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張家之後,張準並沒有急著將身上的偽裝去掉,他深知眼下在長壽縣很容易被人給認出,還不如幹脆就這樣直接去尋找蕭主簿。


    通常一縣之中,縣令最大,其次便是縣丞,再其次便是主簿,因此作為一縣的三把手,蕭主簿的府邸同樣也在城內,與張家距離並不算很遙遠。


    若是往日裏,張準若是放開了跑,自然一會就可以趕到蕭府。


    可是如今他扮做女子,卻不能像男子那麽灑脫,甚至步伐都需要謹記女子的神態,唯恐讓人發現端倪。


    這麽一來,盡管張準心急如焚,可是等到他來到蕭府門前時,卻依然過了足足半個時辰。


    “砰砰砰——”


    張準敲響了門環。


    很快,蕭家大門被拉開了一道縫隙,從裏麵探出了一個老者,他眯縫著眼睛,仔細辨認了一番後,才輕聲道:“姑娘,有什麽事嗎?”


    張準不敢開口,擔心被人發現自己前來,便隻好指了指嘴巴,然後擺出了要進去的手勢。


    老者奇道:“莫非姑娘是個啞巴不成?你可是來尋我家小姐?”


    張準顧不得其他,急忙點了點頭。


    老者笑道:“正巧我家小姐就在府裏,姑娘請隨我來吧。”


    張準輕輕鬆了一口氣,跨過了大門,跟著老者朝著蕭府內走去。


    作為一縣主簿的府邸,蕭府的規模並不算大,隻是一處尋常的三進的院子,不過裏麵種了許多花草,擺設了一些山石,還豎起了一麵大大的影壁,看上去倒也獨居匠心。


    張準無暇去欣賞這些花草之趣,緊跟著老者穿過了一條長長的簷廊,進了一間花廳,很顯然這是蕭家小姐平日裏待客之地。


    老者對著張準笑道:“還請姑娘稍後,我這就去喚我家小姐。”


    張準感激地點了點頭,內心卻是無比複雜,這一下可好,直接撞上事主了......


    片刻之後,門外似乎傳來一陣腳步聲,隻見老者引領了一名身著淡青衣裙的女子,走到了門前。


    那女子似乎吩咐了一聲,聲音如同百靈一般婉轉動聽,老者便徑自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很快,女子走進花廳,卻是讓張準看得眼前一愣,隻見少女生得明眸皓齒,眉目如畫,鵝蛋般的小臉晶瑩剔透一般,輕聲說話之際,一對乳白色的小虎牙若隱若現,想來應該正是蕭家小姐蕭芊芊。


    “你是誰?我可不記得認識你。”


    聲音清脆無比,可也帶著幾分警惕。


    張準苦笑連連,站直身體長揖一禮,“傳言果真不足信。蕭姑娘,在下張準,實在是迫於無奈之下,才以這幅打扮見姑娘,還請姑娘不要介意。”


    “傳言?難道?莫非你是張家公子?”


    蕭芊芊一臉好奇地打量著男扮女裝的張準,圓潤可愛的小嘴巴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緊接著她一邊指著張準,一隻手捂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哈哈哈哈,張公子,你這幅打扮,莫不是有什麽怪癖.....不成?”


    瞧著已經笑成一團的蕭芊芊,張準實在有些無奈,他隻能加深語氣沉聲道:“昨天上午,我爹張誌德已經被捕入獄,我無可奈何之下,隻能冒險前來尋找蕭主簿,還請蕭姑娘代為傳稟。”


    聽到這裏,蕭芊芊卻是止住了笑,臉色同樣變得凝重了幾分。


    “張公子,小女子失利,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公子隨我來。”


    “此番多謝蕭姑娘了。”


    蕭芊芊盈盈一禮,便走在了前麵,順著原來的道路穿過簷廊,不過她並沒有進入大堂,而是沿著另一條簷廊往裏走,直到一扇門前,她才止住了腳步。


    “實在不瞞張公子,我父親這兩日或許是得知了張伯父的事情,一時間有些急火攻心,便一直睡在書房,不見外客......公子不是尋常人,還請進吧。”


    張準感激地望了一眼蕭芊芊,當即也不客氣,緊跟著蕭芊芊的腳步,走進了屋子裏。


    果然,當張準剛剛走進屋子時,便聞到裏麵傳來的濃重藥味。


    隻見一名帶著青色頭巾的中年文士,穿著一身圓領文士服,正躺在一張長椅上麵,額頭上還蓋著一條小小的毛巾,手中正拿著一冊文書,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他正是長壽縣主簿蕭自遠。


    “爹,張公子來了。”


    蕭芊芊的眉頭微微皺起,顯然對蕭主簿病中處事有些不滿。


    然而,椅子上的中年文士卻一下子轉過了頭,道:“哪個張公子?”


