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見赫連琉為難羞辱霽月,拓跋翰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說些什麽解圍,還沒等他開口,霽月低垂眼眸,溫順地迴了赫連琉的話。霽月這話把姿態放得極低,妥善,卻讓拓跋翰心內微微一酸。


    “原來是這樣,既然這位姑娘這麽想伺候公主,那你便侍立公主身後吧,”赫連琉端坐著,眉梢一挑,高高在上、訓誡下人的口氣道:“可是要放得機靈點,多點眼色。我們王府內的侍女,個個都夠靈敏。若你做不到,就換上王府的下人。”


    “是。”霽月略略福身,施了一禮,走到蓓陵身後。蓓陵迴頭看她,眼神中含著幾分歉意,她覺得是自己將霽月拉來的,誰曾想,赫連琉說話這般無禮。


    霽月揚著嘴角,搖搖頭,安慰蓓陵,意思是說自己並不在意。


    拓跋澄瞥了一眼赫連琉,語氣不善:“赫連小姐邀請我們來此,是想炫耀炫耀貴府都是怎麽趾高氣揚的嗎?”


    “澄殿下這是哪裏話?當真是誤會了我的好意了。”赫連琉正得意於當眾羞辱了霽月,讓她無力反駁,誰知道拓跋澄突然陰陽怪氣地開口。


    “赫連小姐無需動氣,澄弟說話沒有分寸,實則並無惡意。”拓跋濬微笑道:“說好了賞花,諸位還是心平氣和些吧。”


    “小姐,是不是該把槐花酒擺上了?”方才引領霽月過來的霽月湊近赫連琉耳邊,輕聲道:“小姐,別動氣,和為貴,和為貴。”


    “好,那就將菜肴美酒布席吧。”赫連琉穩了穩情緒,收住了欲與拓跋澄爭辯的意思。


    “遵命。”侍女領命傳菜。


    傳菜侍女排成列隊,五五分兩邊,皆端舉著玉瓷盤,依次將瓷盤布於圓桌之上。玉瓷盤閃著白光,描紅花鳥的底紋,上麵擺著精致的食點。


    霽月稍稍抬眼,見盤內皆是槐花所製的食物,抿嘴輕笑:賞槐花,食槐花,或許,還能飲杯槐花酒,別出心裁。不像是赫連琉能想出來的主意,這背後的高人,倒懂得雅致才能討公主與王爺的歡心。


    “王爺,公主,還有兩位殿下,我想諸位尊貴,許是吃慣了山珍海味,於是就鬥膽,布置了這簡樸的槐花宴。”赫連琉笑言。


    “槐花宴?如此說來,”蓓陵掃視了一圈桌上的菜肴,道:“這些均是槐花所製?”


    “公主慧眼!正是正是。”赫連琉好像就等著有人詢問,站起身,挽著衣袖,介紹道:“這盤素綠青菜,是涼拌槐花菜,清脆爽口。我給它取名叫‘九陌踏槐花’,陌上青青,槐花綻放,正配得上這盤菜肴的翠綠。”


    “即應來日去,九陌踏槐花。”蓓陵輕輕誦讀一句,道:“這是李德新的詩句,李詩人一向小眾,知道他的詩句的人極少。看來,赫連小姐著實用心了,菜名都起得如此雅致。”


    赫連琉掩嘴笑笑,眉梢掩飾不住的得意,嘴上卻謙虛道:“公主謬讚了。既然是招待公主王爺這等貴客,自然不能落了俗套。”


    拓跋澄偏過頭小聲地對兄長拓跋濬嘟囔了一句:“如今倒是會賣弄文采了,不容易。”


    拓跋濬沒有迴話,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心情的起伏。


    “這花型餅是槐花蛋黃香餅,”赫連琉指了指一盤子,盤中擺放著花妝的金黃色餅物,可以看到裏麵夾著新鮮的槐花。“我給這盤取名叫‘滿地槐花秋草生’。這左邊一盤,看似其貌不揚,實則味香四溢,是蒸出來的槐花麥飯,灑了上好的香油,這叫做‘槐花滿院氣’。”


