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蘭娘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然後灌了一碗水,雖然覺得內髒暖和多了,可是那團堵在她心頭上的驚恐還是沒有消散多少。腦子裏出現了一個女人,從她還是個小小娘子到嫁人,到生了孩子,又到那個男人死了,她被像犯人一樣押著被眾人指指點點。


    她的穿著是柯蘭娘從來沒有見過的,她的語言柯蘭娘也不大熟悉,她們的屋子居然用的不是油燈,她們出行也很少是坐馬車的,倒是牛車還有人在用。人可以騎在兩隻輪子上快速移動,女人居然也像男人一樣卷起褲腿就在地裏幹活……


    一時間信息量過大,柯蘭娘身體又虛弱,一下子又暈了過去了。她沒看到她暈了過去之後,老頭嚇得跑去找醫生,穿紅色花鞋的女人的嘮叨聲和咒罵聲。


    “餓的,又加上擔驚受怕的,一時身體就有點弱了。吃飽就好,吃飽就好!”,章醫生是被柯老頭從勞改所裏請過來的。


    如果不是因為柯老頭本身就是貧農階級,他阿爹還是打過仗的,柯蘭也的確是被教育得狠了點,這章醫生他也請不到。


    “謝謝章醫生,謝謝章醫生……”,柯老頭把家裏的米用一隻竹筒,給章醫生一節竹子的米。還沒到夏收的時候,這點米都是去年過冬一直剩下來的。


    章醫生朝外麵看了兩眼,覺得應該是安全的,連忙把竹筒的米倒進褲子裏麵縫著的口袋裏。


    章醫生的口袋不像別人的那樣,是縫在盆骨內側,而是在小肚子上麵。這樣就算裝了一節竹子的米隻要走路慢點,別人也看不出來。這也算是他謀生的一個小手段了。


    那穿著紅色花鞋的女人是柯蘭的阿媽,趙招弟。她虎視眈眈的看著老頭給章醫生塞米,喉嚨的唾液就在翻滾,牙齒在咯吱咯吱作響。她緊緊的抿住嘴唇,她怕她忍不住把那米從章醫生的褲子裏搶迴來。


    等章醫生走了,趙招弟就開始發作柯老頭了。她拿手指指著柯老頭的腦門直戳,“哎喲,哪裏來的大款啊?”


    “你是富農嗎?啊?”


    “還一節竹筒的米,這可是我們全家六口一天的量。如果不是現在生產隊還管一個中午的飯,你這死鬼就等著給全家收屍吧!”


    柯老頭也不反駁她的話,他知道如果他搭話了,她準會越說越來勁的,幹脆就由著她說算了。


    可是這樣更加令趙招弟生氣了,“三聲悶響放不出一個屁,數數你能?你能個把頭塞褲襠裏去。你逞哪門子的好漢?這個死妮子當初不讓她嫁那個死鬼,她偏偏要嫁,現在被教育了,還不是我們忙前忙後的?……”


    “現在還帶著兩個拖油瓶,吃白食的,估計還是白眼狼的,看得我眼睛做疼。家裏現在就我和你掙工分,狗子算半個,等她醒了去求求王隊長和書記,看看能否把她也編進我們後勤組的。否則準得全家餓死……”


    柯老頭掃了一眼睡著都在皺著眉頭的閨女,垂下頭,顰著眉,拿起他的竹煙筒,噝噝的抽起水煙筒。那隻煙筒已經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上麵用麻繩緊緊的捁住,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阿爸阿媽什麽時候開飯啊?咦?大姐迴來了?阿爸你把大姐帶迴來了啊?這下子明明就不用整天哭著喊要阿媽了。”


    柯狗子從外麵鑽了進來,他一手扛著一把鐵鍬,一隻胳膊夾了一捆幹樹枝。身上穿著汗背心和半截的短褲,腳上是光著腳丫子的,他看起來是十二三歲的模樣。全身黑溜溜的,一笑倒是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作死咯,你怎麽把這柴火也搬進這裏來,趕緊抱到廚房去。你大姐死不了,我得做飯去了,一個個都是好命的老爺小姐,就是等著吃。”


    趙招弟扯著柯狗子的右耳朵就往外走,柯狗子也是習慣被他阿媽作了,配合的哎喲哎喲的叫著走了出去,手裏的鐵鍬和幹柴樹枝也沒扔下。


    柯老頭也跟著走了出去,“狗子今天你掙工分去了?別人知道你阿爸去接你大姐迴來的事嗎?”,柯老頭想知道別人是怎麽看這件事的。


    “知道咧!有些人說大姐被教育過就好了,可是像三喜那些人都說是大姐自作自受的,還說她管不住自己的褲帶,叉開腿就讓人睡的貨……”


    十二三歲的小子似懂非懂,“不過阿爸你放心,我還跟三喜打了一架,那支書問我為什麽打架,是不是想像大姐一樣被拉到區去受教育。”


    “我當下就把三喜他們說過的話給支書說了,支書是個好人,他就罵了三喜他們一頓,說他們這是破話人民的團結,破壞社會主義的建設,是要被打靶的。”


    “三喜他們就不敢說話了,阿爸你放心,他們打不贏我。”


    柯老頭氣得花白的胡子都翹了起來,也沒心思抽煙了,把水煙筒擱桌腿邊,“我去找找支書,看看你大姐能不能調組。”


    “我大姐這次迴來就不用再去了吧?那人都死了……”,柯狗子雖然覺得那人對自己也不錯,可是不是因為他,自家大姐也不會過得這樣的慘。


    兩者一相橫,柯狗子就對他沒好感了。


    “不用去了,隻是得寫悔過書,這個是王隊長交代一定要寫的”


    “那需要到村子的廟前去念嗎?”


    “不用,這件事就算是過了。對了,明明和大川呢?”


    “哦,我迴來的時候還看到他倆在田埂邊吃著茅根、撒著歡呢呢!估計等會開飯他們就差不多迴來了,阿爸你甭擔心,我就要長大了,再過幾年我就能掙全工分的了。到時候你和阿媽都能享福……”


    “享什麽福?那是地主老爺的做派,你阿爸是貧農,是農民階級。咱們需要的是勞動,需要的是投身社會主義的建設,不能有貪圖享福的思想,那是一種懶惰的思想。”


    柯老頭連連噴了柯狗子一臉的口水,“聽到沒有?”


    “聽到了!”,柯狗子被罵得有點焉焉的。


    柯老頭小心的看看外麵,“就算是享福,咱們也要偷偷的來,別被人聽見了。難道你還想阿爸像把你大姐撈出來那樣去撈你出來?”


    “我知道了,阿爸,你真賊!”,柯狗子立馬眼睛也跟著發光了起來,放低聲音小聲的說。


    “賊什麽賊?男人大丈夫,就得堂堂做人。”


    柯狗子嘿嘿的笑了起來。


    這邊兩父子說著話,那邊柯蘭娘的屋子有兩個小娃輕輕的推開門,爬過門檻,躡手躡腳的向床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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