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女兒被立為皇後,上官安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從羽林令到騎都尉,再到如今的車騎將軍,地位已在其父之上,手中又握有實際兵權,是名副其實的位高權重。


    ——車騎將軍之位僅次於大將軍與驃騎將軍。漢初,並不常置將軍,一般皆是戰時授印,戰訖即罷,車騎將軍也不例外。先帝自元光五年起,征伐四夷不斷,軍備不懈,方常置將軍,以領兵事。而元朔五年前,衛青以車騎將軍典京師兵衛與兩宮宮衛。因此,先帝遺詔,以金日磾為車騎將軍,霍光即按此例,將北軍與兩宮屯衛皆交由其掌領,如今,上官安領車騎將軍印綬,自然也是如此。


    “陛下既知車騎將軍之權,為何不肯應承?”


    駘蕩宮中,鄂邑長公主不解地詢問莫名堅持的天子。


    劉弗陵深深地歎息,看了皇姊一眼,無奈地道:“再等些天吧?”


    鄂邑長公主不再堅持,拭了拭額角,便由宮人扶著起身。


    “皇姊身體尚未大安?”劉弗陵關切地詢問了一句。


    鄂邑長公主雖然敷了厚厚的粉,但是,精神明顯不濟,卻還是輕笑:“已經好差不多了……”


    見她這樣表示,劉弗陵也沒有再多說:“……皇姊保重……”


    望著鄂邑長公主明顯消瘦的背影,劉弗陵微微抿唇,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隻是最後,那一切不能言明的心思終究緩緩散去,金玉為飾的低垂繡幄中,仍是那個沉默聰穎的少年天子。


    *****


    雖然西南依舊不穩,不過,既然霍光不認為區區幾個蠻夷聚邑的反亂便需要動用將軍出征,那麽,朝中的將軍也隻能繼續過著太平閑散的日子。


    上官安也不例外。


    車騎將軍位高權重,但是,到底不需要負責具體瑣事,至於國是大政,他又沒有資格參與,因此,可以說是格外輕閑。


    ——從領車騎將軍印開始,他做的最多的竟是與丁外人或者其它貴胄子弟一同行獵遊樂,正事根本沒有做幾件。


    正是因此,他不得不硬著頭來找霍光。


    ——誰讓他半醉半醒間,應下了丁外人與幾個貴公子的請托!


    霍光知道上官家另有打算,但是,他也無意宣揚此事,或者立馬與上官家劃清界限,因此,上官安仍被家丞迎進了霍家的後堂。


    剛進後院,上官安沒看到霍光,卻看到一對正在爭執的母女,立時便停下,不知道還該不該往前走。


    家丞也尷尬地停步行禮:“夫人……姬君……”


    ——原來是霍光的夫人……


    上官安看了一眼,便收迴目光,極規矩地低下頭。


    ——東閭氏逝後,霍光自然是以獨子之母為博陸侯夫人。


    上官安不是沒有見過小舅子的生母,但是,在北堂之前教女……上官家雖然不是世爵高門,但是,這種事情,上官安還真沒有碰到過……


    聽到家丞的聲音,顯姬立時轉身,看到上官安便皺眉:“是上官郎君……聽說郎君已是車騎將軍了……若是大姬還在……”


    一身紅錦深衣的貴婦一臉遺憾地為逝者惋惜,讓上官安頓時變了臉色。


    ——她怎麽敢?!


    畢竟是在霍家,上官安沒有立時發作,甚至沒有抬頭看顯姬一眼。家丞卻不能不說話,他很嚴肅地對女主人道:“夫人,上官郎君是來見將軍的。”


    他是下臣,不能評價女主人的行為,隻能這般委婉的提醒。


    家丞是霍家的老人了,顯姬也不敢太過份,冷哼一聲便揪著女兒的胳膊往西院走,讓小女孩連聲痛唿,看得上官安將眉頭皺得更緊。


    家丞搖了搖頭,將大姬的夫婿迎入北堂,讓侍婢在堂下伺侯,自己才告罪去稟報家主。


    上官安本以為霍光必然不樂意見自己,想必是要將自己晾些時侯的,卻不料不過片刻,霍光便隨家丞一同過來,隻著家居襜褕,竟是匆匆而來的樣子。


    “不必多禮!”霍光一邊入座,一邊隨手示意上官安不必起身行禮。


    雖然霍光如此表示,上官安還是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才重新坐下。


    霍光也沒有阻攔,隻是示意家丞將所有人遣離北堂,之後才淡淡地道:“許久不登門,安今日必是有要事吧!”


    上官安一愣,原本想好的措辭盡是完全派不上用場,隻能開門見山地道:“聽丁君言,家父前日曾為其求爵,大將軍未許……”見霍光這般做派,他哪敢提其它幾個什麽都不是的官宦子弟,隻能把長公主的私幸之人拉出來作話題。


    “正是!”霍光臉色一沉,“非軍功不侯是高祖之約!”


