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後,玉書發現,今兒個她院子裏的奴才們,在她跟前伺候的時候各個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就好像一不小心她就會大發脾氣一樣。


    轉念一想,玉書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了。


    今兒個沒什麽特別的,不過是德妃娘娘給爺指的耿氏入府的日子罷了。對這,玉書本心是半分想法沒有的。


    她做什麽吃了撐的去管胤禛有沒有其他女人?先不說她能不能管的成,便是能管成,她做什麽要管?


    她又不是真愛他,吃這種醋,有病麽?不過,好像大家都覺著她該醋一醋才對?


    玉書腦筋一轉,便想到了。


    確實,要是她半點沒表現出和平日裏的不同來,那她之前表演出來的那個愛胤禛愛的要死要活的小女人人設可不就崩了?


    不過,明著生氣對奴才發火或是陰著臉都太難看了,吃個小醋是情趣,露出嫉妒的嘴臉,可就太醜陋了。


    要是這麽吃醋,非得把她在胤禛那兒賺到的美好印象分給打折不可,而且她想要的寵愛也可見地長久不了了。


    於是,在洗漱用膳過後,玉書手裏拿著個團扇,來到院子裏。


    目光一掃,她便走到吊在石榴樹下的秋千上坐了下來。而後,靠在秋千上頭,略蹙著眉,眼神空茫地望著天空,許久也不曾動一動。


    玉書就這麽一直看著,看了一整天。


    所有奴才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也不敢上前來勸。


    連青衽都隻在下半晌的時候,來問過一迴玉書要不要吃點心,被她搖頭拒了之後,也隻能守著她,不敢再開口了。


    不出玉書預料的是,申時末,估摸著才剛下衙不久,胤禛便來了這院子裏。


    經過這兩個多月的相處,胤禛對她已經能看出有一些在乎了,不然也不會為她擋下那麽多麻煩。


    雖然那感情很淺薄,也隻算有點好感,但總歸有的。畢竟,玉書這般純粹愛他的人,對他這種皇子來說,實在是太難得了。


    接到消息,他也不曾多考慮其他,直接便來了。


    剛過月亮門,胤禛便看到了玉書一身藕荷色旗袍,坐在枝葉繁茂的石榴樹下,手中鬆鬆地握著個團扇,愁眉不展地仰頭看著秋日裏高遠的天空。


    一副“佳人含愁望秋空”的模樣。


    胤禛腳步一頓,而後大步走過去,解下自己身上的單鬥篷,披到玉書身上,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受此一驚,玉書身子一抖,空茫地眼睛這才有了焦距。


    發現自己被抱起來了,她慌亂地向上看去,見到胤禛那一刻,眼中的惶急變成了驚喜。她喚道:“爺?”


    胤禛卻不理她,抱著她大步進了門,將她放到牙床上。


    玉書又惴惴地喚了聲,“……爺?”


    胤禛仍不看她,隻對跟在後頭進門的青衽她們喝道:“你們這些奴才都是幹什麽吃的,就讓主子那麽在院子裏呆著?都不知道勸著點?”


    “要是你們主子凍了個什麽好歹,看爺不揭了你們的皮去!”見青衽她們就在地上老老實實地跪著聽訓,又嗬斥道:“還不去給你們主子取湯婆子暖和暖和!”


    等青衿這些丫頭們連滾帶爬地出了門,蘇培盛十分有眼見地也悄悄退到了外間。


    如此一來,這屋裏,就剩下玉書和胤禛兩人了。


    背著玉書,胤禛大馬金刀地坐在床沿上,身周氣壓低的嚇人。


    在床上撐起上半身,玉書稍稍前傾了下身子,試探著將手搭到他肩膀上,口中小心翼翼地喚著,“爺?”


    胤禛轉頭橫了她一眼。


    “爺~”玉書撒嬌地拉長音,將整個身子都靠到他後背上,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一邊磨蹭著,一邊討饒道:“爺,您別生奴婢的氣,奴婢害怕。”


    “你還知道害怕?”胤禛這把終於肯轉過頭來,“爺看你膽子大的很!”


    “奴婢,奴婢哪有。”玉書委屈道:“奴婢什麽都沒做。”


    “什麽沒做?”胤禛被她這副無辜的小樣氣笑了,“什麽沒做,你一整天都呆在院子裏,不吃不喝?這叫什麽都沒做?”


    “奴婢,奴婢,就是自個兒呆著,確實沒做什麽啊。”


    “還敢強嘴!”說著,“啪”地一聲,胤禛狠狠地拍了玉書的屁股一下,“說,你做錯事兒了沒?”


    被這般懲罰,玉書臉色“刷”地一下子紅透了。她將臉埋到胤禛肩膀上,連聲服軟道:“奴婢錯了、錯了,奴婢知錯了。”


    見她認錯,胤禛的一腔氣怒這才消了點。


    他轉過身子,伸手,一把將玉書撈到大腿上坐著,雙手環著她的腰,低頭看著她,質問道:“一天不吃不喝,你做什麽跟自己身子過不去?”


    玉書一臉的心虛,小小聲反駁道:“奴婢早上還用膳了呢,有吃東西的。”


    “哈!一碗綠豆粥?那也叫吃東西了?”


