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市,東城某小區。


    傍晚時分,孫曉玲低著頭,匆匆走過一條林蔭道,進入單元樓。


    她剛去菜場買了一隻雞迴來,準備給生病的老母親熬點雞湯補補身子。


    母親患上阿爾茨海默在已經六年了,病情一直很嚴重,雖然吃了藥控製住了病情,但也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醫生說母親的大腦組織已經受損,光吃現有的ad特效藥,已經不起作用了。


    除非,真的有能修複大腦損傷的藥物,才有可能治好。


    不過這樣的藥物還沒研發出來,醫生也不報什麽希望,因為這實在是太難了。


    她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這樣的藥物麵世。


    母親生病以後很快就變得喜怒無常,也不怎麽記得她了,生活無法自理,需要有人照顧。


    好在她家經濟條件還不錯,索性辭職在家專心照顧病人。


    然而這樣的病人卻不好照顧,相當折磨人,一天24小時離不開人,一天到晚都在打掃,做飯,喂飯,洗澡,哄老人等等。


    幾乎相當於24小時沒有休息時間,因為老人隨時隨地都可能給你出個難題。


    就比如現在。


    剛打開家門,一股惡臭味就撲麵而來。


    孫曉玲臉色一變,連鞋子也來不及換,將手中拎著的菜立即扔在地上,疾步衝進客廳。


    隻見地板上一坨糊在地上的新鮮大便,那股惡臭正是由它散發而出。


    她捂住額頭,沉默了半響,轉身走到廚房,打開米缸一看。


    不出所料,裏麵空空如也,沒有大米,隻有一泡黃色的可疑液體。


    孫曉玲頓時身子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這一幕場景,真的太熟悉了。


    每隔一兩周,母親就會上演這一幕。


    老人家生活無法自理,思維和行為就像個幼兒一般,亂拉亂尿已經形成慣性了。


    最折磨人的是,母親不愛穿紙尿褲,褲子經常是濕的,甚至會尿在米缸裏,大便也不去衛生間,而且拉完還會抹在牆上,或者糊在地上。


    孫曉玲頓時萬念俱灰,一股想要放棄的念頭從她心頭浮現,隻不過很快又被殘存的一絲理智壓製了下去。


    正在這時,突然一陣腳步聲快速從身後靠近。


    隨著笑聲響起,一道人影撲了過來,將她一把推倒在地上。


    孫曉玲氣憤大叫:“媽,你又發什麽瘋?”


    話音剛落,就見一隻幹枯的手,抓著一把黑色的惡臭物體,朝著自己臉上抹來。


    她大驚失色,連連後退,倒退著著爬了好幾步,離母親遠遠地,這才驚魂不定地看過去。


    隻見頭發發白的母親,正坐在地上,滿臉笑容地朝她張開雙手。


    而她雙手掌心,黑乎乎的,正散發著一股強烈的惡臭。


    孫曉玲氣得要吐血,正要破口大罵。


    忽然腦中如過電一般,想起了兒時的一幕。


    那時她才七八歲,經常和母親在廚房中學習包餃子。


    當時,母女倆也是這樣,和麵的時候,用麵粉互相塗抹對方的臉。


    把對方的臉塗得白白的,然後頂著頭上和臉上的白印子一起包餃子。


    直到吃飯的時候,才會把臉上的白麵粉洗幹淨。


    團團坐下來,好好吃上一頓。


    現在,母親已經忘記自己了。


    但在她心裏,還像當年一樣,疼愛著她,正要往她臉上抹麵粉。


    想到這裏,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可是笑著笑著,忽然眼睛一酸,淚水如掉線的珍珠一般不斷滑落。


    母親一輩子愛幹淨,隻有包餃子的時候,才會陪她玩塗麵粉的遊戲。


    可老了病了,卻成了這副模樣。


    如果她有知覺的話,該會有多難過?


    想著想著,她失聲痛哭了起來,隱忍地抽泣著,肩膀劇烈地顫抖。


    她甚至不敢放聲大哭,生怕嚇到了母親。


    這一刻,她想起了母親病重以來,自己獨自一人照顧她的點點滴滴。


    頓時,心痛得無法唿吸,感覺到一種五髒六腑都被活生生撕裂的痛苦。


    一開始,母親還能記得她,也沒有失去意識,隻是時常不記得路,需要她帶著出門。


    慢慢地,越來越嚴重,母親變得毫無理性可言。


    不認識人,不講道理其實還是好的,可怕的是還會搞破壞。


    而她除了忍住心酸委屈,盡心盡力收拾之外,別無他法。


    老人不但會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撕碎,還把窗簾扯掉也撕個稀爛,後來索性就不裝窗簾了。


