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獨自一人迴到了家中。


    酒瓶,髒衣服,垃圾,將本就不寬敞的空間擠壓得狹小無比。


    男人頹廢地從櫃子裏拿出一瓶白蘭地,直接靠在露出棉花的沙發上,將酒水往自己的嘴裏灌,眼眸低沉到讓人不僅懷疑他眼中的世界是不是隻剩下了灰色。


    他是位出色的演員,誰都無法將現在的他和剛剛在赫文麵前的那個冷靜男人聯係起來。


    有可能不論是如今這個充滿絕望的頹廢男人,還是一直偽裝成酒鬼暗中計劃著揭穿這個世界真相的家夥都是真實的他。


    而如今這個有兩張臉的男人將自己當做誘餌,隻是為了看一眼美好表象下的真相。


    他不止一次有機會抽身離去,難道納西從沒有察覺到真相後的危險嗎?難道他不知道艾倫德失蹤後,自己最好的選擇是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嗎?


    他義無反顧地衝向了能將自己身體撕成好幾塊的漩渦,而且還主動做出了許多相當於挑釁的行為。


    沒有離開阿瓦隆的路。


    一旦來到了這裏,就再也不可能迴去到霧之國了,當然了,不可能有人會渴望那個灰暗的世界,怪物肆虐,靈魂總會無緣無故地消失,邪惡且強大的靈魂折磨和奴役著弱小和善良的靈魂。


    這裏溫暖,光明,安全,外麵黑暗,潮濕,危險,。


    但即使外麵的世界是灰暗的,納西還能分辨出灰色與灰色的不同,但在阿瓦隆,包圍著他的是完全的黑暗,他看不見一點區別,這裏並不是理想鄉,而是牢房,而且這個監獄裏的其他囚犯都被蒙住了眼睛,割掉了舌頭,刺穿了耳膜,完全無法進行交流。


    即使有正常人,但是身處於這群瘋子中,他們必須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而正常人之間若是想要交流些會嚇到瘋子的話題,還不得不避開他們,而且他們甚至都不敢直接用語言交流,因為這個地方到處遍布著如同監視裝置的魔法力量。


    而且掌握著監視裝置的都是瘋子,他如果在和其他人的交流中暴露了自己是正常人,就會被瘋子們抓住,綁在柱子上審判。


    他從來都不是個喜歡冒險的人,但是處於這種環境,他早就瀕臨崩潰了,生於死並沒有那麽重要,反正他都死了一次,身體對生存的本能也漸漸無法影響他的靈魂了。


    他雖然在和赫文的第一次交流中隱藏了很多事情,但是他並未撒謊,他進入這個地方的時候,曾經遭受了無法忍受的折磨,心智幾乎完全被摧毀了,但即使是這樣,即使是這樣……


    他在剛剛逃出魔爪的時候,雖然有對湖中仙女的怨恨,可是生前的習慣還在影響著他靈魂的形狀,他並未想過將那些家夥怎麽樣,隻要能活下去,羞辱和傷痕又算得上什麽呢?


    他是巫師,不是騎士,沒有那麽多必需守護的東西,除了生命外,其他東西對他都是可以衡量得,唯有生命是無價的。


    可當他在這個地方待得越來越久後,恐懼摧毀並重鑄了他。


    如果說對死亡的恐懼是人類最原始的本能,是銘刻在基因中無法撼動的真理的話。


    那麽對未知的恐懼則是人類隨著文明發展,對世界與自身認知愈發清晰後,不斷地壯大和成長的第二恐懼。


    而當理智在人類這個物種決策影響越來越大,甚至超越了本能的時候,未知所帶來的恐懼,也就超越了人類本身,由基因決定的那部分恐懼。


    死亡,在絕對的未知和不可理解麵前,是何等的渺小?


    恐懼早已戰勝了納西,他知道自己在絕對的黑暗麵前屈服,違背了自己對生命的渴望,對生活的熱愛,隻能選擇一頭紮入十死無生的暗巷。


    而人在跌落深淵的時候,總會向著上方徒勞著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東西。


    赫文就是他抓住的稻草。


    雖然在赫文麵前的時候,他表現的十分冷靜,但其實那隻是因為他在壓抑著自己的恐懼,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得歇斯底裏,將赫文嚇跑。


    這也是為何他不敢對赫文提出過多的要求,因為他害怕再次孤獨一人麵對整個瘋狂的世界。


    他們都瘋了。


    而自己是唯一清醒的人,隻有他能夠有機會麵對真相,如果繼續和他們待在一起,甚至假裝什麽都不存在的和他們一起交流的話,他也會不知不覺地變成那些精神異常的家夥。


    他必需得見到真相,隻要真相能夠拯救他,他必需逃出這個瘋子窟,自己的生命,別人的生命,包括那個叫做赫文的半個正常人,他都可以犧牲。


    他必須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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