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那夜,左昭儀與霽月長談許久。


    平日裏,霽月也還是天真爛漫的模樣。因她本就長相秀氣,眼神清澈,伶牙俐齒,見到宮女皆是“姐姐、姐姐”的喚著,時常與眾姐姐開開玩笑,嬉笑玩鬧一陣。


    長信殿的宮女甚是喜歡霽月,見她少不更事,素會多加照應些。左昭儀為人和善,身邊的宮女俱跟隨多年,盡都忠心。對於左昭儀與霽月的親近,宮女們也說必是因為霽月眉目與娘娘有兩分相像,嘴巴又甜,會討娘娘歡喜。


    轉眼間,到了正月十四。


    晚間,左昭儀用完膳後,宮女清麗神神秘秘取來一個草編的小玩意兒。樣式精巧,像隻蟬。清麗給結了紅色的吉祥穗子,讓左昭儀明日一早佩於身上。


    左昭儀笑言:“你這丫頭,什麽時候懂得這些事情。”


    清麗說:“娘娘是不急,奴婢倒是想給娘娘添添福氣。”


    霽月沒見過這東西,好奇心起,剛想拿來把玩:“這是什麽?用草編的?”


    清麗忙說:“霽月,你可不能玩啊,小孩子玩不得。”


    霽月問:“為什麽玩不得?不就是草編的蟬嗎?”


    清麗笑道:“這可是我用宜男草編的宜男蟬。我們那邊傳說呀,佩戴於身,能保佑咱們娘娘早日懷上小皇子呢。”


    霽月趕忙放下宜男蟬,後撤一步,臉噔得紅了,撇嘴埋怨:“清麗姐姐真是,也不早點說清。”


    清麗捂嘴笑。


    左昭儀吩咐:“好了,別盡說笑了。快去收拾妥當,明日一早,皇上可是要去祭神,不能耽誤。”


    清麗福身出去準備。


    左昭儀說:“霽月,你也去收拾,明日隨我一起。”


    “我也要去?”霽月不甚樂意:“可以不去嗎?上迴元日節,大殿內呆站了許久,很是辛苦。我倒有些想留在宮中。”


    左昭儀看向她,搖搖頭:“不可。單是想著留在這殿內又有何用?”


    霽月瞬間明白:“是,霽月知道了。”


    “明日祭神,皇族皆前往。”左昭儀起身,頓了頓道:“九皇子自然也在。”


    “是。”


    翌日十五,祭祀官請諸神列聖牌位於祭壇之上,高喊:“安神已畢,奏請皇上行禮祭神!”


    祭樂起,皇帝身著石青色袞冕之服,繡有金色團龍,左右兩肩分紋日月,取“光輝照臨”之意,穩步登壇。赫連皇後鳳冠華服,與太子隨於其後。眾人皆是伏地跪拜。


    霽月因宮婢身份低微,遠遠地跪於人群之後。她無心顧祭神之景,隻是虔誠在內心祈願:若神明在天有靈,一願父母弟弟族人,皆泉下心安。二願哥哥平安無事,早日相逢。三願,三願自己心願順遂。


    繁冗複雜的儀式結束後,皇帝與後妃起駕,眾人這才直身,隻是跪拜許久,俱都疲乏,又因著人數眾多,摩肩擦踵。


    清麗小聲抱怨膝蓋都已酸痛。霽月扶著她,眼神卻四下張望。元日那晚,早已記下了九皇子的長相,現今故意領清麗走到一高處台階上,顧盼尋覓。


    霽月說:“清麗姐姐,現下眾人推搡擁擠,不如你在此稍是休憩,咱們等人群散一些再走。”


    清麗點頭:“也好,這時候倒真難走得了。”


    霽月邊與清麗閑聊敷衍,邊尋看九皇子的身影。


    “皇叔,你就來和我們一起玩玩打竹蔟唄。”男子清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皇長兄說了,不準你們在王府內玩這些。”略微低沉點的聲音答道。


