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滿載而歸,夜裏當真吃的是烤魚,地點就在院內蓮花池上的亭謝裏。微風習習,風月清朗,亭裏花香四溢,眾人一麵吃著烤魚喝著酒,一麵賞亭外的蓮花跟月光,聊聊天講講笑話,倒也愜意的很。


    吃完烤魚後,島上的廚子又端來一鍋香濃的魚湯,正是白日裏釣的那條大黑魚——小魚燒烤,大魚讓廚房煲湯,一魚多吃。


    慕春寅第一個給樊歆盛,然後問她:“味道怎樣?”


    樊歆點頭,慕春寅道:“那就多喝點,黑魚溫補,喜歡的話明天我們還可以去釣。”


    樊歆喝了小半碗,然後繼續奮戰烤魚,鯽魚肉嫩味鮮,烤著吃再美味不過,就是小刺多,她拿筷子理了半晌,還是險些被刺到。慕春寅又給她盛了碗湯,叫她再喝點湯,自己卻將盛鯽魚的盤子拿走。


    樊歆也沒多想,又喝湯去了,一碗湯下肚後渾身暖洋洋,再瞟瞟慕春寅,就見他不知何時將那盆鯽魚送迴了自己麵前,雪白的魚肉一簇簇放在純白的瓷盤裏——大小刺早被剔得幹幹淨淨。


    見她怔在那,慕春寅拍拍她的頭,道:“愣著幹嘛,還不吃。”


    樊歆看著那細心剔好的魚肉,心中一陣動容,她彎彎唇角,夾起一塊魚肉放進了嘴裏,慕春寅瞧著她,也彎起了唇角,自己的魚早冷了也不知道。


    ※


    酒足飯飽,男人們還在亭裏聊天,樊歆先迴了屋——晚上她還得幫珍姨擦身喂藥盡孝道。


    伺候完許雅珍後,樊歆去廚房衝了杯熱牛奶,剛一轉身,就見慕春寅立在廚房門口,雅白的燈光中將她望著,目光深邃如海。


    每逢兩人獨處他這樣含情脈脈看著自己時,樊歆就覺得局促,她扭頭找了個話題,“你是不是晚上沒吃飽?”其實他不大愛吃魚,今晚吃的烤魚,定是沒吃飽的。


    慕春寅點了點頭:“你要給我做吃的嗎?”


    樊歆看看冰箱裏的食材,道:“你想吃花飯還是想吃麵條?”


    慕春寅道:“花飯吧。”


    怕飯太幹難以下咽,樊歆問慕春寅:“那想喝什麽嗎?”


    “我想來杯紅茶。”


    “哦。”樊歆轉頭找食材,輕車熟路忙碌起來,雞蛋、蔬菜、茶包、檸檬……一樣樣準備充足。慕春寅就在她身後餐桌坐著,看她穿著寬鬆溫馨的居家服,圍著圍裙在料理台前有條不紊,雞蛋在鍋內翻出油香,金黃的飯粒合著蔬菜蔥花一起翻炒……香噴噴的雪菜蛋飯後,水果刀輕快將檸檬切片,跟白糖一起放入茶中,拿攪拌棒攪勻。


    這一飯一茶,簡簡單單的流程曾在往昔重複過無數遍,親切的讓人動容,慕春寅久久看著,目不轉睛。


    見慕春寅不動筷子,樊歆問:“怎麽不吃?是不是不想喝熱紅茶?紅茶雖然冷藏才好喝,但這個季節喝多了傷胃,你就將就著熱的吧。”


    “不是。”慕春寅低頭看著碗中噴香的飯粒,聲音裏含著感歎,“你好久沒給我做飯了……我不敢吃,怕吃完了,下次就沒有了。”


    樊歆不知如何迴答,將目光移向桌上的炒飯,“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這樣就很好了。”慕春寅吃了一口花飯,目光卻一直在樊歆身上,半碗花飯下肚後,他凝視著她的眼睛問:“你這兩天開心嗎?”


    樊歆微微笑,“開心。”他想著法子讓她開心,她不是不感動的。雖然午夜夢迴她仍能夢到那場傾盆大雨中的心碎,但比起先前的痛徹心扉,這些天在慕春寅汪姐赫祈等人的調節下,已緩和許多。


    見她笑,慕春寅跟著笑了,燈光下他薄唇高鼻,唇角稍稍揚起,五官漂亮至極。他放下筷子,順著她的衣袖慢慢握住她的手,一麵揣摩著她的表情,一麵將她的手捂在自己溫熱的掌心,說:“我也好久沒這麽開心過了。”


    樊歆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將手抽了迴來,道:“我有些困,先去睡了。”


    ※


    樊歆迴房後,慕春寅去了書房,汪和珍已經離去,赫祈周珅正排排坐在沙發上,臉上均透著凝重,再不見吃烤魚時的嘻裏哈啦。


    見慕春寅進來,赫祈指指將他留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剛才你去廚房,我幫你接了吳特助的電話,他說,溫淺今天夜裏去了盛唐。”


    慕春寅斜斜靠在沙發上,“嗬,前天是派助手來,今天可是親自上陣啊。”接著一聲輕笑,“來唄,他沒有證據證明樊歆在我這,憑什麽要人?再說了,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榮光少董另娶她人,他既是有婦之夫,有什麽資格跟我要人?”