    張準不好讓蕭芊芊繼續介紹,便拱手抱拳道:“啟稟蕭伯父,小侄張準,特地前來向伯父求援。”


    蕭自遠連忙放下手中的文書,歡喜道:“原來是賢侄來了,可是一個人來的?”說完,他立馬轉頭望了過來,隻是看到張準的打扮時不由得微微一愣。


    “沒錯,蕭叔,現在不光是我爹身陷囹圄,就連我們張家也都危險了........現在縣衙已經派人守住我家,我這也是被迫無奈之下,才選擇出此下策。”


    張準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直接跪在了地上,磕頭道:“蕭叔,前番千錯萬錯,都是小侄一人之錯,還請蕭叔救我父親。”


    蕭自遠微微一愣,眉頭微微皺起,神情凝重道:“芊芊,你先出去,我跟張準有些話要單獨談談。”


    蕭芊芊點了點頭,也沒有多問,便轉身離開了書房,還貼心地守在了門外,不讓人去打擾他們談事。


    .......


    書房內,一隻青爐立在一旁,輕煙繚繞。


    蕭自遠依然躺在長椅上,頭上蓋著毛巾,臉色蒼白。


    張準則站在他麵前,侃侃而談,將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講述了一遍,除了隱瞞自己的特殊能力以外,其他東西他都如實告知,甚至包括張至德的密折。


    原因很簡單,如果蕭自遠已經背叛了張至德,那麽自己就相當於是自投羅網,無論如何也都不可能再逃不出去,因此他隻能賭一把。


    而既然已經決定要將籌碼壓在蕭自遠身上,自然就不能有半點隱瞞,否則這一局絕無贏的可能。


    聽完張準的講述後,蕭自遠原本蒼白的臉色頓時浮現出一片殷紅,他沉重地說道:“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膽大妄為,甚至都敢公然誣陷朝廷命官!大雍的天下,到底還有天理和王法嗎?”


    張準沉聲道:“蕭叔,眼下情況已經很明顯了,楚王府勾結安雲府上上下下的官員,在安雲府圈占民田,為非作歹,我爹他已經搜羅了罪證,可是卻被他們知曉,於是這些人便對我父親進行構陷,眼下想要救出我爹,就必須將密折送到京城去,送到皇帝陛下麵前。若非如此,隻怕以我們的能力,根本捅不破整個楚地的天。”


    蕭自遠點了點頭,道:“那你準備怎麽送?”


    張準從胸口摸出那枚繡衣衛鐵牌,道:“既然信物在密折旁,說明我父親應該是想將密折交給繡衣衛,可眼下的問題是該如何找到繡衣衛。”


    蕭自遠臉上頓時露出幾分了然,道:“看來令尊在入獄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我的確認識繡衣衛的程千戶,隻是我跟他之間並無太多往來......”


    “還請蕭叔持此令信前去聯絡。密折的位置就在......”


    等張準說完之後,蕭自遠頓時一愣,他猶豫道:“你不準備跟我一同前去嗎?”


    “蕭叔,我這一次冒險出來,隻怕府裏很容易會被人發現,到時候若是田縣丞他們尋不到我,恐怕會狗急跳牆,不光我張家府上的人會有危險,就連我父親也會有所不測......我必須要去穩住他們。”


    張準輕輕搖了搖頭,婉拒了蕭自遠的好意。


    蕭自遠微微一怔,頓時笑道:“旁人說老夫招女婿的眼光太差,可是今日看來,頑石之中分明藏著一塊真正的璞玉。”


    張準讚同地點了點頭,這天下的傳聞也實在太過於離譜,拋去他的紈絝之名不談,就連蕭芊芊這麽好看的美人,竟然也被他們給編排了。


    這人呐,還真是不能聽信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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