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s大校慶典禮十分隆重,在可容納五千人的大禮堂內,不僅熙熙攘攘擠滿了s大的師生,還有聞風而來的各路媒體。不少媒體原本沒計劃到場,可聽聞樊歆要參加慶典,全一窩蜂的跑來,無數個鏡頭守在禮堂的各個角落,儼然有新聞發布會的架勢。


    樊歆在校長致辭後以“優秀校友”的身份上台致辭,登台刹那,她沒有料到,等待她的是一場即將拉開序幕的暴風雨。


    她剛邁上台,台下立時唏噓聲一片,多半是不屑與輕視,有來自媒體記者的,也有來自s大師生的,有幾個膽大的甚至抗議道:“怎麽請了她來!整容撒謊心機婊!”學生是最容易被煽動的群體,這一有人開頭,瞬間便炸開了鍋,一群人附和:“對!丟s大的臉!”更有幾個男生站到座椅上揮拳大喊:“假麵歌姬滾出去!滾出去!”


    學生們義憤填膺,場麵瞬時陷入尷尬,而握著像機的記者們則因抓到了新聞點而心生歡喜,不住狂拍。


    幕後慕春寅見狀眉頭皺起,莫婉婉在旁憤憤不平道:“臥槽,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囂張嗎?”而周珅急的拉慕春寅衣袖,“還愣著幹嘛,趕緊派人來,不然出亂子就不好了。”


    慕春寅似乎也在躊躇,須臾他下定決心,道:“讓她自己來,她說讓我相信她。”


    “相信個毛線!萬一出事了呢?”


    慕春寅掃掃禮堂,情緒漸漸沉穩下來,眸中有全盤在握的篤定,“有我在,出不了大事。”


    幾人將目光再次投向禮堂。禮堂那邊為了控製事態,校方迅速找人製止起哄的學生,奈何年輕人血氣方剛不服管教,仍有一個男生不顧阻攔高聲大喊,保安隻得扭住他的雙臂將其製服。瘦弱的小年輕被一群人高馬大的保安箍著按在地上,像被警察製服的歹徒,狼狽又尷尬,學生們不忍同伴受辱,集體鬧了起來,有學生唿喊怒罵,有學生推搡保安,更多的人跟著記者一起拍照圍觀。


    就在場麵即將混亂到不可控製時,禮堂中央突然傳來一聲唿喊,“保安大哥,放開他!”


    這一聲唿喊洪亮而清脆,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台上的樊歆拿著話筒,關切看向被保安壓在地上的學生。見保安不撒手,她不顧校領導的勸阻走下台,對著保安道:“大哥,你們鬆手,不要為難他。”


    保安鬆開了手,小年輕掙紮時身上蹭了不少髒汙,樊歆從助理那拿了一疊紙巾遞給他,見小年輕呆在那,她微微彎唇,露出一抹溫和友善的笑,“是幹淨的。”小年輕目光在紙上上瞅瞅,又瞅瞅樊歆,臉上浮起驚訝。


    不止他們,在場的師生媒體皆麵有愕色。


    就在前一刻,他們起哄,他們辱罵,他們驅趕,然而,她卻迴之一笑。


    地上的小年輕仍怔在那,他不敢置信的問:“為什麽?”


    他問出了全場人的心聲,樊歆將紙巾放到他手上,神色沉靜的答:“每個人都有言論自由的權利,我理解你們。”她環視全場,眸光堅毅而語句清晰,“我理解你們,也請你們,給予我最基本的尊重。”


    這一句話落,現場漸漸安靜下來,不少人雖眼中仍有不屑與厭惡,卻沒人再口出惡言擾亂秩序,


    樊歆重新走上台,麵對無數雙看向她的眼睛,她開了口:“今天的場麵讓我想到我第一次參加《歌手之夜》的情景。”


    她自嘲一笑,“那是我第一次登台演出,作為一個新人,沒有名聲與人氣,上台時全場噓聲一片,他們的反應就跟現在的你們如出一轍,充滿質疑與不屑。唱到一半,還有人往台上砸酒瓶子,高喊著,樊歆滾下去滾下去!”


