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聚,細雨綿綿。


    中秋無月,不得不說是個遺憾,不過縱然如此,也沒有褪去巴陵百姓的熱忱。


    徐燦今天換了一席青衣,外麵披著薄薄的白紗,刮了胡須,淨了臉麵,站在楊紫凝身前轉了兩圈,得意的問道:“怎麽樣?是不是很風流?”


    “下流!”楊紫凝將頭撇了過去,隻是那顆心卻撲通撲通的跳了幾下,這無賴,打扮一下倒還能看得過去。


    徐燦今日無暇和楊紫凝鬥嘴,交代了兩句,便離開了。


    到竹園門口,發現程靈綺和趙長令已經在此等候,那程靈綺見到徐燦後,整個人也是愣了一下,隨即恢複正常。


    趙胖子哈哈的打趣道:“今天穿的到像個人樣,有點本公子的意思。”


    這豬頭的臉皮不用過多的討論,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出了程府,三人撐起油紙傘,細雨滴滴答答的有節奏的拍打著芭蕉。


    放眼望去,燈火通透,孔明河兩岸的花燈筆直延伸去,一望無盡,努力的妝點著河道。


    相思橋上人山人海,他們手中皆執著紙傘,五顏六色,來來往往。偶爾能看到幾縷青煙夾雜著細雨嫋嫋升起,這些青煙便是那些小販鍋中炸湯圓引起,若努力的聞下,仿佛還帶著一絲香氣,勾起人的味蕾。


    三人來到孔明河岸邊,河上停著一艘畫舫,船頭和船尾上皆都掛著花燈,上麵寫著燙金大字“程”。


    不用說,這便是程家的畫舫。


    趙胖子一馬當先走到岸邊,岸邊修著青石板的階梯,直通孔明河水下。


    孔明河許多岸邊都會修這種階梯,供女人洗衣做飯用,此刻卻被臨時當做了上船的跳板,到也別有一番滋味。


    由於中秋河水上漲,已經看不清下麵還有多少階梯,台階上早已經沾滿了綠藻,河水不時衝刷著台階。


    趙胖子今天分外的開心,所以也斷然不會在意這點細節,一個大腳踏上去,整個人來了個劈叉,左腳還留在岸上,右腳快沾上了河水。


    襠下沾了幾處泥濘,到不影響美觀。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現在有些蛋疼,提醒了一句程靈綺,捂著褲襠進了船艙。


    程靈綺和徐燦相似而笑,徐燦很紳士的伸出了手,“這位親愛的女士,道路濕滑,請。”


    程靈綺掩嘴而笑,將油紙傘收了起來,隨手遞給了徐燦,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抓住徐燦的衣袖。


    啥人?給你手不抓,抓衣袖算怎麽迴事?很氣憤。


    程靈綺見徐燦吃癟,笑的更開心,像個雍容華貴的夫人一般緩緩的上了畫舫。


    人齊後,船老大和幾個舵手便拉起船錨,畫舫便緩緩的駛了出去,船艙內溫了兩壺女兒紅,趙胖子正十分享受的在品嚐。


    見二人來後,笑吟吟的起身,看樣子適才的疼痛減輕了不少,已經開始吹起牛逼來,“看我一會如何教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才子!”


    程靈綺白了一眼趙長令,笑道:“表哥就放過他們吧。”


    這姐弟兩個!徐燦沒心思聽他們瞎恭維,獨自撐著傘走到了船頭。


    聽程靈綺說,文會在孔明河末端,河麵上早已經建了台子,據說能容納千人之多。


    台子四周有七艘畫舫連鎖拱衛,最大限度的保證文會的安全。


    隻是這場景不免讓徐燦想起赤壁之戰火燒連營的故事,若真是有人效仿,那可就好看了。


    進入這文會場地也是有限製條件,或是你能接受到邀請函,或是你能出錢,不過門票有點貴,需千兩之多。


    所以今天能進去的都是非富即貴,那些能收到邀請函的,那自然都是趾高氣昂的,這代表了什麽?上等人!


