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鈴因為王氏的權衡和最終的無暇顧及,留在了於家。


    身份也是心照不宣,眾口一詞的醫生,鄔鈴對此很滿意……隻是這位醫生暫時不被允許去見病人。


    因為於家遇到了一件大事,誰都沒有想到的大事,這讓於家上上下下都陷在奇怪又神秘的氛圍中。


    進勇副尉黃大人這日匆匆而來,竟然是為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事情——為自己因為染了天花而死的大兒子求陰婚。


    鄔鈴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坐在王氏給她安排的小房間了,這件小房子就在雲娘的屋子邊兒上,鄔鈴知道這樣王氏比較方便監視自己,當下也就不急不躁住了下來。


    “師姐,你說這是怎麽迴事啊?”雀薇托了仆人之體一個來迴,大致明白了黃大人的意圖,迴來說給鄔鈴聽,不想鄔鈴半天沒說話,急得雀薇不斷開口相問。


    鄔鈴在心裏盤算,不過她尋思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自從方孟起被帶走以後,於念璘的魂魄就不見了,“她去了哪裏?”鄔鈴抬頭問雀薇。


    “誰?”雀薇道。


    “於念璘,她不在這兒了。”鄔鈴又環顧了一下四周。


    她這一說雀薇也忽然意識到於念璘是不見了:“或許見方孟起毒害她的事情水落石出,她去投胎了。”


    鄔鈴搖頭:“不是。”


    雀薇凝了一下眉:“不然還能去幹什麽了?”


    鄔鈴咬著嘴唇:“你可曾仔細看過孟起哥哥說出實情的時候於念璘的眼神?”


    雀薇迴想了一下,不得要領。


    鄔鈴勉強按下心神:“我也不能完全肯定,晚一些我要去見一下師傅。”


    雀薇泄氣地坐了下來:“還見師傅呢,師姐知不知道,咱們房子外麵有很多往來的人,咱們真是被監視起來了,別說大活人進出,就是饅頭都飛不進來一個,餓死我了,師姐也餓了吧?”雀薇看著鄔鈴。


    “不隻餓,還很困……哎呀算了,不管了,咱們吃飯睡覺吧,師傅會自己來的。”這是鄔鈴最後的決定。


    於是她按照自己的既定方針開始執行,把於家送進來的飯菜一掃而光,然後躺在床上,不一時竟真的睡著了。


    雀薇看著她躺下直到睡著……深深覺得鄔鈴是不是在洪途受到了什麽嚴重的刺激。以前的師姐在這樣的狀況下是肯定睡不著的,一定會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才算完,可是這次迴來……師姐對師傅的信賴,他們之間一顰一笑的默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的交流總是能馬上獲得理解和配合,難道說男女之間一旦有了……那件事就會變得默契了嗎?


    雀薇胡思亂想得臉上一片紅雲。


    “在想什麽,這麽出神?”身後有人說話。


    雀薇忙站起來,臉上更紅了:“師,師傅,您怎麽進來的?”


    賀連一笑:“很難嗎?”


    “啊,不……不是,當然不是。”雀薇道,沒什麽事對於師傅來說困難,除了師姐。


    “一夜沒睡,累了吧?去休息吧。”賀連笑道。


    “那師姐怎麽辦?這外麵的人都沒安著好心。”雀薇道。


    賀連點頭,雀薇總是這樣忠誠而讓人安心的:“我不走,放心去睡吧。”


    “啊?不……不走?您不是要去幫忙配陰婚嗎?”雀薇剛才托了仆婦之體,一直在前廳伺候,知道陰婚這件事其實就是樊城撮合的。現在賀連乍然迴來,不會是情況有變吧?