    她說到這一段,有人在台下微微挑眉——有人並不知道這一段過往。


    “但我沒有滾下去,我隻有一個信念,一定要把那首準備好的歌唱完,哪怕滿地都是酒瓶摔碎的玻璃渣,哪怕飛濺的玻璃將我的腿劃破血口,我也要有始有終的唱完。”她頓了頓,往腳下站的禮堂一指,聲音不算最響亮,卻堅毅如金石落地鏗鏘有聲,“就如現在,我來到這裏,就必須把準備好的話說出來。這是我的目標,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要完成。”


    “我知道你們為什麽厭惡我,今天我來,也是為了這件事。”樊歆的目光緩緩自台下觀眾上掠過,忽然彎腰鞠躬,“謝謝你們!謝謝厭惡我的每一個人!”


    隨著她的大幅度鞠躬,不管是在場媒體還是師生,全數愣住——他們厭惡她,她還感謝?


    樊歆站起身,迎著諸人的驚愕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沒有喜歡就沒有憎惡。大家如今對我的厭惡、憤怒、失望,不過因為曾對我抱以美好的念想與憧憬。不論你們現在如何看待我,我都要感謝你們曾經的喜歡與支持。謝謝!”


    她神情真摯,口吻鄭重,發自肺腑的話說到了不少人的心坎。


    的確,大部分厭惡她的人皆因曾喜歡她,正因為太喜歡,才無法接受她從前的不美好跟如今的不真實。然而她現在卻這樣誠摯的跟每個人道謝,不由讓人百味陳雜,台下有個大一模樣的小女生鼓起勇氣問:“那照片上真的是你嗎?”小女生曾是樊歆的粉絲,她喜歡樊歆拍的電影和唱的歌,即便網上照片爆了出來,她仍不敢相信那就是她。


    台上的人卻承認的痛快,“沒錯,是我。”她說著往身後大屏幕一指,屏幕上出現一張樊歆剛入s大的照片,身材臃腫的姑娘戴著大口罩大眼鏡,圓的像個包子。


    樊歆指著照片,坦坦蕩蕩地道:“這是我大一最胖的時候,159斤。”她笑得有些自嘲,“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那會我這麽胖,讀的卻是舞蹈係,最喜歡的是芭蕾。老師要求我們惦著腳尖輕盈如羽毛,我卻惦著腳尖如大象。”


    “噗!”台下有人笑了。


    樊歆接著說:“因為太胖還固執的喜歡輕盈妙曼的舞蹈,我成為全係嘲笑的對象。人人說我不自量力,還有人說,你哪裏配得上舞蹈,去相撲界沒準能拿個獎!”


    全場再次大笑,笑過之後,卻有淡淡的心酸。


    “偏偏我這人倔強要強,旁人越是瞧不起,我越要爭口氣。他們說我不配跳舞,那我就跳給她們看。我的體型不適合跳芭蕾,那就跳街舞。我花了半年的時間去學習,日也跳,夜也跳,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沒有課時我連著跳十五六個小時。白天在學校的練功房,晚上在宿舍的走廊,夜半不睡覺去學校圖書館後的小路——那裏有燈,我可以對著自己的影子練習……半年後,我學完了別人需要兩年學完的教程,拿到全國大學生個人街舞第一名,這個獎杯至今還在學校榮譽堂,你們可以去查。捧著獎杯被記者采訪時,曾譏誚我的同學,沒一個人吱聲。”


    “進入演藝圈後我更加拚命。上《歌手之夜》時,我沒有名氣,沒有粉絲,出場時觀眾甚至沒聽過我的名字,在強敵環視的五個競選歌手裏,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墊底。可我不曾灰心喪氣,更沒想過臨陣逃脫,因為我堅信這世上沒有絕望的處境,隻有對處境絕望的人。抱著這個信念,我全心全意的唱,毫無保留的跳,最後拿了第二名。”


    台下有人看過《歌手之夜》,不由輕輕點頭。


    “做了歌手後我嚐試進入影視圈,那部電視劇《琴魔》,最開始我是招罵的,因為沒有演技,我被觀眾一邊倒的否定,甚至有人求我迴到音樂界,別再毀電視劇了。看到那些評論後我一晚沒睡,此後為了提升演技,我就拜劇組的導演還有幾位老戲骨為師,有空就向他們請教。每天收工後我不休息,就在片場看劇本,我拿著紙跟筆,逐字誦讀挨句揣摩,琢磨不好就不恥下問,劇組拍夜戲到淩晨兩三點,我就看到兩三點,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兩個月後我瘦了一圈,但卻換來觀眾的一句話——樊歆演技有進步。”


    “拍完戲後,我在微博上更新了一句話——你永遠要感謝給你逆境的眾生。”