    吃飯不能少一口,否則就會大吼大叫地罵她,家裏來個人就告狀,說女兒要餓死她。


    飯菜不合胃口,就會打人,甚至按住她狠狠地捶。


    人雖然是老了,可患老年癡呆的老人,力氣卻是大得出奇,經常揍得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時不時地,淩晨一兩點就鬧著要出去遛彎,不去就大吵大鬧,還跑到門口“哐哐哐”地砸門。


    大晚上的,為了不擾民,她隻能給母親穿好衣服,帶著一包用品,小心翼翼地出門。


    其實這些,孫曉玲都不覺得有啥。


    畢竟是自己媽媽,辛苦操勞一輩子,老了該享福的時候,卻得了這樣的病,是該精心地照顧。


    可這樣亂拉亂尿,無止境地折騰,對她來說。


    就像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被折磨得徹底喪失了希望。


    曾經自己最愛的母親,卻一天天往死裏折磨她,兩個人一起痛苦。


    如果母親有知覺,一定無法接受這樣活著。


    她心裏無比糾結地想著,一個讓她渾身顫栗的念頭控製不住地冒了出來。


    忽然,一道歡快的手機鈴聲響起。


    孫曉玲恍如大夢初醒般,瞬間恢複了神智。


    隻是後背,卻已經濕透。


    她匆忙掏出手機,接聽電話。


    “喂,你好,是鄭醫生啊,我媽還是老樣子,神誌不清,經常打我罵我。”


    “我剛買菜迴來,我媽又亂拉亂尿了,唉……”


    孫曉玲苦笑著說道:“有時候,我真希望我媽得個別的病,哪怕癱瘓在床,讓我伺候吃喝拉撒,也比現在這樣要好。”


    鄭醫生似乎很了解她家的情況,深有同感道:“確實,病人這種情況,對家屬的壓力太大了。”


    孫曉玲長長歎了口氣,語氣中是無盡的麻木:“老實說,我現在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我真的快要被我媽折磨瘋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終於有針對老年癡呆症晚期患者的藥物了,是三清集團出的新藥,正在我們醫院開展臨床一期實驗,我想到你們家這個情況,想問問你願意讓你媽來試藥嗎?”


    孫曉玲頓時一個激靈,大喜過望道:“鄭醫生,你不是在安慰我吧,真有這樣的藥了?”


    “那當然,你要是願意的話,就趕緊在龍圖app上報名吧,你媽這樣比較惡劣的情況,應該可以申請到臨床實驗名額。”


    “太好了,太好了,我馬上就申請。”孫曉玲激動無比道。


    “通過了你就盡快帶著你媽過來,早點治好你也早點解脫。”


    “是,是,一定!”


    孫曉玲驚喜交加地掛斷電話,頓時精神一振。


    趕緊把老母親扶到衛生間,好好洗幹淨,又開始清理客廳。


    終於把一切都弄幹淨後,她才站在洗手間裏,看向鏡中的自己。


    第一眼看過去,簡直認不出自己了。


    青黑憔悴的臉,幹枯黯淡的頭發,眼神灰暗,好像經曆了什麽嚴重的折磨。


    跟原來的自己,完全判若兩人。


    在母親患病之前,她皮膚細膩,頭發烏黑而有光澤,精神狀態也很好,給人感覺積極向上,蓬勃而富有朝氣,總是一副笑容燦爛的樣子。


    而現在,整個人卻像一具被吸幹了精血的行屍走肉,渾渾噩噩,徹底喪失了所有的精氣神。


    孫曉玲用手摸著自己粗糙而幹枯的臉,想起了鄭醫生的通知。


    黯淡無光的眼眸終於亮了起來。


    很快,她就申請到了一個臨床名額。


    第二天就帶著母親趕到醫院,在神經內科見到了鄭醫生。


    簽好協議,做完一係列檢查。


    鄭醫生看著手中檢查報告,皺起了眉頭。


    “你媽的病情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嚴重,像她這種情況,很多家屬都直接送到養老院去了。你能親自在家時刻照顧著她,真是孝順。”


    他讚賞地看了一眼孫曉玲,沉吟片刻道:“大腦受損部位雖然已經清除了澱粉樣沉澱,但是受損還很嚴重,患者年紀也大了,通常來說,我們對這樣的情況是束手無策的,幸好有了新藥,一切皆有可能。”