    那些既收不到邀請函,又沒有錢的人,便早早的在孔明河岸邊選好了絕佳的觀賞位置。


    說實話,他心中其實還是有點發怵的,由於長時間不接觸後世的東西,現在記憶正在一點點的淡忘,許多他以前能背出的理解的詩詞賦對,現在差不多都已經淡忘了。


    其實這也不足為奇,換了一個人也是一樣,長時間不接觸一些知識,淡忘也是很正常的。


    巴陵的才子都不是傻子,他們中聰明人很多,如果今晚有心為難老子,那就真的是裝逼不成反被輪的場景了。


    不過他這人,典型的臉皮厚,膽子大,應變力強,若真到了那丟人的場麵大不了尿遁屎遁的。


    正思考間,忽然看見了岸邊一絲不尋常,這異常讓徐燦的心陡然提了起來。


    岸邊人來人往,和平日沒有什麽區別,一樣的熱鬧。


    隻是徐燦敏銳的發現,行人中有些十分的異常,他們很有目的,眼神一直盯著孔明河上來往的畫舫,以及四周的環境,他們步履堅韌,不像平常的百姓。


    而且他們也根本不像看熱鬧的百姓一樣四處遊覽。這些人皆都穿著蓑衣,左手握住腰間。隻是腰間被寬大的蓑衣擋住,看不到裏麵的東西。


    聯想起今日中午練紅纓的那一番話,徐燦似乎猜到了什麽,一顆心這才陡然提了起來。


    兩岸風景隨著畫舫的開動不斷的在後退,徐燦彎腰拿出了腿間的天離,這家夥出鞘後,綠光大盛,好像也想欣賞巴陵美景一般。


    正拿著天離出神,畫舫突然轟的一聲停住,徐燦手中的天離將他食指割了一道口子。


    天旋地轉,徐燦隻覺得後世的記憶不斷的一點點的清晰的湧入他的腦海,以往讀過的詩詞賦對像是烙印一樣,正一點點的吞噬著他的腦海。


    怎麽迴事?出什麽事了?


    正神遊太虛之時,他聽到耳邊有人在唿喊“徐燦……徐燦……”


    緩緩的睜開眼睛之後,卻見程靈綺花容失色。這丫頭哭喪著臉做什麽?老子又沒死?


    徐燦隻感覺有氣無力,衝著她笑了笑。


    “你還有心思笑?你流了很多血,沒事吧?”程靈綺問道。


    流血?神經病,老子大姨媽又沒來。他想要起身,感覺食指有些疼,這一看,嚇的差點有種“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感覺。


    食指四周全部都是血,難怪感到一絲惡心頭暈,隻是割了一道口子,怎麽傷口卻像瀑布一樣?


    “沒事,怎麽了?”徐燦見船頭上聚集了船老大等人,好奇的問道。


    程靈綺迴道:“適才兩艘畫舫相撞,我們這艘船快要沉了,表哥已經去重找畫舫過來接我們,莫要擔心。”


    難怪船頭上的人急的暈頭轉向,原來卻是這個原因,他問道:“相撞?可是有人故意為之?”


    “嗯。”程靈綺點了點頭,“船老大已經避開了那首畫舫,可不知為何還是撞上了,最奇怪的是,對方畫舫沒有人!”


    徐燦現在無暇聽程靈綺,因為他發現了更奇怪的事,一旁的天離好像正不斷的吸著自己的血,那綠光比以前更加耀眼,天離好像很興奮,像是吸毒那種。


    他急忙將天離入鞘,然後放入靴中。


    果真是這家夥在吸血!


    撤下衣衫上一塊布匹,將食指胡亂的包紮了一番。


    程靈綺看後搖了搖頭,將徐燦食指布匹解下,然後重新包紮,卻是比以前好看了不少。


    想不到這丫頭到也心靈手巧,以前倒是沒發現。


    “你看什麽!”這丫頭又恢複惡婆娘的本性,狠狠的捏了徐燦的食指。


    不下片刻,另一首畫舫已經緩緩駛來,船頭上趙胖子正朝這邊揮舞著堪比豬蹄的肥手。


    一行人有驚無險的上了另一首畫舫,程靈綺對畫舫上小廝交代了兩句,那小廝便點頭離開了。


    這次畫舫上卻多了好幾人,看上去都是練家子,看來趙長令不但重新找了畫舫,更是找來了程府的護院。


    適才程靈綺交待的小廝,說不得便是去查那相撞事故去了,難怪程靈綺能撐起程家,這丫頭有點手段。


    時間耽擱的差不多了,這一次沒有了遊山玩水的閑情,畫舫的速度加快了不少,直奔目的地。


    隻是徐燦總感覺背後有人在盯著自己,迴頭看去,河麵上幾首畫舫緩緩前進,兩岸邊依舊人聲鼎沸,沒有什麽不尋常之處。


    他又朝岸邊看去,此刻卻已經見不到那些穿蓑衣之人。


    就這樣,懸著一顆心的徐燦,隨著畫舫,很快的便到了文會之地。


    這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先前隻是聽聞此地盛況,可現在親眼見到,還是有很大的落差。


    這裏比想象中還要宏偉還要繁華。


    七首碩大的畫舫環繞台垣四周,鐵鏈將其全部鏈接起來。


    每首畫舫上點了上千盞油燈,燈籠外貼著五顏六色的薄紙,射出五彩繽紛的燈光。


    每一首畫舫船頭都坐著幾個青樓來的頭牌,一曲曲絲竹聲萬分悅耳,餘音繞梁。


    每一首畫舫都設了關卡,想要進入文會中央的台垣,必須先登上這七首畫舫,然後從這裏登場入內。


    徐燦和趙長令二人,在程靈綺的帶領下,也登上其中一艘,畫舫上文人騷客、達官貴人很多,似乎都在等著什麽,沒有一人登入文會中央的那個台垣。


    這些才子中,有些是認識程靈綺的,這丫頭此刻卻不得不舉止得體的笑臉應酬。


    從這些人的談話中,徐燦得知縣尊大人已經到場,更讓人驚訝的是,江陵府的知府沈大人也已經蒞臨。


    可正是這樣,卻讓很多人更加的生奇。既然二位大老爺都已經到了,卻為何遲遲不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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