    “呃……還有、還有一塊百合酥呢。”玉書磕磕巴巴地小聲道。


    “你膽子是真的大了啊,”胤禛眼睛一眯,“還敢駁爺了?”


    玉書臉上的表情越加委屈了,“沒有,奴婢,奴婢就是說事實而已啊。”


    “哼!爺看你就是被爺寵的膽子大了。”胤禛冷哼道:“一整天也不吃東西,就在外頭吹冷風,你這是打量著生病了好想讓爺心疼?”


    一聽這話,玉書臉一下子白了。


    她連忙看著胤禛的眼睛,慌亂地解釋道:“奴婢沒有,奴婢不是這麽想的,奴婢不是……”一邊焦急地說著,一邊眼淚都要急出來了。


    見自己的話嚇著她了,胤禛一瞬間有點後悔,不過他很快就硬下心腸,逼問道:“你不是這麽想的,那你是如何想的?”


    “奴婢,奴婢隻是、隻是擔心……還有點、還有點害怕。”玉書雙手緊緊地攥住胤禛的前襟兒,顫聲哽咽道:“奴婢怕、怕爺有了新妹妹,就、就不要奴婢了。”


    說著,兩行清淚從她眼眶中滑下,“畢竟、畢竟奴婢再不能給爺生孩子了啊。奴婢好怕~”


    雖在哭,卻哭的梨花帶雨,頗有美感,不見半分引人厭惡的醜陋。


    聽她這般哭著,胤禛心頭終究一軟,從袖子裏掏出帕子,給她抹了抹臉,口中低聲道:“爺先前兒就說了,不會不要你,會對你好,你還害怕什麽。爺就這般不值得你信任?


    “爺~奴婢,奴婢沒有,奴婢怎會不信爺?”玉書抽了抽鼻子,道:“奴婢、奴婢隻不過,隻不過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頭這關罷了。”


    閉上眼,玉書聲音悲涼,“奴婢已不能生孩子了,而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又算哪門子的真女人?奴婢既已有了殘缺,哪裏還配再讓爺寵愛呢?”


    “你胡思亂想這些東西做什麽!”胤禛嗬斥道:“要寵你的是爺,配不配被爺寵,你說的不算,爺說了算!”


    玉書睜眼看他,“爺?”


    “爺說你好,你就是好。”胤禛摸著她的臉龐,低頭,看進她的眼睛裏,“你是爺見過的女人中,最美好的一個。”


    “莫要擔心這些有的沒的,相信爺,不管這府裏再來多少人也越不過你去。”隻要你一直不變。


    “爺!”玉書深情地地喚了一聲,感動非常地投到了他懷裏。


    胤禛拍拍她,“安心了?”


    “是,”玉書抬起頭,眼波盈盈,脈脈含情,“有爺這句話,奴婢還有什麽可怕的呢?隻要爺還要奴婢,奴婢就再沒這般安心的了。”


    “你呀,”胤禛寵溺的點點她的額頭,“快讓奴才給您端水來洗洗吧,都哭成小花貓了。”


    “啊!”玉書驚叫一聲,趕忙捂住自己的臉,慌裏慌張道:“爺,您,您別看奴婢啦!”


    然後微微一掙,脫了胤禛懷抱,轉臉向著外頭,揚聲叫道:“青衽、秋靈!快給我端水進來。”


    看她這麽一副在乎自己的樣子,胤禛的唇角不自覺地向上揚了揚。


    玉書話音剛落,早有先見的青衽帶著秋靈端著水盆,拿著湯婆子進來了。


    伺候完玉書洗漱,並把熱乎乎的湯婆子放到她懷裏後,青衽和秋靈又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


    胤禛又和玉書在裏間黏糊了一陣兒,還留下和她一起吃過了晚膳,這才帶著蘇培盛他們離開了。


    不過,走在半路上,胤禛突然想起玉書那一院子無用的奴才。


    於是,他轉頭,對蘇培盛淡淡道:“你鈕祜祿主子這院子裏的奴才都太不中用了。”


    “主子糟踐自己的身子,勸不住不說,連給主子拿件兒鬥篷都不知道。你這便找人教教他們,怎麽做好一個奴才。跟他們說:再發生這種事兒,腦袋就別要了。”


    “喳!”蘇培盛應了一聲,扭身去找會調-教奴才的人了。


    而玉書呢,卻半分沒注意到胤禛對她的這份用心。這會兒,她已經進了空間,再度和手下開會去了。


    這府裏頭,打探到明明是新人入府的日子,胤禛卻來了玉書院子裏頭的女人們,此刻是恨的咬牙切齒,不知道毀了多少帕子,摔了多少瓷器。


    若是玉書在她們麵前,她們恨不能生撕了她。


    可惜,經過前些日子,她們已經知道,爺正護著那隻狐狸精呢。要是再對她動手,在爺那兒可討不了好去。


    於是,她們也隻能自己咒罵幾句,泄泄恨,過過癮了。


    要動手,也得等爺對那小賤蹄子狐狸精的新鮮勁兒過去再說。


    而這一等,就等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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