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深,彎月如鉤,城郊零零散散的人家上了燈,亮光星星點點。


    夜風起,吹動得衣裳發出列列的聲音。


    數人騎著馬,殿後的人聲音略帶嘶啞,喊了聲:“王爺!王爺!”


    領頭之人這才放慢步子,殿後的人策馬上前,道:“王爺,已經這麽晚了,路都看不清了,先迴府吧,明日一早再尋。”


    拓跋翰眼神四處望了望,視線已經看不太清了,隻能依稀看到遼無邊際的田野,他沉默了許久,問:“離京城已經很遠了嗎?”


    “是,”殿後之人正是越澤,“這是遠郊了,得速速迴去,城門怕是快要關了。”


    源鶴一直跟在拓跋翰身後,他開口道:“王爺,先迴去吧。我們搜尋這麽久,都沒找到,看來,漫無目標的尋找都是無意義的。不如迴府,商議商議。”


    拓跋翰遲遲沒有答話。


    “王爺!”越澤催促道:“天色這麽昏暗,什麽也看不到了。若是徹夜不迴城,怕是會被人報給皇上,這追問下來,就……”自從先太子出了事,越澤就總是擔心,怕會有人抓住九王爺的把柄。若是想法整治九王爺……


    “王爺,越澤說得沒錯,先迴去,想辦法才行。”源鶴接話道。


    拓跋翰垂了眼睛,低聲說:“好,明日清晨我再出來。”


    “駕!”


    一行人拉轉馬身,策馬迴城。


    平王府。


    “源兄,叨擾了你許久,真是不該。”拓跋翰迴府後才發現已近深夜,向源鶴賠禮。


    “這說得哪裏話?”源鶴見他情緒不高,放心不下,道:“我先迴府換身衣服,待會直接過來找你。兩個人,也能分析分析。”隨即,轉身對越澤說:“越澤,趕緊吩咐廚房備膳,著人伺候你家王爺更衣,奔波這麽久,一身塵土的。”


    “是。源將軍,我先送你出去。”


    源鶴點點頭,出門不禁又迴頭望了一眼拓跋翰,低聲道:“王爺情緒不佳,想是又得熬一宿,無論如何,都得讓他吃點飯。”


    “是。”


    越澤令人掌了燈籠,送源鶴迴府。


    龍驤將軍府。


    源蓁正在西廂房內,聽侍女傳話:“小姐,將軍迴來了。”


    “終於迴來了?快,我要去見哥哥。”源蓁匆匆迎過去,剛看到源鶴,忙問:“哥哥,今日是怎麽了?聽下人說,你和九王爺出城去了,晚膳我等了許久,怎麽這時候才迴來?”


    “別提了,容我先換身幹淨的衣服,灰頭土臉的。”源鶴道。


    “快快,伺候將軍換衣服,”源蓁又安排晚膳:“新準備些菜食,待會端上來。”


    “不用了,隨便吃些東西就可以,待會還要趕迴平王府。”


    “怎麽?”源蓁娥眉蹙起,她敏覺得意識到,必定是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


    源鶴搖頭歎了口氣:“我待會跟你說。”便轉身迴房。


    看兄長這副模樣,源蓁心內不安,略一思索,道:“來人。”


    “小姐。”侍女上前聽從吩咐。


    “吩咐人備好轎子,候在外麵。”


    源蓁已有了主意:若哥哥還要再迴平王府,她也要跟著過去。


    不知道,平王府到底出了何事……


    源鶴簡單洗漱更衣,吃了些飯菜。源蓁見他神色疲倦,便走到背後,捏捏肩膀,試探地問:“有什麽事,非要深夜商量?都不休息一晚嗎?”


    “唉,”源鶴道:“王爺他怕是徹底不能眠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你還記得霽月姑娘嗎?”


    “怎麽?宮內傳來了壞消息?”源蓁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自從先太子出了事,她確實會擔心此事牽連到九王爺。


    “不是,我覺得,這還更要糟糕。”


    “到底怎麽了?”源蓁坐到兄長身邊,焦急問道:“你不會要瞞著我吧?”


    景穆王府。


    霽月靜靜地躺在床上,肩膀上紗布換了幾次,還是滲出血跡。


    “李太醫,你這藥……”拓跋濬已把李太醫研磨的藥粉散了許多,收效甚微。


    李太醫急忙跪地叩首,道:“皇孫殿下,老臣所煎服的茜草根,熊黑豆,黑草,皆有解毒之效;三七,紫菀,白芨更是良方。想來‘花溪草’之毒本就是難解。請恕老臣無能!”


    拓跋濬厲聲道:“既是有此毒,世上必有解藥!再難解,也不是無解。你還需要什麽盡管說。”


    “殿下,當真不是老臣不盡心啊。這毒草本就不是尋常可得之物,現下隻能先用這些草藥緩解。”李太醫突然想到了一事,又上稟道:“老臣近日有聽聞,京城有一位江湖名醫,是從西域而來,無償為平民治病,而且醫術極為精湛。老臣府中家奴說,他家臥病多年的老母親,竟能被治愈,並且,聽聞城中老百姓,去醫治者,俱都康複。老臣想……不如明日一早,去尋尋這位名醫,他既從西域而來,說不定,知道什麽奇藥。”


    拓跋濬聽此言,沉思片刻,道:“李太醫這麽說了,不妨試試看。隻是她的傷情,不如,連夜請他來王府呢?”


    “連夜?老臣聽說,此人行事自有規矩,從不受邀去患者家中。老臣一則怕自己請不動,二則此時夜深……此人應當已經歇下了。”


    拓跋濬轉頭看向站在一邊的拓跋澄,拓跋澄會意道:“我陪你去,應當能請得動吧。”


    “此人自是江湖人,臣怕……”


    “李太醫,”拓跋濬眼神一瞥,道:“人命關天。”


    “是,老臣這就迴府找家奴,看他知不知道此人所在之地。”


    “澄弟,你就跑一趟,務必把這人請來。”


    “大哥盡管放心,綁我也要把他綁來。”拓跋澄麵容堅定。


    待他們二人走過,拓跋濬遣走侍從,一人守在霽月身旁。


    一身影閃入,拓跋濬沒有抬頭,道:“都聽到了?”


    “聽到了。”


    “跟著澄弟他們,若那人不願意過來,你知道該怎麽做。”拓跋濬道。


    “屬下明白。”


    轉眼間,房內又隻剩下兩人。拓跋濬定定地凝望著霽月,她麵色無一絲血色,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麽柔弱無力,從前的她,都是巧笑倩兮,明豔動人。


    “爍彤輝之明媚,粲雕霞之繁悅。”這是當日曲水流觴時,拓跋濬心內暗讚霽月:恰如此詩。


    從來覺得她不似京城中規規矩矩,溫和柔順的大小姐,聽她彈琴,看她寫詩,都帶著幾分硬朗灑脫。


    拓跋濬的手指從霽月眉間輕輕撫下來,嘴角微微一笑:“現在躺著的你,倒是與那些女孩一般需要人多加嗬護了。”


    想起上迴見她,束發男裝,扮成侍從,卻還是一眼就能看到的清秀。


    “第一次見你,是紅梅下奏琴。許久沒聽你彈琴了,等你好了,彈一曲跟我聽,如何?你或許不知,母親在世時,時常與左昭儀娘娘以琴論友。若她還在,定會欣賞你的琴藝。”拓跋濬指尖輕觸她的臉頰,麵上的抓痕塗了藥,依舊讓人心揪。


    拓跋濬挪開手,給霽月掖好被子,現下要緊的,是先把霽月醫好。其他的事,不急,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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