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染風寒


    傍晚的時候,禦秋迴來了,行製匆忙。


    “禦秋,將軍怎麽樣了?”鄔鈴見她迴來了,忙問。


    禦秋歎了口氣:“不太好。”一邊說著,手裏卻並沒有停下來,和苞兒一起把衣服往包袱裏裝。


    “什麽意思?”鄔鈴見禦秋一臉嚴肅,問道,“不太好是什麽意思?我聽翠盈說,隻是風寒。”


    禦秋見佑冬問自己,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沒有旁的人,把她拉到一邊低聲道:“將軍身係國之兵權,邊關安危,所以府裏的大夫隻有這麽說,其實……一天的光景,將軍高熱不退,而且身上多處開始淤青發紫。”禦秋的臉上已經因為焦急苦痛變得憔悴不堪,說罷拿起包裹就往外走。


    “淤青……發紫。”鄔鈴在嘴裏念叨著,抬頭見禦秋已經走了,“哎……哎,你去哪兒?”


    “二姐,這幾天我都不迴來住,知湖這一病不輕,我,我得去守著他。”禦秋臉色本來有點白,現在有點紅。


    “哦……那是應該。”鄔鈴在想著什麽,隨口答道。


    禦秋點頭,匆匆忙忙向外就走。


    “哎!哎,不對……你,你還沒過門呢!”鄔鈴其實不是想攔著禦秋,這是創造相處時間很好的機會,鄔鈴自然高興,隻是大概是職業習慣,實在讓她百爪撓心,好奇嶽知湖究竟是怎麽了?而且聽著禦秋說,現在群醫束手無策中。


    “二姐。”禦秋臉更紅了,“現在,現在管不得這個了。”


    “是!二姐支持你!咱們家女孩兒從來都是真性情的,不學她們扭捏的樣子,現在嶽將軍病中,你自然該守在旁邊。”鄔鈴小眼兒精亮,一臉誠懇道。


    本來怕她二姐以沒有正式拜堂為理由攔著她,所以想匆忙收拾完東西就走,沒想到佑冬竟然支持她,禦秋不由得一喜:“正是這樣,雖說沒有過門,可我……的婚帖已經在,在他手上了。”


    “對對對。”鄔鈴道,“不過……你看這樣好不好,二姐陪你去,給你打氣加油!現在門外好多人吧?我不進房去,我就在門外守著,這樣既可以讓你能照顧將軍,又不失咱們蘇家端莊之禮,你覺得好不好?”


    鄔鈴的提議馬上得到了禦秋的支持,又不禁擔心:“可是你的傷……”


    “沒事兒,你看我都好得差不多了,而且大夫都去將軍那兒了,也沒人管我啊,我去那兒,要是傷不好,大夫就在身邊兒,多方便。”鄔鈴道。


    “嗯。”禦秋終究還小,今日一天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又第一次離著自己的丈夫——嶽知湖這麽近,親眼看到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和逐漸增多的淤青,雖然勉力支撐,不敢露出害怕緊張的馬腳,但還是一天心都在突突跳,這會兒聽說姐姐要去,自然覺得有依靠了,滿口答應。


    姐妹兩個帶著苞兒和翠盈一路奔著戎夏曾經居住的地方——雨荔灣來了。


    及走到了這個寄居在嶽府東南角的別院,鄔鈴才知道為什麽這裏叫雨荔灣。整個別院被一泓清水纏繞而過,周遭荔枝樹已滿是綠芽,層層掛掛舒展開來。


    最妙的是,此時……竟濛濛下起雨來,迷蒙之中,葉子仿佛在夜雨中生長般生機盎然。


    心中的辭塵珠微動,鄔鈴知道,那是戎夏。


    “這裏真美。”鄔鈴撫了撫胸口,輕聲道,“若我是你,不知道會不會舍得拱手讓人……”


    “二姐,你說什麽?”禦秋不知道鄔鈴是在和戎夏的辭塵珠說話,看著佑冬喃喃自語,問道。


    “額……我說,那兒有道拱門。”鄔鈴道。


    “嗯,這門進去就是別院了,二姐快隨我來。”


    鄔鈴低頭跟著往裏走,其實她緊張,因為她怕熱鬧,更怕的還在後麵,一進院門鄔鈴頂頭看見的就是嶽白鷹鐵青的臉。


    “二將軍,知湖現在怎麽樣了?老夫人呢?”禦秋道。


    嶽白鷹稍點了下頭:“還是如此,並沒有醒過來,嬸娘還在裏麵。”


    想是太擔心了,禦秋沒有迴頭看佑冬,自己匆匆忙忙就進去了。


    鄔鈴,對著嶽白鷹,咽了下口水。


    所有的人都向著正房的方向,沒有人迴頭,嶽白鷹拉著佑冬躲到了門外。


    腳踝還疼,鼻子也疼,現在被抓得肩膀也疼:“二將軍,請你自重。”


    “蘇二小姐,也請你自重!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到前麵來嗎?怎麽這麽魯莽不知進退?”嶽白鷹放開她,負手而立,眼光死死鎖在她臉上,看得鄔鈴立馬放棄硬碰硬的打算。


    “我……我怕我三妹一個人應付不來。”鄔鈴道。


    “是嗎?我看嫂夫人端莊自持,應對有度,倒是你,來這裏幫不上什麽忙。”


    “誰說的?”鄔鈴不服,立馬鬥誌滿滿,心道:誰說本姑娘幫不上忙?我可是正牌法醫專業碩士文憑,博士在讀,實踐經驗豐富,就你見過血不糊爛嗎?


