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堂中諸人隻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趙宛曜就被狠狠踢到了大街上,捂著紅腫的臉,驚怒的對青鳶喝道:“賤丫頭!竟敢打我趙家!”


    迴春堂諸人追到大街上。坊市愈來愈多的百姓圍過來,有人認出了趙家的裝扮,都帶著同情的眼光看向了碧衣女子。和八大世家作對,真是不知死活。


    趙宛曜狠戾的目光射出一股殺意,他向青鳶啐了口:“一介賤民,本公子要將你剝皮挖心!以正尊卑!來人,把她抓起來!”


    “領命!”一群侍衛威風凜凜地衝上來,作勢便要粗魯地去縛青鳶雙臂。


    一絲瀲灩冷笑浮現在青鳶唇角,讓那些侍衛有片刻的呆滯。電光火石間,諸人隻覺眼前一花,再一看,青鳶依舊立在原地,笑意如昔。


    “我的手臂!”旋即,如斯驚唿接連響起,兀地,那群侍衛全部哀嚎著倒地。身下枕著一截斷臂,血如泉湧。片刻之間,十數名侍衛全被斬斷了一臂。


    “殺人了!世家趙氏死人了!”靜默了兩秒後,人群忽地騷動起來。有小孩兒哇的一聲哭出來,閨中女子更是慌忙掩麵,不敢看如此血腥場景。


    趙宛曜陰翳的眸色壓抑著腥紅的嗜血氣息,他低頭對身旁的童仆低聲說了兩句,踏步上前,走到一位斷臂的侍衛前,一劍斬斷他的腦袋:“沒用的東西,也不必留了。”


    忽地他身形暴起,仗劍向她刺來。


    “三家貓的功夫,也敢對本姑娘不敬。”青鳶玉指一把掐住劍尖,輕輕一打手腕,趙宛曜的劍就已經到了她手中。她又一個翻手擒住趙宛曜雙手,反負身後,一手抄到前麵,長劍泠泠地橫在他的脖頸。


    趙宛曜幹幹地咽下一口唾沫,顫抖地嚎叫道:“八大世家,守護龍脈!我是趙家嫡長子,你不怕觸怒天意麽!”


    兀地,寒光一閃,長劍如風,他的鬢發已被身後女子全全割下,絲毫不差。


    “天意已然棄我,如今,是我棄天意!”青鳶眸色冷透,不含一絲溫度和動容,長劍一動,便要向趙宛曜脖頸抹去。


    忽聽得一聲大喝“住手!”


    一名錦衣公子策馬而來,身後跟著百餘位騎裝兵衛,鎏金螭龍頭細鱗甲,三丈銅鉚青金劍,雄姿英發,虎虎生威,一瞧就是趙家精銳兵力。


    “趙世子!是趙家世子!”人群驚叫起來。隨即尊敬地垂下頭,刷刷跪下。世子之尊,竟至此地。


    錦衣公子翻身下馬,先是對姬淵客氣的點點頭,方對著青鳶一揖道:“姑娘,在下趙鶴紫,天賜‘雙鶴紫葉’之號,為趙家世子。宛曜是我嫡兄,性子急了點,但不是惡人,還望姑娘手下留情。”


    趙鶴紫二十出頭,麵色白淨,眉目也算清秀,髻中琉璃饕餮東珠簪,一席紫色鎖繡銷金彩緞衫子,用金銀雙絲線勾勒出青龍白虎。通身華貴氣派。


    “趙世子有禮。抱歉,我的性子也是急了點,也不是惡人,還望趙世子莫計較。”青鳶眸色一閃,長劍又要往趙宛曜的脖頸抹去。


    趙鶴紫終於卸下了翩翩有禮的樣子,滿臉厭惡和驕矜,厲聲大喝:“賤女人,給你幾分麵子你還當真了。我乃天意選中,龍脈之守,賜名族徽,仙人庇護!你竟敢違逆我的意思!來人,把妖女拿下!我要她五馬分屍,筋骨寸斷!”


    惡毒的話落在人群中,沒有絲毫異議。所有人都討好地附和著趙鶴紫,希望和八大世家攀上點交情,厭惡地向青鳶咒罵。甚至有人無趣的搖搖頭,便欲散去。


    精銳侍衛氣勢洶洶地湧上來,青鳶纖細的身影瞬間被淹沒。可隻是片刻,場中一聲清喝:“放肆!”


    碧衫身影忽地飛躍至半空,玉足踏在侍衛頭頂甲胄,淩空而立似一枝碧桂綠蓮。正是青鳶。她的目光似冷劍寒芒,刺得所有人目中暫時失彩:“道上諸派,聽我號令——


    “殺!”