    賀連拍了拍雀薇的肩膀:“前麵有樊城在,用不著我。”


    雀薇用力在想,樊城不就是賀連嗎?最終也沒太明白,隻得按照她師傅的話到裏間去睡了。


    賀連坐了下來,一邊聽著外麵的動靜,一麵看著鄔鈴。


    半晌:“睡不著就起來陪我坐著吧。”


    鄔鈴沒動靜……賀連一笑:“我和你說說方孟起的事情,你也不聽嗎?”


    鄔鈴“噌”地從床上蹦了起來,一路小跑,已坐到了賀連眼前:“嘿嘿,師傅。”


    賀連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我知道你信任我……但是不用勉強自己不好奇。”


    鄔鈴挑了挑眉嚴肅道:“師傅,不準裝作了解我的樣子!”然後忽然捂著胸口道,“我怎麽會不好奇,我實在是太好奇了……陰婚究竟是什麽樣的啊?帶我去看看好不好?我爪子都撓心了。”


    賀連拿了個茶杯倒了碗茶:“你可能要失望。”


    “啊?為什麽?”鄔鈴梗了一下脖子,“結不成了嗎?”


    “更貼準備好了,陰媒也請了,隻是……真正的陰婚其實不這麽簡單,這些形式大多是人們杜撰的。不過黃於兩家名義上的聯姻□□不離十,這種對他們有百利無一害的事情不難促成。”賀連道。


    “我知道,我知道,於家死了未出閣的女孩兒,自然是不祥的,現在好了,黃家門當戶對來求親,這出嫁了自然就沒什麽不祥的。而且這陰親聘禮恐怕要比正常婚嫁厚上三倍不止,於家從商,在唯利是圖上沒誰比得上了。黃家自然不必說了,長房的事情齊全了才是福澤後代的。”鄔鈴劈裏啪啦頭頭是道了一下。


    賀連又摸了摸她的頭發:“果然是沒睡著,隻是你不想想你的孟起哥哥,想起這些八卦的事情倒是透徹的很。”


    鄔鈴瞥了她師傅一眼,嘟囔道:“哼!太小瞧人了……”


    賀連拉了她手,溫然笑道:“從不會的。”


    鄔鈴本來假裝生氣,現在看她師傅這樣,自然是有了計較,忙湊過來拉住賀連的衣袖:“我想了個辦法。”


    賀連點頭:“說說看。”


    “我想今天晚上,偷偷去把孟起哥哥放了,師傅做這樣的事情會神不知鬼不覺吧?他一個貧苦家出身的孩子,身邊定是沒什麽護青人在,應該不會引起什麽麻煩,而且跑了犯人正好可以給那個常大人吃個榧子!哼!”鄔鈴道。


    賀連喝了一口茶,茶不好喝,賀連撚了一抹光彩進去,遞給鄔鈴:“天氣有些熱了,沒有梵絲護體,別因為著急生了病。”


    鄔鈴接過來,咕咚咚灌了下去:“你說好不好?這路走得通嗎?”


    賀連,搖頭:“走不通,方孟起自殺了。”


    鄔鈴站起來就要跑,賀連比她快,已將她拉住,輕聲在她耳邊道:“所以現在的關鍵不是把他的身體救出來,而是他的心。”


    鄔鈴燃起了希望,抬頭看她師傅:“他沒死?”


    賀連搖頭:“申屠滿主肯幫忙,沒人會死。”


    鄔鈴不知道怎麽接話……


    賀連一笑:“他怕你一個月迴不去,所以離開洪途來找你,剛才我去衙門的路上正碰到他找到於家門口,我便拜托他照顧方孟起。”


    “他……答應了?”鄔鈴不是不信,是不敢信。


    “嗯,我們是朋友。”賀連道。


    鄔鈴側著臉,用眼角帶了一下賀連的神情:“難道不是因為……”


    “當然不是因為你!”賀連抬頭去看天花板。


    鄔鈴嗬嗬了……“師傅你真好。”