    台下有人輕聲重複這句話,有人若有所思的頷首,有人竊竊私語的討論。樊歆一笑,道:“是的,我感謝給我逆境的眾生,就如同我感謝大學時代對我冷嘲熱諷的同學,是他們激發了我的鬥誌,我感謝出道之始《歌手之夜》不看好我的觀眾,是他們讓我覺醒到自己麵對強敵必須更加努力,我感謝每一個去微博上批評我甚至辱罵我演技的粉絲,是他們的鞭策催促我不斷提升,我更感謝在座每一個厭惡我的你們,還有網絡上千千萬萬個厭惡我的網友,我告訴自己,我一定要變得更好,我一定用實力扭轉你們對我的看法。”


    台下有人輕輕鼓掌,卻是一個記者,他拋出一個問題,“既然你有這麽堅定的心,為什麽還要弄虛作假去整容呢?”


    樊歆淡淡一笑,再次朝身後的屏幕一指。幕布上出現兩張照片,第一張是一個□□歲的小女生坐在鋼琴前彈琴,第二張是十三四歲的少女,抱著小提琴坐在禮堂獲獎的場景。兩張照片雖都是未長開的小女生,但那鵝蛋臉大眼睛以及纖細的身姿,跟如今的樊歆如出一轍。


    全場驚住,樊歆笑道:“這是我過去的照片,跟現在的我對比,你們還會認為我整容了嗎?”


    台下有人問:“那臉上的疤又是怎麽迴事?”


    樊歆伸手撫上自己的左臉,這道傷疤代表著她曾經最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曾是她與慕春寅最大的隔閡,但這是私事,她不想被外人所知。於是她微微一笑,用輕快的口氣道:“誰小時候沒有磕磕碰碰過?受傷留疤很正常,那是童年的印跡。至於現在疤痕消失,因為做過疤痕修複術,我不認為這是整容——我眼裏的整容,是為了變美而強行改造原本的五官,而我,從未對自己的麵部有過任何改造,身體發膚既然受之於父母,那麽我感恩父母的方式,就是絕不動刀。”


    有記者不解地問:“那為什麽突然發胖?”


    原本侃侃而談的樊歆突然靜默,她微微垂下臉,細碎的劉海擋住了她清麗的眉眼,在不為人知的角度,有黯然與悲傷在她烏黑的瞳仁裏浮起,最後她眨眨眼,將方才的情緒盡數收斂,抬頭坦誠道:“高中時生了一場重病,藥劑裏含有太多激素,打了兩年多,身體瘋狂發胖,病愈後才慢慢恢複過來。”


    造假整容謠言不攻自破,台下頓時釋然,不少人更心生同情——要生多重的病,才能去打這麽久激素?好好一個姑娘,因為重病過度發胖本就是不幸,還要承受世人的白眼譏諷甚至詆毀,這其中痛苦與心酸,非一般人難以體會。


    有人開始內疚,又有記者發問:“有報道稱你追求過音樂家溫淺,這消息屬實嗎?”


    樊歆的神情恍惚起來,似想起往昔之事,須臾她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卻是默認了,“誰沒有在青蔥年華裏喜歡過一個人?”


    有記者問:“有小道消息說,他在路上遇到車禍,而你舍命救他?”


    這事原本樊歆不想提,可記者既然打聽到,她再否認也無濟於事,當下便輕輕點頭。


    台下齊齊一驚——這事居然是真的!


    記者還在問:“你不怕死嗎?為什麽這麽做?”


    樊歆無奈一笑,“當時哪有時間思考,看車子撞向他,我就衝上去了。”


    她輕描淡寫,而台下的幾千人卻均怔住。


    一段感情要有多深,才能在性命攸關之際,不顧生死,不惜一切,不經思考,條件反射式將對方推開?


    那記者接著道:“就算你為他付出生命,他也沒有選擇你,你不後悔嗎?”


    樊歆換了個角度迴答問題:“從前看徐誌摩的書,有一句話我記得清楚,他說,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隻求在我最美的年華裏,遇到你。”


    她笑笑,接著補充道:“所以,我慶幸他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這次不是一個記者問,而是許多人異口同聲開口:“為什麽?”


