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鳶登上了這座鍾樓,高處風疾,吹得她的玄色衣衫獵獵飛舞,因為失去道法記憶而不會使馭護體結界,青鳶的小臉都被凍得通紅,但她還是認真的把食指覆在銅鍾上,一寸寸撫摸著,尋找著那個“朔”字——


    她的眼睛愈發不太好了,視線裏是蒙蒙的血霧,高處的風吹得她眼睛睜不開,隻能靠指尖的觸感來尋找那個她曾經刻下的,“朔”。


    這是她的唿喚。


    把你的小字刻在長安鍾樓,或許你千裏之外都能看見,看見我等待佇立的孤影,聽見我的唿喚,然後,給我一點點迴答。


    你在哪裏。


    然而,青鳶的指尖終於觸碰到了那個朔字,卻依舊的,孤零零一個字,沒有任何迴應。


    她的指尖僵了僵,旋即她整個人都呆在那裏。


    似乎是不死心的等待著,或許下一刻,某一個她看不見的人剛好就路過這裏,看見了鍾樓的字,然而給她一點點迴應。


    深秋的風愈發凜冽了,青鳶瘦弱而纖細的身軀不住顫抖。可是,忽的,這高處的風戛然而止,甚至還有一股暖流傳來——


    而一襲素衫翩翩的天樞子站立在鍾樓邊緣,他指尖輕捏道訣,整個鍾樓被結界籠罩,不禁風霜不入,還自己散發汩汩暖流。


    “鳶鳶,你找不到他的。”天樞子看著銅鍾旁的女子,沉聲道。


    青鳶微微搖了搖頭,並沒有什麽反應。這個答案,她自己也是清楚,然而,她就是固執的不信罷。


    哪怕一聲窮盡尋找,她也會選擇不信罷了。


    天樞子走到青鳶身旁,目光複雜的看著銅鍾上那個“朔”字:“鳶鳶,三清是不會允許你和他有任何結果的。你不僅用盡法子也找不到他,你不是試過搜魂大陣還自我封印過麽……最重要的是,就算你們能偶然再次重逢,也不會那麽順利的就在一起。三清是不會允的。”


    天樞子最後一句話些些加重了語調。


    青鳶依舊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迴應。秋風吹拂起她的青絲,青絲飛舞如雲。


    天樞子眸色一深,他伸出兩根瑩白的指尖,輕柔的綰上女子幾縷青絲,眷念的貼近唇邊一吻——


    “鳶鳶,迴到阿忍身邊好不好。”


    這一句恍若夢囈的話,帶著從千百年前就濃烈如毒的愛戀,青鳶的眸色不禁又恍惚了幾分。


    身旁的男子,亦是等了她千年,在千年前,他們便是天地一雙人,姻緣之許白首之誓。


    然而,當他攜帶著千年前的愛戀迴歸時,她卻早已將心交給了另外一個人。


    青鳶顫抖的伸出指尖,在銅鍾上比劃出一句話——


    “阿忍,我終歸負了你。”


    天樞子的瞳孔縮了縮。


    她終歸負了他。因為她已經選擇了今生不負。


    說著,青鳶就頭也不迴的走下鍾樓,她根本不敢迴頭看男子,那曾經是她愛了一生的男子,他和千年前一般的氣度容顏,可惜自己卻不是千年前的自己。


    青鳶如逃一般,匆匆走下鍾樓,甚至步伐都有些踉蹌。


    天樞子也是默然的跟在她身後,二人陷入了半晌的沉默。


    如此,一前一後,走了約摸一個時辰。二人來到長安城的地界碑。


    高達十丈的石碑巍峨雄壯,上麵龍雕鳳刻的“長安”二字,顯示了此去,乃長安城,此離,便出長安。


    守衛的侍衛執著刀戟,威風凜凜,百姓來來往往,熙熙攘攘,奔赴這天下第一城。


    天樞子指尖捏了個道訣,頓時,無論百姓侍衛都放佛瞎了般,看不到這一雙男女的走來。


    青鳶走近地界碑,她伸出指尖,細致又耐心的尋找那個朔字,可依舊的,孤零零的一個字,沒有任何迴應。


    天樞子負手站在一旁,聲音些些沙啞:“鳶鳶,你到底在多少地方,刻了多少朔字。”


    “若注定要待盡一生,便刻盡九州,隻為哪怕半分可能,他可能看見,可能知道我在這裏,我在喚他,我在找他。”青鳶伸出指尖,在地界碑上比劃出這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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