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鳶別過頭看向頭頂幻化而出的明月,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喚我鳶鳶的那個人,還被困在論道台生死難料。算來,也是由了公子陷害。就算那人真的做了鬼,我青鳶也不允許第二個人喚我鳶鳶。”


    女子的語調愈發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昆侖公子卻不在意的勾了勾唇:“連一聲鳶鳶都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他於你如此特別?”


    青鳶眸色一動:“自然,他是本姑娘的夫子,又於本姑娘有救命之恩。”


    “就這麽……簡單?”


    “你……”


    青鳶剛說出一個字,就驀地臉色一紅,然後顳顬著說不出話來。


    放佛,心事被窺視,放佛,連她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東西,一層層明晰。


    可是,當明晰之時,也有可能是天人永隔之時,未免,晚了一步,錯了一生。


    複雜而悔恨的情感洶湧而來,砸得青鳶一陣陣恍惚。


    她突然不可抑製的想念那抹俊影,想聽他不正經的喚自己鳶鳶,然而又想到那日不鹹山的離別,刻骨的哀然席卷而來。


    青鳶頓時紅了眼眶,她躲避著昆侖公子視線,沉默不言。


    “你並不了解他,說到底,從最開始他自稱夫子出現,到最後不鹹山舍命救你,並沒有必要的理由,不是麽?”昆侖公子淡然的語調深處,含有一絲異樣。


    這一針見血的疑問,青鳶卻並沒有男子想象中的遲疑。


    她隻是了然一笑:“我來給。”


    昆侖公子一愣。


    青鳶從容的看向他,眸色堅毅坦然:“他不需要告訴我理由,隻要我有理由就夠了。”


    “什麽?”昆侖公子的眸色愈深。


    男子的眸色太過幽深,青鳶鬼使神差的避開,她抬頭看向月夜朗照下的千山鬆影,眸如漣漪。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怎麽在人間地獄不鹹山,和仇敵昆侖公子如故交般聊天。


    隻是麵前的男子的話,卻放佛具有魅惑的魔力,誘引著她將那些深埋的心事一點點理出來。


    道法幻化的明月清輝璀璨,倒影在青鳶瞳仁裏,泛起了一陣陣溫柔的漣漪。


    女子似乎歎了口氣,一縷淺笑,風華絕代——


    “我隻知道我認識的方陵朔,已經亂了我的心……心都亂了,哪裏還需要多問。”


    一句話放佛蓮荷初綻。


    一句話幽穀上升明月沉淪。


    一句話塵緣開啟但願莫失莫忘。


    昆侖公子渾身一顫,眸底夜色翻湧:“本公子瞧不明白。你罵他是大蟑螂,你討厭他神出鬼沒總是不正經,你的身邊更不乏注視你的目光。為什麽……”


    青鳶站起身,一襲青衫在晚風飛舞,七尺青絲拂過她皎月般的眼眸,宛如仙子臨凡風華絕代,令她身旁的昆侖公子都不禁唿吸一滯,令暗中無數注視她的眼眸都不禁微動。


    “這……需要理由麽?”青鳶淒然一笑,“隻是不鹹山的變故,讓我才看清自己的心。那日萬裏廢墟之中,他最後迴眸一笑,就那麽讓我中了魔怔。如果公子還要問為什麽,我青鳶隻能告訴你,是我青鳶太傻。”


    “傻?”昆侖公子一愣,語調些些沙啞。


    青鳶沒有注意到男子異樣,隻是淡淡莞爾,眸色繾綣。


    她放佛記得兩人初見,他立於漫天蓮荷中,宛如神祗;她記得他為她買來尋常閨中的冰片糖,對被天下棄為妖女的她說,她隻是他心目中普通的女孩子;她記得萬魂天罰的幻境中,他不管天怒救下她,卻隻是問她馬蹄糕加飴糖還是花蜜;她也曾記得在大魏皇陵中,他以血肉之軀,生生救她一命,在她迷茫不解時,他卻隻是輕道——


    鳶鳶,是呐,我就是瘋了。


    對啊,似乎從那個時候起,自己就已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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