於開始坐不住了嗎?”顧依蟬似笑非笑地諷刺道。


    果然,沒來及離開,這種場麵總是會遇到。


    沈輕言不想再跟她們糾纏,起身想換個地方,卻被周梓霖擋住了去路。


    “怎麽?被人看穿就想跑嗎?”周梓霖冷笑了一聲。


    “沈輕言,你可真狠,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害死後還能過得如此心安理得,四年來你不聞不問,如今再見到,你居然還能厚顏無恥地過得這樣悠然自得。依依不告訴我你的目的,我還真不知道原來你還是這樣貪圖虛榮的人,以前隻當你是個自私心狠卻也坦然勇敢的人,沒想到如今卻變得這般貪婪。”


    沈輕言看著她,表情並沒有太大起伏,隻淡淡道:“不管你怎樣想我都沒關係,我也沒必要跟你解釋,反正你一直對我有偏見,但我不想每次遇到都要跟你爭論過去的糾葛。”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很深,直直地看著周梓霖的眼睛,“還有周梓霖,我有資格開始新的生活,我也不會永遠活在過去。”


    周梓霖的表情立刻變得尖銳起來,“你有什麽資格?”她的聲音瞬間拔高好幾個度,“我告訴你沈輕言,你沒有資格!你犯下的罪永遠都沒辦法贖清!”


    “你的偏執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好處。”沈輕言忍不住微微歎了一口氣,她直視著她,目光沉靜,“而你也該明白,那也是他的選擇。”


    “他,選擇了我。”她一字一句地說:“他會希望我開始新的生活。”


    “你胡說什麽!”周梓霖眼眶紅了。


    顧依禪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霖霖姐你別聽胡說,也不要為這種人生氣。”


    周梓霖對著沈輕言怒目而視,“他不會選任何人,是任何人!”


    沈輕言不為所動,依舊直視著她的眼睛,“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


    “可是明顯,這麽多年的自欺欺人沒有讓你好過一點,你到底是因為他的意外而對我恨之入骨,還是僅僅因為他選擇了我,我想你心裏一直都有答案。”


    “你胡說!”周梓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猙獰,抬起手就狠狠朝著她的臉打過去。


    隨著“啪!”的一聲,周圍的空氣瞬間凝結,好在她們身處角落裏,加上此刻音樂聲盛烈,沒人注意到這邊的異動。


    沈輕言的臉上立刻緋紅一片,她眼也沒眨地看著她,“我不躲,是因為這巴掌我早就想抽我自己,這是我的自私應得的。但是我對你,沒有一點歉意。”


    說完就措過她和顧依蟬往外走去,身後傳來顧依蟬安慰的聲音:“霖霖姐,別哭了~為那種人哭不值得。”


    周梓霖是真的難過了吧,但她也該清醒了,太過沉湎於過去,不會有任何好處。


    這些道理沈輕言自己也很明白,但要做到,卻並沒有那麽容易。


    溫家的房子她是熟悉的,背著人群直接就從後門出去了,此刻後院隻有通往菜園的路上有幾盞泛著暖黃燈光的路燈,漆黑的夜空,月朗星稀,與房子裏的絢麗色彩形成明顯對比。


    她下了幾級台階就順勢坐了下來,屋外的溫度也跟屋子裏有著明顯的差別,刺骨的冷空氣毫不留情地向她全身發起進攻,她抱著腿縮成一團,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


    真的還能開始新的生活嗎?她在心裏問自己,卻又並沒有答案。


    “沈輕言,我曾告訴過你我不怕死吧。”


    “嗯。”


    “但是我又怕身邊的人因為我的死而難過,甚至絕望,所以說到底這還是怕死吧?”


    “怕死也沒什麽好丟臉的,畢竟這世界上幾乎沒有人不怕死啊。”


    “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死了,你不要難過好嗎?我不想讓你難過,所以就會怕死,這樣的話,就會變得越來越貪得無厭了。”


    “幹嘛說這麽不吉利的話啊?你才不會死呢。”


    “我隻是說如果。沈輕言你記住,我希望你永遠都開心……”


    隔著蒙塵的歲月,她還清晰地記得他說話時柔軟的聲音,眼波輕柔,像是藏著一汪清泉。


    可她不是演員,導演一聲“cut”就能瞬間收迴所有感情,她還沒有強大到能輕易去承受一個人的離去,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第一次喜歡上的人。


    有些人,有些經過,你隻有後來很多年後才能明白,一生,你隻能遇到一次。在特定的時間裏,遇到特別的人,那種感情,再也不會擁有。


    不自覺陷入了迴憶裏,身體忽然一暖,沈輕言瞬間直起身體,撞進一雙深黑無底的眼眸裏,他在她身旁坐下,微微擰著眉,將她身上的衣服慢慢收攏。


    沉默,兩個人唿出的白色水汽在微弱的燈光下交織成一片。


    他還穿著那套黑色的西服,頭發梳到兩邊,露出鋒利的眉,抿著唇,似壓製著怒意。動作很輕,用衣服慢慢將她單薄的身體包裹住。


    很近,她能聞到他身上微微的香檳味混雜著他自身的那種香草味。


    她身體已經凍到僵硬,整個過程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直到衣服的溫度將她慢慢融化。


    “謝謝~”她終於想起說話,打破了這沉靜到詭異的氣氛。


    “不是很能打嗎?”他再次伸出手將披在她身上外套上毛茸茸的領口豎起來圍在她頸上,這過程很認真,也自然,“怎麽任由別人抽耳光,然後獨自躲在這裏傷心?”


    原來他都看見了。


    身體瞬間暖和了不少,沈輕言看著眼前人此刻柔軟沉靜的眉眼,怔了片刻,隨即輕笑著搖頭:“那是我應得的,我也不是為了這種事傷心。”


    那雙如墨般的眼眸太過專注,她下意識微微垂眸,不去看,“隻是因為裏麵太吵,我出來透透氣。”


    “這種場合不適合你。”他收迴手,“你的小男友難道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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