    剩下的則是“槐花雨潤新秋地”的槐花糯米粥,“風舞槐花落禦溝”的青檸紅糖槐花醬;還有十二隻槐花為餡的素食包子,名為“長安十二槐花陌”,那包子皮薄剔透,泛著淺淺的花色,煞是別致;還有一碟清蒸的嫩白豆腐,周圍點綴槐花為飾,是“杏花開與槐花落”……


    一席的菜品,皆是以槐花為料製作,又冠以與槐花相聯的詩句,霽月嘴角輕笑:赫連琉,為了博得拓跋翰的歡心,還真是費了一番功夫。隻是,這主意,風雅有趣,倒不像她能想出來的。


    “還有,這清香的槐花酒,快,給諸位貴客滿上。”赫連琉招手命令侍女,蓓陵看酒滿杯後,酒麵上竟還飄著細碎的花瓣。蓓陵垂首輕嗅,讚賞道:“這酒好香啊。”


    “這酒,我給它取名為‘暮雨槐花枝’,入口柔甜,迴味悠長。公主可以先品品。”


    蓓陵舉杯呷了一口,點頭說:“不錯,不錯。酒味清淡,我喜歡。”


    “公主喜歡便可。”赫連琉滿麵喜色,又迴頭勸拓跋翰:“王爺,也嚐嚐?”


    拓跋翰沒有迴應她,隻抬頭望著蓓陵道:“今日既是聚會,那不如眾人一起舉杯。”


    “九皇叔說得對,好酒該是一起品嚐。”拓跋濬衝拓跋澄使個眼色,拓跋澄不情願地端起酒杯。


    “今日,多謝赫連小姐有心,邀請我們來賞槐花品美食。”拓跋濬微微笑,舉杯示意赫連琉,赫連琉自然是欣喜,忙道:“濬殿下客氣了。這美景美食,自然是不能夠獨享的,有人分享,”說著,她的眼神飄向拓跋翰,輕聲說了句:“才不枉費良辰美景。”


    拓跋翰則是裝作沒看見,麵如冰霜。


    蓓陵笑了笑,舉起玉箸道:“我可忍不住要嚐一嚐這席好看又噴香的槐花宴了。”


    “哎,公主,稍等一下,”赫連琉見蓓陵正欲夾菜,出言阻止。


    蓓陵不解:“怎麽,赫連小姐還有別的菜品沒上齊?”


    “不是,不是,”赫連琉的話音拉長調兒,笑也不露齒,眼光卻是望向霽月,道:“你怎麽這麽沒眼色啊?主子要吃菜了,作為奴才,不知道先夾好菜?難道,還要勞公主親自起身夾菜不成?”赫連琉著重強調了“奴才”二字。


    “啪。”拓跋澄麵帶慍色,將手中的玉箸重放到盛具上。


    拓跋濬垂眼,說了句:“澄兒,手酸也要輕放些。”


    “哥……”拓跋澄不滿地低低叫了一聲,他不明白,兄長不是跟霽月也是朋友嗎?為何今日,對赫連琉數次言語侮辱霽月,卻無動於衷,還製止自己……


    “是。赫連小姐教育的是。奴婢疏忽了。”霽月略略福禮,邁步到蓓陵公主身邊,欠身問:“公主想吃什麽?還是由奴婢來吧。”


    “這……”蓓陵沒想到赫連琉處處打壓霽月。


    霽月卻笑得坦然:“公主,想吃什麽?”


    “每樣都給公主撿起在盤子中,公主品嚐一遍,喜歡的自然會再吃。這也要我教你嗎?”赫連琉略有不耐煩地道。


    “是,奴婢遵命。”霽月繞桌一圈,將每樣菜品都揀到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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