    翁婿多年,上官安哪裏看不出霍光已經動怒,不過,受人之托,若是一件都辦不好,他也沒麵子,因此,他咬咬牙,還是斟酌地建議:“那麽,授光祿大夫一類的官位如何?畢竟是奉詔侍奉長公主的人,居然連受召謁見的身份都沒有……也不像話!”


    說話間,霍光的臉色愈發難看,上官安見勢不妙,立刻結束話題,卻還是讓霍光勃然大怒。


    “你平日都在做什麽!”霍光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麵前的卷足漆案,怒不可遏地質問,“特地來見我就是為了這種事?”


    上官安被他的怒斥嚇了一跳,惶恐之餘還是對霍光的斥責產生了一些困惑。


    ——聽著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怒斥之後,霍光便按捺下火氣,冷冷地道:“官爵皆朝廷公器,擇賢、擇仁、擇德……不是給某些人充身份的玩意兒!”


    上官安哪裏敢反駁?


    他一聲不吭地伏首聽著他的教誨,隻覺得兩耳嗡嗡作響,霍光的話竟是完全沒聽明白——也不需要明白,反正不可能是應允。


    教訓了一通,霍光也覺得膩味,終究長女已逝,上官安不算正經郎婿,於是,他冷哼一聲,終是結束了教訓:“你有替人著想的工夫,不如先考慮自家吧!迴去吧!”


    最後兩句話,上官安還算聽清楚,立刻行禮離開,待出了霍家大門,才想起自己竟是無功而返,不由心煩,隨即又想起霍光方才的教訓,腦海中浮現的幾個支離破碎的字眼讓他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迴家!”翻身上馬,上官安隨*代了一句,也不管隨從,便揚鞭驅馬,絕塵而去,幾個隨從的蒼頭半晌才反應,連忙去追自家公子。


    *****


    “什麽!?”


    一進家門,還沒有進正堂,上官安已聽到母親焦慮萬分的嘮叨,其中的訊息讓他立時暴跳如雷。


    啪!


    上官桀狠狠地拍了一下漆案,厲聲教訓兒子:“進來!大唿小叫成何體統!”


    上官安連忙脫履,進了正堂,便焦急地問父親:“阿翁,訊息確實嗎?”


    上官桀一臉陰冷地點頭:“太醫監方才親自來報的訊,不會有錯!”


    太醫監何充國與上官桀的妻父交好,自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他們。


    “周陽八子!”上官安憤恨地咬牙,“我就說這個女人不能留!”


    上官桀的妻子也一迭聲的附和,讓上官桀眉頭緊皺,狠狠地喝斥母子倆:“說這些有用嗎?外孫女不能承寵,我們還能攔主上不寵幸後宮!荒謬!安兒,你母親是婦人之見,你也糊塗了嗎?”


    上官安絲毫不認錯,卻還是平息了怒氣,盡量心平氣和地對父親道:“主上要寵幸誰,我們自然不能攔!但是,皇長子不能是周陽氏所出!”


    ——周陽八子在太醫署例行的請脈中被診出喜脈。


    這也是應有之義,以周陽氏承寵的次數來看,至今才有孕方是怪事。


    上官桀並沒有看重此事,隻是其妻一直說個不停,如今上官安也這般反應,他更覺心煩。


    “皇長子有什麽好爭的!皇後尚小,日後生下皇子自然才是太子!”上官桀不耐煩地訓斥兒子。


    “阿翁想錯了!”上官安很嚴肅地指正,“若是其他後宮,自然是如此,可是,周陽氏是什麽人?那是長公主選中的人,原本是當作皇後備選的,她若是生下皇長子,誰知道長公主會不會一力支持他為皇太子?”


    上官桀靜心一想,不由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上官桀的妻子也道:“我就是這個意思。那些古書上不也說‘子以母貴,母以子貴’嗎?薄氏、陳氏都以無子被廢的啊!”


    雖然是婦人之見,也頗有些強辭奪理的意味,不過,後宮事本就是婦人事,安陽侯夫人所說的倒也是事實,至少,前車之鑒真的不遠……


    ——那兩位細算起來,可都是有策立之功的啊……


    上官桀眯起眼,細細盤算。


    ——天子不過十三歲……不需太著急……


    ——不是嗎?


    “既然如此,後宮還是少一個八子更好一些……”上官桀輕聲道,“隻是,怎麽做?”


    正堂之中立時一靜。


    ——後宮……並不是朝臣能夠輕易插手的地方……


    “……我再去見一下大將軍吧……”上官安低聲地提議,“聽他剛才的話……應該不會有問題……”


    “你從霍家來?”上官桀一愣,隨即便厲聲質問:“你去做什麽了?”


    “沒事!沒事!……”上官安跳起來,直衝出家門,哪裏敢把實情說出來?


    直奔出家門的上官安沒有看到正堂之中,上官桀的臉色更加陰沉。(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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