    周珅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話是這麽說,可我總覺得榮光在這事上前後矛盾,新聞大張旗鼓放出溫淺的訂婚宴,溫淺五天前迴y市卻對此事一無所知……這太怪了,哪有人連自己訂婚都不知道?還有,年慶這麽重要的事,榮光應該會請大批媒體到場,那天卻閉館進行,除開交好的幾家,其他媒體一概謝絕……而且慶典視頻等了兩三天才放出來,這不符合新聞的及時性……”


    赫祈接著說:“蹊蹺的不止這些,我把視頻仔細看了三遍,越看越不對勁……”


    “怎麽說?”


    “聲音……看起來像是當場致辭,口型卻對不上,像是後期配音的。”


    “這還不簡單,溫淺被人擺了一道。”慕春寅笑起來,“這小子擺了我幾道,如今也被別人擺了!想想真是痛快!”


    周珅納悶,“他那樣的人,心思慎密的不像話,誰能擺他?”


    慕春寅道:“人不是機器,再縝密也會有紕漏。信任是紕漏的天敵,隻要足夠信任某個人,對方就有機可乘。”


    “信任的人?”周珅琢磨著,與赫祈對視一眼後哈哈大笑,用膜拜的口吻道:“溫家大姐果然是圈裏最狠的女人。”


    赫祈沒笑,“如果溫淺真是被算計,等誤會解除,他來找樊歆你怎麽辦?”


    慕春寅換了個姿勢坐,依舊還是吊兒郎當東倒西歪的模樣,“我管他是不是誤會,反正我現在一條心到底,慕心要是不嫁我,我就不讓她出島,她出了島就得是慕太,是慕太太,這輩子就是我的了。”


    “那萬一她不肯,堅持要離島呢?”


    “那我就把島連著市裏的那條路打斷,我說路壞了,走不了,我就在島上陪她……幾個月大半年,朝夕相對日夜陪伴,我做小伏低百依百順,什麽都哄著她,我把她供到天上去,我就不信她不感動!”


    “半年?公司你不要了!”


    “管不了了,媳婦第一!”


    他把玩著桌上的簽字筆,墨色的筆被漂亮的手指轉來轉去,表情頗像個無賴,周珅點評:“什麽叫王八吃秤砣,我算是知道了。”


    慕春寅掄起一本書砸過去,“呸,你才王八!”


    說著他又笑起來,“沒辦法,爺這一年過的是什麽日子啊。反正一句話,沒慕心我就不快活,誰要把她從我身邊奪走,那還不如給我一刀來得痛快。”


    ※


    夜裏十一點,赫祈周珅自島上離去,慕春寅進了樊歆的房間。


    樊歆已經睡下,房內隻開了一盞小小的壁燈,昏暗的燈光下她窩在被褥裏,隻露出一張小小的臉,睡顏恬靜,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像一個安靜的瓷娃娃。


    慕春寅坐在床畔看著她,黑眸幽深如水。須臾他納悶自語:“奇怪……以前沒覺得你好看……”


    從前看她就跟看尋常女人一樣,兩隻眼睛一張嘴,沒什麽稀罕。可在她離開的這一年,他才頓悟她的美。


    這一年他對外宣傳封殺,勒令所有娛圈人脈對她的信息全部屏蔽,可對外這樣的趕盡殺絕,真正的□□卻隻有他知道。


    那麽多個輾轉難眠的夜裏,酒吧買醉後,他會在空蕩的的家裏,點開她的視頻,在她過去的一顰一笑裏,重溫曾有的溫暖。


    他看過她與溫淺在烏鎮合拍的那個古風mv,她墨發及腰,一襲緋色長裙,逶迤似雲錦,白皙素手撐著一把紅梅紙傘,在斜風細雨的青石板巷子口,將馬上翩翩而過的年輕公子深情張望。煙雨朦朧中她仰起臉,纖眉長睫,梨渦淺笑,驚鴻一瞥。


    畫麵定格在音樂靜止的這一幕,酗醉的他隨著這個鏡頭慢下唿吸。


    花不迷人人自迷,原來她的美早已無須過多姿態,便能成就一道驚鴻。


    隻是,隻是,她已在他人懷抱。


    ……


    燈還在幽幽亮著,床畔的慕春寅緩緩伸出手去,在床上女子的臉頰上輕撫,他的觸碰讓她覺得癢,她無意識揮手,推開擾她的東西,推了幾下便又沉沉睡去。


    慕春寅一笑,將她伸出被子外的手握住,她手掌細膩柔軟,手指白皙纖長,指甲修得整齊圓潤,在燈下閃著珠貝的微光,握在掌心精致的一團,仿佛出自玉雕師的藝術品。他細細摩挲著,忽地送到唇邊,在那柔嫩的指尖上輕輕一吻,虔誠一如新郎在教堂親吻戴上婚戒的新娘。


    許久,他放開她的手,低聲道:“我不會再讓你從我身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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