    “啊?”賀連低頭看她。


    “你本來離開於家,我是說碰到申屠謹七的時候,是去救孟起哥哥了是不是?”鄔鈴低頭蹭進了賀連懷裏……


    賀連笑了:“他從說出謀害於念璘的實情以後,就沒有放棄過自裁的念頭,所以我想我還是應該去看看。”


    鄔鈴皺了皺眉:“或者,孟起哥哥這些年過得太辛苦了,現在覺得仇已經報了,生無可戀,與其被帶到衙門荼毒,還不若自己了斷來的痛快。”鄔鈴有些感傷。


    “不是。”賀連拍著鄔鈴的肩膀,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


    這個東西鄔鈴實在很熟悉——一顆辭塵珠。


    “誰的?”鄔鈴似乎忽然之間有所頓悟,明亮的眼睛看著賀連。


    賀連知道鄔鈴猜出來了。


    “三娘?”鄔鈴有點不敢想,剛剛賀連說真正的姻緣不成,原來是因為於念璘將辭塵珠給了師傅,她要是去了洪途,這陰親自然就是有名而無實了,最多也就是活著的人做的交易罷了。可她交出辭塵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鄔鈴思考著……忽然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吃驚得不能自已。難道……她是為了孟起哥哥?


    抬頭間,賀連點頭。


    這便是“情“字吧,無論隔著怎樣的山水,不知機緣巧合裏有著怎樣的恩怨,終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鄔鈴的眼中開始有星星點點的水光:“那……那孟起哥哥屢次尋死,難道也是因為……”鄔鈴忽然想起方孟起抓起荷花糕往嘴裏送的時候絕望的眼神。


    “安知不是自責太深。”賀連劍眉微蹙。


    “不止是自責,是到今日今時才明了自己心中所想,這樣苦澀的相思和內疚,足可以壓死一個人了。”鄔鈴控製著自己的眼淚,“終是我和我娘欠了奶娘和孟起哥哥的,本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賀連沒有過多的語言安慰,即使再親近的人也代替不了這份煎熬,能做的也隻是陪伴。


    “師傅,於念璘求的是什麽?”沉默了一會兒,鄔鈴道。


    “如你所想,如你所願,救方孟起之身於牢獄,救方孟起之心於自戕。”賀連道。


    “所以,孟起哥哥不會死對嗎?”鄔鈴現在燃起了希望,師傅接受了於念璘的辭塵珠,也就是說他會千方百計地救方孟起。


    “當然。即便沒有這顆辭塵珠,我也會救他,我救他,也不隻是為了於念璘。”賀連看著鄔鈴道。


    鄔鈴咬了咬嘴唇,嘴角都是甜蜜。


    她甜蜜早了……


    “方孟起重情重義,便是路遇,我也會出手。”賀連笑道。


    鄔鈴剛還笑得像朵爪機書屋,現在被一盆冷水澆下來,馬上變成了糖稀……很稀……


    “嘁~”“憤恨”地出了口大氣,鄔鈴不無擔憂,“隻是,孟起哥哥如果一直執念於心愛之人的逝去,一心尋死要怎麽辦啊?”


    賀連寵愛地撫了一下她的肩膀:“所以,你打算去見見他,勸勸他嗎?”


    “我?”鄔鈴激動了,“可以嗎?可以嗎?我……我怎麽出去?”


    “現在乖乖睡覺,養好精神,晚上我來接你,不止能見到方孟起,你還能看到申屠滿主。”賀連狡黠一笑。


    鄔鈴迅速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真的啊!太好了!”


    賀連笑著點頭。


    “師傅……你不吃醋嗎?”鄔鈴覺得賀連這個反應真是討厭,竟然這麽淡然!


    “我怎麽可能讓自己這麽被動?落到吃醋的境地?”笑著離開的時候,賀連輕吻了鄔鈴的額頭,“他現在就是個獄卒,你肉眼凡胎的,我不說你都認不出來。”


    鄔鈴覺得,有這麽帥的師傅,真好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鄔鈴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易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易素並收藏鄔鈴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