    “所以啊,我們府上是玩不得。咱們今兒去皇叔您的平王府玩,怎樣?”清亮的聲音興奮地說道。


    平王府?霽月立即想到,那日問起左昭儀九皇子的事情,左昭儀確實說到九皇子拓跋翰,正是平王府的主人。


    “澄弟,你怎麽淨是想著玩啊?你看我就不一樣。皇叔,咱們去您王府切磋切磋武藝如何?”又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倒是溫柔沉靜,還帶著玩笑的口吻。


    霽月思量身後之人必是九皇子,他們越走越近,她也無暇思考許多,當即故意踩滑台階,踉蹌著往後連退幾步。身後幾人走得已經很近,霽月還未跌倒,卻被一人忙伸右臂扶住。


    這人的手臂堅實,竟穩穩地扶住了霽月。霽月扭頭看去,是一位陌生的少年。眼眸墨黑,如鹿一般的靈動眼神,鼻梁高挺,嘴唇微薄,此刻正略帶笑意望著臂彎中的霽月。


    霽月連忙站穩,迴身鞠躬行禮:“多謝公子相助。”


    “公子?哈哈哈。看來,還真是有人不識皇兄你身份的。”


    “霽月入宮不久,還不曾識得貴人身份。望殿下見諒。”


    笑著的男子走來說:“哎,無妨無妨。我皇兄大度著呢,你快起身吧。”


    霽月沒敢起身,男子伸手扶她起來,霽月這才微微抬起臉,欠身福了褔禮:“霽月多謝殿下。”


    那男子也不過是比霽月大兩歲的少年,麵如冠玉,眉清目秀,笑眼彎彎,看上去就是極易相處之人。少年打量了一眼霽月,問道:“你是哪個宮裏的?”


    “迴殿下,奴婢是長信殿的。”


    “左昭儀娘娘那兒的啊。隻是你看上去年齡尚小,怎麽就入宮了?”


    “奴婢自幼父母雙亡,被親戚送入宮中。”


    “父母雙亡?這樣可憐!”


    “澄弟,你怎得連人家身家背景都要打聽?”先前扶她的少年開口說。


    被稱為“澄弟”的少年辯解道:“唉,我這不是體恤民情嘛。姑娘模樣清秀,年齡這麽小就入宮,多惹人心疼啊。”


    “多謝殿下關心。霽月感激殿下善意。隻是不知,該如何稱唿殿下?”霽月柔聲說。


    “我啊,是拓跋澄,這是皇兄拓跋濬,這位,”拓跋澄指著身後的九皇子道,“這位老人家是我皇叔拓跋翰。”


    “拓跋澄,你還真是跟誰都能立馬熟泛起來。”九皇子說,“皇長兄向來性子安靜,也不知道你跟誰學的整日裏廢話如此之多。”


    “皇叔,老是跟你一樣,板著臉,人生還有什麽樂趣啊。”拓跋澄笑嘻嘻地調侃。


    “好了好了,快迴宮吧。待會皇兄又得訓你貪玩。”拓跋翰並沒有看一眼霽月,扯著拓跋澄的衣領直往前行。


    “哎哎哎,九皇叔,你能不能別老扯我衣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很丟人的……”拓跋澄嘟嘟囔囔:“別以為你武功好,早晚打得過你。”


    “你先練好武功再放狂言。”


    霽月望了望拓跋翰,心內歎口氣:到底連一眼都沒看,如此難於接近。


    一迴頭,看到拓跋濬卻沒動步,霽月忙掩飾失落,輕聲說:“謝過濬殿下。”


    拓跋濬聲音溫柔:“沒摔倒就好。迴去代我向左昭儀娘娘問好。”


    “是。”


    拓跋濬點點頭,便也轉身離去。


    清麗這才湊到霽月身邊:“哎呀,嚇死我了。你剛才是怎麽了?我看幾位殿下一走過來,都沒敢到你身邊。你可還好?”


    “姐姐,我沒事,想是剛才跪了許久,腳酸腿脹,沒站穩。咱們趕緊隨管事姑姑迴宮才是。”


    祭神折騰了大半日,迴到宮中時已是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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