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開春了,就是三月的上巳節了。雖然戰亂,曲水那邊也會熱鬧一番。鳶鳶穿什麽衣衫兒去?春日著春裝,不如就是衣衫兒上百花白蝶的好。”天樞子施施然端坐,麵前的衣架子上撐著一襲縹色軟煙羅春衫兒。


    他伸出一根瑩指,以指為筆,筆端金光如水流出,在那春衫兒上畫著百花百蝶,一時間,那百花鮮妍百蝶歡騰,花香四溢,竟如同活了一般,襯得整件衣衫兒比大魏最好的繡品還要靈活生動。


    天樞子看向站在他身旁、端凝著衣衫兒的女子,輕道:“鳶鳶,你可喜歡?”


    青鳶婷婷立著,麵容有些清瘦,然而她的瞳仁卻是一片茫然,小臉上毫無表情,如同傀儡般冷冷應了句:“喜歡。”


    天樞子微微一笑,神情沒有絲毫異樣:“再有幾筆就畫好了……鳶鳶餓了吧,今兒中午想吃什麽?聽說街頭新開了家糕餅鋪,做得絕好的玫瑰鬆瓤酥,要不嚐嚐?”


    “好。”青鳶又是麵無表情的吐出一個字,神色僵硬毫無動容。


    看著女子這個樣子,天樞子努力的翹了翹嘴角,他努力的想維持自己溫柔的微笑,然而他最終失敗了。


    他的笑容僵硬,整個臉由白變青,那畫衫兒的右手無力的垂下來,好似他整個人都耷拉成了一團。


    “鳶鳶,看著我。”天樞子起身,雙手按住青鳶的肩膀,他的聲音有些異樣的沙啞。


    “好。”青鳶僵硬的迴到。她抬眸直視天樞子,然而雖然是看著他,目光卻沒有焦距,放佛穿過了男子,看向了虛空中某一點。


    “嗬嗬。”天樞子低頭笑了幾聲,笑聲嘶啞有些詭異,“鳶鳶,有美食而無好友乃是寂寞。不如今兒中午的玫瑰鬆瓤酥,我們邀請一位朋友來好不好?我備下幾兩陳年好酒……不如,就邀請方陵朔可好?”


    一字一頓,字字錐心。


    起初,青鳶的臉色依舊僵硬,可是聽到最後那一個名字時,她渾身忽的劇烈顫抖起來。


    她的小臉頓時慘白,孤寂、眷念、哀殤種種複雜的情緒一瞬間齊齊湧上,她臉色幾變,瞳仁裏壓抑著滔天的浪花,讓人不由感歎,要有多深的羈絆,才能瞬間展現出這麽複雜的表情。


    可隻是瞬間,她的瞳仁裏隱隱幻化出一個鬼臉,鬼臉示威般的一聲叫囂,那瞳仁再次恢複了茫然的僵硬,青鳶的神色也恢複如初,麻木的,冰冷的。


    瞬息之變,卻沒有瞞過她身前的天樞子。


    “嗬嗬。”天樞子又低頭笑了幾聲,那笑聲宛如從他喉嚨裏擠出來的,聽來有些恐怖的瘮人。


    “果然,就算魘術自動修複,如今看似恢複如初。但當時你想起來的一切還是多多少少留下了痕跡。你的心底還是留下了那個名字,如同沉睡的毒蛇,一旦清醒就會咬我一口。”天樞子似笑非笑,眸底夜色翻湧。


    青鳶麵無表情,魘術在她識海裏宛如一個魔鬼。


    “魘術自動修複後,自行通靈加大了鎮壓力度。便把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就是個沒有感情、沒有表情的傀儡……嗬嗬,那我還圖什麽……又有什麽意義,我想要的根本不是這樣……”天樞子呢喃著,嘴角抽搐著,似乎也拿不準自己是該笑還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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