    少女的一個字脆生生落下,卻又帶著毫無遲疑的威壓。


    頓時,場中諸人隻覺得眼前一花。沿街乞討的小販、擔著貨郎擔的鰥夫、酒肆裏吆喝的壯漢、樂坊裏起舞的佳人…俱俱臉色一變,眸色生寒。從貼身小襖裏、驢車座駕下、蓮藕菜堆裏,抽出長劍刀刃,棍棒大刀。從四麵八方,街頭巷尾驀地湧現出來。


    恍若長安街坊被翻了底,麵上一派平靜繁華,可當底兒掀過來,頓時千軍萬馬殺氣凜凜。街道頓時壅塞,百餘人以青鳶為中心,迅速聚攏而來。將青鳶圍住,不善地與趙家軍對質。


    “一鬥米派單混頭聽鳶姑娘吩咐!”一個赤膊漢子對著青鳶單膝跪地,百餘人隨即跪下,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這是你們的地兒?很好,那我就不多言了,你們知道怎麽做。”青鳶些些抬起下頜,恍若掌握人間生死的仙子。


    “對鳶姑娘不敬者,殺!”單混頭大喝一聲,當先抄起三丈玄鐵大刀,向趙鶴紫衝了過去。


    “放肆!我乃八大世家之一,趙家…”趙鶴紫的怒斥啞在喉嚨裏,他發現這群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人,個個招式野蠻又霸道,殺得趙家軍慘叫震天。


    圍觀的百姓“嘩”地一聲四下逃竄,他們可不想被牽連。不過,還是有膽小的哭號著:“是屠鳶!是屠鳶之一的鳶姑娘!”


    另一邊,方才被青鳶擒住的趙宛曜狼狽地趴在地上,像個縮頭烏龜,生怕被人察覺他在這裏。可他的慶幸不到一刻,便感到衣襟被人一提,青鳶冷冷的聲音傳來:“單混頭,這人你先收押著。毛順了再給我送來。”


    趙宛曜忙諂笑著求饒道:“姑娘好英雄,我這條賤命不值錢,有眼無珠衝撞了貴人…趙鶴紫值錢,姑娘向著他去…”


    青鳶心頭作嘔,猛地將趙宛曜扔向單混頭。男子“啪嘰”一聲墮到地上,殺雞般的嚎啕響起,再一瞧,褲襠都被嚇濕了。


    半晌,喊殺聲忽地退去,街坊又安靜下來。


    趙家軍潰敗不堪。躺在地上呻吟的、跪在地上求饒的、蜷在人群裏裝死的,前時還威風凜凜的臉滿是汙垢,鎏金細鱗甲血跡斑斑,都用畏懼的神色偷覷著青鳶,卻是連站起來對視的勇氣都沒了。


    “鳶姑娘,兩京屠鳶之一,屠殺世家趙氏,天意不恕,當棄!鶴紫請天罰,嚴懲妖女…”趙鶴紫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清脆的“啪啪”兩聲,自己的臉頰現出了兩個紅印子。


    而那碧衫青鳶,正懶懶的舒展著自己的手,用羅帕拭去沾惹上那趙家熏香的味道:“一宮一閣一軒樓,仙人饒恕如何,懲戒如何,與我何幹!你們給我聽明白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不是天意棄我,是我棄天意!”


    諸人皆驚。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明白的對質一宮一閣一軒樓,敢如此放肆的辱罵仙人,敢如此坦然地打了趙家還踐踏天意。沒有人敢應話。


    趙鶴紫連嗬斥兩句的心,都全全癱軟。他甚至不敢對上女子灼灼的目光,那仿佛是一個上位者,真正屬於上位者的威嚴霸氣。


    誰也沒有想到,這句話會在日後響徹大魏天下,仙宮塌陷,夜盡朝日。


    百姓們緩過神來,比起方才逃竄,“轟”地一聲,更加亡命地四下鳥散。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隻怕真的降下紫雷天罰,則整個長安都會遭殃。


    似乎是為了應和混亂的百姓,天空忽地陰雲密布,“刺啦——”一道電光閃過,雷鳴隱隱在烏雲中醞釀。


    “不得了了!妖女大逆不道,仙人震怒!天罰,天罰要來了!”驚恐的叫聲四下響起,哭喊聲、尖叫聲、祈求聲,鬧成一片。連趙鶴紫都變了臉色,慌忙上馬,催促趙家軍迅速撤退。


    另一邊瞧了半天熱鬧的姬淵、方陵朔對視一眼,姬淵對他點點頭,把莫相離的解藥扔給他。方陵朔驀地一躍而出,攬住青鳶水腰,把她拽在懷裏。


    “鳶鳶,玩夠了,我們迴家。”


    青鳶掙脫不了他,雷鳴轟轟,也讓她有些些發虛。隻是方才那一席話也讓她怠倦,仿佛有很多記憶湧上來,放佛有爹爹在麵前倒下,放佛有什麽將自己掏空。


    “我說錯了麽?”


    “除了鳶鳶說夫子的壞話是錯的,其他的,都沒錯。”


    方陵朔低頭,對青鳶淺淺一笑。俊朗無雙的容顏俯視著懷中的女子,讓她看不見頭頂雷雲,瞳仁裏隻倒映出他的笑意,放佛,世間全部。


    長安的****月餘才平息下來。也沒有天罰降臨,不過是夏日暴雨,落了一陣就雨後初晴。


    酒肆裏的說書人依舊唾沫橫飛,說起那屠鳶之一,鳶姑娘的威名,如何再次響徹兩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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