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有時候一點不比戰場搏殺來的容易,它需要和人心去搏鬥,和環境去搏鬥,和各方麵綜合因素去搏鬥,非但如此,你還要考慮所有可能發生且可遇見的變故,以及失敗之後所有可施行的補救措施。


    這些程靈綺很擅長,可是常在河邊走,這一次終於被浪打濕了鞋子,這是一個死結,根本解不開,也沒有辦法解開。


    她和徐燦想的不一樣,在商言商,她是不會考慮於家敢這麽肆意妄為的背後緣由的,她認為這不過是一場商業博弈,開始她利用於家的迫切心理,以及全國範圍的政治走向去分析所有可能會影響商業的因素,她也知不道,不久的將來鐵業會虧損。


    又加上這個時候,於家恰巧不巧的惹上了她們程家,所以她才會想到將風險轉移,她認為所有的風險都轉移了,她利用了於家的心裏,可於家又何嚐不是也利用了她程靈綺當時的心裏?


    無論怎麽說,程靈綺這一次確實輸了,輸的很徹底,現在能做的隻有補救,可誰知道於家竟然會下這麽狠的死手。


    偏偏這些事你還不能擺在台麵上去說,畢竟她程靈綺也是理虧在先的。


    想不到以往是小瞧了於家的經商能力,在巴陵商會中,於家隻能算是中規中矩,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們這一次竟然會有這般的魄力,她竟然開始有點佩服於家了。


    但是朝廷的二十萬布匹最終還是要供奉上去,如果這個任務完成不了,對程家的災難可就不是失去一個鐵鋪或者一個絲綢產業可以彌補的。


    現在所有的染料都被於家買走了,她能做的隻有去找到於家,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於家竟然將原料的價格提升了五倍!


    這個交易肯定是談不成了,程靈綺憤憤的迴到了程府。


    程家染布作坊現在在沒日沒夜的加工布匹,可是染料有限,眼看著染料快要見底,她也曾想過去周邊城市購買,可但凡距離稍近一點的,全都被於家買走了。


    這兩天她無時無刻不在去和於家談判,可是於家態度始終很強硬,五倍的價格,說什麽也不更改。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急切需要做出抉擇,如果價格談不攏,那隻好以五倍的價格去購買原料了。


    如果真是那樣,這次對程靈綺的教訓實在太大了,鐵鋪丟了,二十萬布匹丟了,絲綢產業丟了,綜合起來,相當於丟了程家四分之一的資產!


    趙長令說程靈綺已經連續三四天沒怎麽睡覺和吃飯了,這些日子巴陵城內所有的掌櫃都聚集在程家,他們一同在商量如何安然度過這一次鳳波。


    趙長令見程府這一次出了這麽大的亂子,加上自己好像對程府一直也沒有什麽貢獻,走到哪裏都被看成是閑人一個,這才感到沮喪,隻能來到徐燦這裏尋找一些安慰。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是一點沒錯的,趙長令就是抱著這個心理,心想著呆在程家的廢物不止他一個,幸好還有個徐燦在。這時候見徐燦,心裏方才稍稍平衡點。


    當聽完趙長令這些零零碎碎的分析之後,徐燦漸漸的將這些信息整合在了一起,心中也大致有了一個輪廓。


    這個問題確實是有點棘手,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解決,他心中有了一個大致的概念,可還沒有成形,解決問題的辦法成形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它需要不斷的推演和謀劃,所有的細節都需要考慮進去,所以現在也不能和趙長令說些什麽。


    他隻好勸他心放寬點,這些事不是他能解決的。


    趙長令一臉鄙視的看了一眼徐燦,心中終於平衡了許多,這徐燦,真他娘的無恥,這心得強大到什麽程度,才能說出這些話。


    看他渾不在意的樣子,趙胖子就知道了,這徐燦看來比自己還要廢物,頂多也就會一點詩句。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府院裏一些下人可以將閑言碎語的目標轉移到徐燦身上了。


    趙胖子心理得到安慰之後,便離開了竹園,看起來興致倒是比來的時候要好了一點。


    這死胖子,拿我尋安慰來了,日!


    等胖子離開之後,徐燦搖了搖頭,此刻到也沒有什麽喝茶的興致了,緩緩的走迴到房間裏,掏出他那獨特的筆,便開始在紙上將所有的關係都細細的捋了一遍。


    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供奉朝廷那二十萬布匹的事,一個月生產出二十萬匹,這對程家來說幾乎不可能,幸好程家還有許多庫存,可以緩解一部分壓力。


    這部分庫存幸好當時沒有一並割讓給於家,倒是程靈綺留了一個心眼。


    可縱然如此,想要在規定的日子產出餘下的布匹,怕時間也很緊。


    既然這條路走不通,換一條呢?五倍的價格采購原材料,而且還需要大量的人工,就算如此還不一定能完工,如果直接采購布匹呢?