    嶽白鷹頗為不以為然。


    鄔鈴被激得有點兒煩躁,對於這個家夥不知道哪裏來的優越感,鄔鈴覺得憤怒:“我偏不走,不止不走,我還要進去看看呢。”鄔鈴說著便向裏走。


    “你!”嶽白鷹伸手拉住他,鄔鈴感覺他手似鐵箍一般重,但並沒有抓得她很疼,聲音卻很低,“你可知道,大哥中的乃是金國拜海針的劇毒,根本無藥可解。眾醫無策,亦不敢說破,你要是敢冒失進去,會死得很慘!”嶽白鷹的話說得很小聲,但是神情已是惡狠狠的了。


    “拜海針……”鄔鈴心中大驚,“不是被你擊落了嗎?”


    “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跑出來擋,我怎麽會在一擊之下分了神,讓拜海針劃傷了大哥?”嶽白鷹滿臉惱怒,咬著牙道。


    鄔鈴傻了,因為自己?!這拜海針究竟是什麽東西?劃傷皮膚便可要人性命?


    思緒紛亂已極,鄔鈴瞬間決定她必須要進去看看。


    “那我更要進去看看了!嶽知湖是曾經是我的姐夫,現在是我的妹婿,就是我的家人,不才!佑冬會一點學自嶺西的粗淺醫術,想要盡一份綿薄之力,既然宮裏來的禦醫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看看又何嚐不可?”瞪著嶽白鷹,鄔鈴雖然心裏打鼓,語氣卻強硬起來。


    “這話說得好!”


    鄔鈴聽到這個聲音時渾身打了一個哆嗦,什麽叫氣如洪鍾,鄔鈴算是明白了,迴身看見一行十幾個人走出雨荔灣,眾人之前是一個鶴發童顏的老太太,這氣場……這年紀,除了嶽家的老夫人,怕是沒誰了。


    眼光劃過嶽白鷹時,鄔鈴卻帶著一絲絲得意。


    嶽白鷹盯著鄔鈴,聲音隻有她一個人聽得到:“不準當眾說出大哥中毒之事,這不僅是嶽府的秘密,也是大宋的秘密,若是說了出來,不然我救不了你。”嶽白鷹說著慢慢轉過側著的身子,對老夫人頷首:“嬸娘。”


    鄔鈴心神有點散,真的這麽嚴重?!


    “白鷹啊,蘇姑娘說得對,戎夏和禦秋都是咱們嶽家的媳婦兒,蘇二姑娘自然也不是外人,既然白鹿的病一時沒個定論,咱們也不能諱疾忌醫的,方是咱們開明人家的規矩。”老夫人花白的頭發,方正臉麵,一臉的英氣慈愛,讓誰看了都會生出尊重親近來。


    鄔鈴忙一伏身:“老夫人,佑冬有禮。”


    “來吧,孩子。”老夫人招手,鄔鈴湊過去,老夫人慈愛地攜她向裏走,眾人亦向裏。


    身後的嶽白鷹目光冷然。


    診斷,不困難,鄔鈴鬆了一口氣,但是……並不像嶽白鷹說的,至少從外表看,並看不出什麽中毒的跡象。


    嶽知湖身上的淤紫是非常典型的肝髒出血的症狀,料想以他如此精健的身體,肯定不是什麽肝硬化之類引起的損傷出血,病情發展得迅速,應該是……外傷所致!是在打鬥之間造成的。


    可是……鄔鈴迴身看了看門外的大夫們,這樣的症狀,也就隻能糊弄一下禦秋,門外的大夫裏肯定有人斷得出來,竟是沒人說嘛?為什麽?可看他們現在一臉的懵樣兒,也不像是裝的。


    嶽白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床榻邊上,同在身邊的還有心疼得一直盯著嶽知湖的嶽老夫人和慌亂卻強自鎮定的禦秋。


    嶽知湖身上的瘀斑在加重……人已經在昏迷之中了。


    “佑冬姑娘,在你看來,鹿兒如何?”老夫人見鄔鈴表情複雜,問道。


    怎麽辦?直說,還是不說……鄔鈴不明了現在的狀況,心中一點底都沒有。心中的辭塵珠掙紮了一下,鄔鈴想這大概是作為辭塵珠這個圓了咕嚕的東西能做出的最大幅度的動作了吧?


    “老夫人,佑冬……”鄔鈴不自覺地迴頭看了看嶽白鷹,又忙迴過頭來。


    嶽白鷹的臉零下30多度。


    “二姐,到底你看出了什麽?”禦秋抓住她,急道。


    “老夫人信得過佑冬嗎?”鄔鈴不知道自己是為了戎夏,禦秋,還是和嶽白鷹誣賴自己害了嶽知湖而賭氣,梗了梗脖子道。


    嶽老夫人沒有迴答,手中的鹿頭仗“嘡”地杵了一下地,向著門外站立的大夫們道:“管禦醫,王大夫,你們可還有什麽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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