    孫曉玲苦笑著道:“其實隻要我媽稍微好轉一點,能神誌清醒一點,我就心滿意足了。”


    “應該會的,要對三清的藥有信心。”鄭醫生遞過來藥片:“開始吧。”


    孫曉玲拿著藥片,像哄小孩吃糖一樣,哄著母親吃了下去。


    看著母親吃完一邊舔嘴一邊傻笑,心裏不由有些心酸。


    “希望這個藥真的有效果吧,老天保佑,讓我們母女都能從病痛中解脫。”


    她暗暗祈禱著,對這個新藥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隻有被逼到絕路的人,才能明白,對人生中最大的苦難來說,哪怕一丁點的希望,也是黑暗中最珍貴的光明,指引著她繼續前行的方向。


    接下來的幾天,鄭醫生一邊小心翼翼地給藥,一邊監測著病人的病情,隨時做出劑量上的調整。


    一周後,鄭醫生仔細對比著手中的兩張腦部核磁共振圖像,一臉驚奇地說道。


    “上周拍的這張片子,可以根據影像清楚地看到,重度ad患者的腦葉萎縮非常明顯,其中顳葉,海馬這兩塊萎縮得更加明顯,其他部位也都有一定程度的萎縮。”


    “但是這周剛拍的片子裏,海馬區這塊腦部萎縮,沒有那麽明顯了。”


    “當然時間還短,可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這是個好消息啊,證明藥物確實有效果,隻要繼續吃下去,絕對能夠緩解病情。”


    鄭醫生一臉興奮地看向孫曉玲:“你媽媽怎麽樣?有沒有變好一點?”


    孫曉玲陷入沉思,有些不太確定地道:“這周好像沒有再發糞塗牆了。但是以前她也不是每周都這樣,所以我也不是很肯定。”


    “那就繼續吧。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確實是有效果的。”


    孫曉玲頓時激動起來:“那太好了,我媽病情比較重,估計得吃一個月才能有點效果。”


    兩周後,孫曉玲興奮地找到了鄭醫生。


    “我媽這兩周都不發瘋了,我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性格也變得正常了許多,再也沒有亂拉亂尿了。”


    “這藥可真的幫了我大忙,哪怕後續沒有什麽進展,能保持現狀,我也滿足了。”


    鄭醫生微微一笑:“別著急,你上次不是說吃一個月再看嘛。”


    孫曉玲臉漲得通紅,連連點頭。


    “嗯嗯,一個月後,我媽估計就能記起我了。”


    “這個很難說,因為長出來的是新腦神經元細胞,舊的記憶很難保留下來,隻能多給她看看以前的照片和視頻,多帶她去一些常去的地方,才能有效地塑造新的記憶。”


    “我懂的,就算她不記得我是她女兒了,隻要我一直陪在身邊,她也會知道我是她女兒的。”


    “沒錯,是這個道理。”鄭醫生讚許地點點頭。


    一個月後,孫曉玲驚喜地發現,母親已經能記得自己了,出門也能找著路迴來了,雖然還記不住複雜一點的事情,但這對有人照顧的老年人來說,不算什麽問題。


    性格也大體恢複了正常,雖然沒有以前那麽溫柔熱情,但已經不再暴躁,也不會動輒打罵人了。


    孫曉玲不由喜極而泣,這樣的母親,看著親切多了,也不再陌生,照顧她再也不是痛苦的折磨,而是母女的溫馨相處。


    三清的腦神經再生新藥,把她從痛苦的深淵挽救了迴來。


    隻要再繼續吃上一段時間,徹底痊愈指日可待。


    其他參與臨床一期實驗的患者也都大差不差,病情有了極大的好轉。


    此刻,神經內科辦公室。


    一群醫生圍成一圈,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眼前掛著一排排核磁共振圖像,這都是服藥患者每周例行的檢查結果。


    最新的圖片上,顳葉和海馬區已經長出了新的腦組織,腦葉的萎縮也消失了許多,變得不那麽明顯了。


    鄭醫生和神機科的同事們看著一個個患者的腦部片子,全都震驚了。


    良久,一個聲音顫抖著說道:“一個月就有這麽明顯的效果,實在是,實在是……”


    他吞吞吐吐了半天,都沒有說出後麵的詞來。


    另一個醫生驚歎道:“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話:三清牛逼!”


    其他醫生紛紛出聲道:“我也覺得。”


    “我也覺得!”


    “我也覺得!”


    鄭醫生輕咳一聲道:“還等著幹嘛,準備去寫臨床論文吧。”


    “等到病人徹底恢複後,這一結果想必會震驚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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