    不過徐燦現在可以斷定,於家肯定也已經考慮到這層因素了,他們一定對巴陵所有的這行業的老板們都通了氣了。


    其實這個問題倒不難解決,這些都是商人,肯定會有一條利益鏈將他們打通在一起,那些絲綢業的幕後老板們也不可能絕對聽從於家的指揮,他們畢竟也要生存。


    第二個問題便是於家,這是個棘手的事,怎麽樣反敗為勝,這才是徐燦最終需要考慮的。


    雖然這一切的因素看起來程家輸的很徹底,可是徐燦並不這樣認為。


    他們能利用羌這條消息坑了程家一次,那為何程家不能利用犬狄進行反攻?


    於家主營絲綢,當絲綢甩手之後,他們還有第二大產業,這個產業看上去無關緊要,絕不可能對大局參生任何影響,酒!


    一條若隱若現的線已經開始在徐燦心中形成,到目前位置,隻有一件事情還沒有解決,如果這個解決之後,巴陵在一個月之後,就再也沒有於家一席之位!


    就是這簽訂的絲綢轉讓協議,程家隻是簽了兩個月,可如何才能將其真正的轉移到程家的名下呢?


    這是件難題。


    與此同時,位於巴陵縣臨河街東市最繁華的地帶中央的一處於家老宅裏,一家人此刻正在用早點。


    這家人家人數比較多,這家老宅是有點曆史的,自從前朝便一直在這裏屹立不倒,宅子的主人叫於繡,雖然他娶了很多房妻妾,可膝下隻有一獨子,那獨子換做於仲謙。


    偌大的產業,最終也都會落在於仲謙手上,所以他也特別注重對於仲謙的培養。


    本希望其能為官,可是於仲謙好像天生就不是個讀書的料,最後無奈之下,隻能讓他學習經商,不過他這兒子好像對經商倒是有點頭腦,這也算是上天對他於繡的一個安慰了。


    經商之人,都是希望自己的產業會越來越大,為此,他曾經還做過一樁事,這是幾個月前的事了,考慮幾番之後,才讓於仲謙應聘程家姑爺。


    當時做出這個決定後,到也沒少遭受同行的鄙視,不過他是一個極具城府的人,這些對他來說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程家的家業。


    入贅程家不過是個權宜之計,他的目標沒人知道,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最終還是因為於仲謙的落選,他的目的也告空。


    於家是個很有規矩的人家,吃好早餐之後,那些妻妾都很自覺的離開了,堂前隻有於繡父子兩,這個家庭裏麵,男權至高無上。


    於繡氣場很強大,強大到於仲謙都有點害怕,其實於仲謙很不喜歡和這個老爹獨處,他嚴厲刻板,對自己要求十分的嚴格,有一次自己不過是在府上調戲了一個丫鬟,他竟然用戒尺,生生的將他調戲的那雙手打的猶如豬蹄。


    在於仲謙眼裏,於繡就是於家的天,就是因為有他在,所以於家才能屹立不倒到現在,頻頻度過商業危機。


    於繡這種上位者的氣勢,是在一次次商業博弈中形成的,不是一言兩語便能形容,於仲謙心底即害怕,又崇拜。


    於繡喝了口茶,漱了漱口之後又吐了出去,這種茶在市集上五十兩銀子一兩,他這一口幾兩銀子就吐了出去。


    他對此渾不在意,繼續喝了一口,便開始對於仲謙道:“不出意外,程家那侄女,這些日子還會登門拜訪的。”


    於仲謙嗯了一句,心有餘悸的對於繡道:“幸好爹爹一早便看出那賤人的陰謀,不然於家這次可受了大劫了。”


    “一個黃毛丫頭罷了,不過她可比你高了不止一兩個檔次,她下次來的時候,你和她多學著點,對你以後會有幫助的。”於繡看著這個獨子,對於他的斤兩他又怎會不知,語重心長的道:“我老了,你需要成長了,做什麽事,都要用心去思考,去學習,你的對手,往往是你學習東西最多的那個人。”


    於仲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看眼神還是有點迷惑。


    於繡歎了口氣道:“等程家那侄女來了你就會知道了。”


    “她還來做什麽?我們不是已經明確的告訴她了麽?難倒她妥協了?”


    “不會的,她不是那種人。她身上那堅韌的品格你需要多學著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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