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內一片漆黑,未點燭盞。隻有從碧紗窗外透進來的日光,隱隱照出宮殿內的情況。


    漆黑,壓抑,死寂。


    殿內半人高的琉璃八角燈盞、和田青玉鏤花屏風、十八重錦羅龍鳳呈祥帷幔,一切華貴無比的東西,都放佛籠罩上了一層陰森鬼氣。已然入秋,殿內涼意橫生,光潔的玉石磚地上,映出那個盤膝坐在殿內中央的女子。


    她一襲玄黑色薄裙,如同被夜色浸染過,她未施粉黛,七尺青絲隻以一隻白玉梳簡單綰起,更駭人的是,女子雙目血紅,宛如凝結了的獻血,襯著她慘白的臉色,陰鬱的眉眼,讓她整個人都放佛從阿鼻地獄爬出來的冤鬼。


    這自然就是從咫尺崖返迴的青鳶了。


    她簡簡單單的坐在大殿中央的磚地上,沒有穿鞋,一雙赤足。她手執莫邪劍,指尖在劍刃上來迴撫摸著,她似乎在深思著什麽,也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這番景象又瞧得王遊雪到吸了口涼氣。


    她連忙縮迴頭,撫著胸口道:“錢武蓮,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能把一個人變成那個樣子?”


    錢武蓮搖搖頭:“他們那種境界的事兒,也是你我猜的出的麽?”


    王遊雪一愣,旋即泛出一抹苦笑:“迴宮後的皇後娘娘,隻穿黑色衣衫,似乎是喉嚨撕裂了,數日都說不出話來,就知道把自己鎖在坤寧宮,擦洗那柄莫邪劍。”


    錢武蓮也眉頭深鎖:“本來她關於所有道法的記憶都失去了……對了,就記得搜尋類道法……最可怕的是,眼睛還成了那樣,血紅色的,偏偏還襯著黑衣……第一眼瞧見,可是把我嚇到了。”


    王遊雪凝神聽向殿中,女子擦洗莫邪劍而發出的幽幽清響,迴蕩在死寂的寬闊殿堂中,聽得王遊雪牙齒間一陣發顫。


    “你知道麽,昨兒個,皇後娘娘索要新的羅帕擦洗莫邪劍,我進去過一次。好像她的眼睛……”王遊雪遲疑道。


    錢武蓮唿吸一滯:“眼睛怎麽了?娘娘嗓子壞了,已經啞了。若是眼睛再怎麽……”


    王遊雪看向坤寧宮,聲音沉沉——


    “好像,娘娘的眼睛,也有些看不大清了。據說,是鮮血凝在了瞳仁裏,她看到的,都是茫茫血霧。”


    錢武蓮隻覺得心中一涼。


    曾經的青衫女子,道法無雙,瑰姿清麗,天下化作指尖棋,一笑泯王侯。


    然而如今的她,隻著黑衣,雙目血紅,不僅啞巴了,連眼睛也看不大清了。整日整夜目色茫然,似乎把自己鎖在了自己的世界裏,整晚整晚擦洗莫邪劍,簡直無法讓人相信,她是曾經那個青雲彩鳶。


    半晌,王遊雪才重重舒出一口氣:“這樣的皇後娘娘,簡直是……”


    王遊雪止了話頭,因為謹守君臣禮儀,她實在無法說出對如今青鳶的描述。


    倒是直率的錢武蓮一口接了下去——


    “鬼魅。如今的皇後娘娘,簡直就是鬼魅。”


    二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忽的,一聲沉悶的響——


    坤寧宮的殿門驟然打開了。


    王遊雪和錢武蓮驚得往殿門口看去。


    十層雕鳳玉階上,緩緩走出一抹倩影。


    那是一襲黑衣、雙目血紅的青鳶。她踏著赤足,麵無表情的走出大殿,似乎是忽然傾瀉而下的日光太過耀眼,她不禁頓了頓,微微眯了眼。


    台階下首的王遊雪和錢武蓮,以及一幹太監宮女侍衛都嚇得本能的捂住了嘴。


    因為,那走出坤寧宮的,就是一個鬼魅般的女子。


    她手中執著莫邪劍,劍刃向下,抵到地上,隨著女子步行,劍尖劃過地麵,擦出刺耳而清冽的響聲。


    初秋的風微拂起女子的一襲黑衣,獵獵飛舞,她一雙血紅的瞳仁,毫無生氣,毫無神采,如同行走世間的傀儡。


    “臣,臣參見皇後娘娘……”王遊雪緩過神來,她連忙拉過錢武蓮,依君臣禮儀下拜。


    四周的宮女太監也才反應過來,紛紛顫抖著哆嗦著下拜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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