    “為什麽?”樊歆思索片刻,而後微笑:“人生中能遇到這樣一個人,我們都應該滿懷感恩之心。”


    “不管他愛不愛你,接不接受你,他的存在都促使你變得更好。為了吸引他的目光,你在打扮上更加精致;為了贏得他的尊重,你在學識上更加充實;為了博得他的欣賞,你在內涵上更加豐富;為了留駐他的興致,你在視野上更加廣闊……他是你勤奮的動力,跋涉的目標,不論結局如何,這個提升自我的過程,即是收獲。”


    台下有掌聲響起,是先前跟保安起衝突的小年輕,他靜靜凝望著樊歆,眸裏有敬佩。


    “誠如報道所說,我曾暗戀溫先生多年。在過去,他是被保送s大的天才少年,為了靠近他,我廢寢忘食考上s大,隻希望能在同一所學校將他仰望。他是世人口中傳頌的音樂奇才,我便勤奮練琴跳舞,隻為有朝一日能跟他在同一片領域互放光芒……即便他沒有選擇我,甚至不曾喜歡過我,我亦對所做一切無怨無悔。因為如果沒有愛過,生命將會有多寂寞?等到日後白發蒼蒼容顏老去,我迴首這一段單純而固執的喜歡,雖染著青澀與落寞,卻是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光。”


    掌聲再次響起,仍是那個男生帶的頭,隨著他的鼓掌,一群人跟著鼓起掌來。


    樊歆衝台下微笑,如水的眸裏有堅不可摧的力量在迸發,“謝謝你們的掌聲,今天我來,不僅是向你們澄清我沒有整容的事實,我更想表達的是,不論我整容與否,胖瘦與否,美醜與否,外在的容顏絕不能代表一切。”


    “不錯,我曾是個不美的女孩,但這又怎樣,因為我不漂亮,身材不夠好,這世界就可以輕視我嗎?不,不論我是什麽模樣,我都同天底下的人一樣,有一顆懷揣夢想的心,有一個平等而積極向上的靈魂。我認真工作,努力拚搏,憧憬未來。我相信決定人生的高度是態度,我相信足夠勤奮就會被命運眷顧,我相信沙漠裏的花朵,冰川下的種子,戈壁上的綠洲,絕境中的曙光,坎坷中定有意想不到的溫暖與生生不息的希望。”


    緩了緩,她用更大聲更清晰的總結道:“這二十年以來,我努力尋求一種姿態,讓自己無可替代——從未有一刻,我停下過奮鬥的腳步。”


    台下掌聲雷鳴般響起,有人深以為然,有人連連點頭,有記者問樊歆:“你一路走來,算是演藝圈的勵誌典範。勵誌往往跟夢想分不開,但現實生活的壓力下,實現夢想是件艱難的事,你能談談你的理解嗎?”


    樊歆思索著看向窗外。禮堂外陽光溫煦,春末的風緩緩而入,她看見湛藍的天。蒼穹遼闊而高遠,容納著世間的一切浩瀚或渺小,光亮或陰暗,希翼與失落,成功與挫折,奮進與不息。


    蒼穹正中,一輪日頭鮮明飽滿,照耀著世間萬物,是這宇宙最光明所在。


    樊歆靜靜仰望那輪光明,若有所思道:“在我心中,太陽跟夢想是一樣的。”


    全場微怔。


    樊歆收迴目光,道:“讀過小說家七堇年的書,她說‘太陽雖遠,但必有太陽’,同理,我認為,‘夢想雖遠,但必有夢想’。”


    隨即她一笑,“其實關於夢想,我無法給一個準確的定義,它是一股奇異的力量,當我在台上被人喝倒彩,當我麵對網民們的謾罵與譏諷,當我遭受劉誌軍的毆打與陷害,當我演技不好灰心失望妄自菲薄,心底就會有個聲音在腦中迴響:這點挫折算什麽?想想你的目標,想想你未來想要的生活,問問你自己如今的努力配不配得上?如果你想成為一個優秀的歌者、演員、舞蹈家,那麽眼前困難無非是上天設置的關卡,你將在過關斬將中愈發強大,直到達成所願。”


    “兩年來,我懷揣著這股名為夢想的力量兢業前行,因為不願每天渾噩度日,因為不願這一生庸碌無為,因為是在為自己而奮鬥,所以每分每秒都無比充實。”


    話至此處她嫣然一笑,“倘若我現在取得的小成績也算是價值實現的開端,那我應該慶幸,因為我沒什麽過人之處,有的,隻是一雙隱形的翅膀,左邊是夢想,右邊是信念——它們讓我一天一天,變成更好的自己。”


    “誠然,夢想的道路上,我會遇到挫折、困苦、坎坷、舛磨,許多次我也想軟弱哭泣,但是這世上的堅強,就是將眼淚扼殺在眼眶,所以遇到再大的逆境我都不會哭,更不會輸掉自己。相信若幹年後迴顧往昔,我會發現,所謂逆境,不過是迫使我們變得更強大的命運!”


    台下再次掌聲如雷,不論是在場媒體還是師生,皆拍著巴掌看向台上那名身姿纖瘦,卻有著堅定眸光、倔強口吻、勇往直前的女人。這個在出場時還讓他們厭惡不屑的麵孔,不曾因他們的抵觸而消極,不曾因他們的攻擊而怯場,更不曾因為他們的鄙棄而自我放棄。這一刻她迸發出的能量與光芒,這番慷慨激昂而又直觸心底的鼓舞,讓他們止不住的想喝彩,想呐喊,想靠近。


    彼此起伏的掌聲中,有人逆著光影立於禮堂最後排一角,隔著遠遠的距離,他看向她的目光深邃而綿長。一側周珅不可置信的嘖嘖稱讚:“管家妹子歌唱得好,舞跳得好,戲演得好,沒想到演講也這麽好!”


    慕春寅眼裏含著笑,溫煦如窗外拂麵春風,“這些話她可把自己關在房裏想了一天一夜!”


    周珅道:“你賭贏了,她成功控製全場。方才她的氣場,跟你有那麽點神似。”


    慕春寅捋捋頭發,細碎的劉海蓋下來,將漂亮的眉目半掩,他的笑蕩漾開來,發出嘚瑟的淺笑,“那當然,近朱者赤!”


    “說得對。”莫婉婉跟著甩甩短發,無恥的接了一句,“樊樊不愧跟姐這麽多年死黨,瞧姐這沉著冷靜大氣堅定,她可是學了個十足十!”


    周珅毫不客氣的拆台,“男人婆,臉皮呢?”


    幾人低笑著,而禮堂上樊歆的講話亦到了尾聲。即將結束之時,有記者問她:“樊小姐,你曾癡心不悔對待溫先生,如果有機會,你會跟他在一起嗎?”


    這問題讓角落裏輕笑的頭條帝立時豎起耳朵,眸光凝住。


    台上的樊歆靜默許久,最終將視線落在遙遠的虛無,她緩緩開口,“有的感情更適合留在迴憶,由時光沉澱成琥珀。懷念,何嚐不是一種美好?”頓了頓,她將視線一轉,投向另一側。


    隔著熙攘的座位與人潮,她一眼就看到禮堂後排的慕春寅。一陣陣掌聲中,她與他靜靜對視,雙方眸裏都醞著千言萬語,仿佛這喧嘩的世間,除了彼此,一切繁華都隻為背景。


    她彎起唇角清淺一笑,“比起早已成為過去式的情感,現在的我,擁有更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又一片雨點般的掌聲響起,她終於結束致辭,在媒體劈啪閃耀的閃光燈中,她款款下台,從容和緩的走向禮堂那端的慕春寅。盛春四月的陽光肆無忌憚的透過窗戶傾瀉而入,慕春寅沐在光亮中央,身如玉樹,笑意雍容。


    兩人被人群眾星拱月般擁簇著出了禮堂,而數裏之外的飛機場,有人剛下機抵達y市。


    他馬不停蹄輾轉全球三個國家,終於飛迴y市,可他的助手卻聳聳肩,惋惜地道:“很遺憾溫先生,s大校慶上樊小姐的致辭已經結束,您趕不及了。”


    見溫淺怔了怔,他遞過去平板電腦,“但莫小姐傳來了她演講的視頻,您可以看看。”


    溫淺坐進了來接他的專車,汽車發動後,他點開視頻開始觀看。電腦的聲音開得很大,大到他身畔的阿宋不看視頻都能將內容聽得清清楚楚。聽完樊歆的一席話,阿宋動容道:“說的真好!”而溫淺定定瞧著屏幕,看著那個在禮堂上,目光清亮而神情堅毅的女子。


    她說:“所謂堅強,就是將眼淚扼殺在眼眶。”


    她說:“我相信決定人生的高度是態度,我相信足夠勤奮就會被命運眷顧,我相信沙漠裏的花朵,冰川下的種子,戈壁上的綠洲,絕境中的曙光,坎坷中定有意料不到的溫暖與生生不息的希望。”


    她說:“我努力尋求一種姿態,讓自己無可替代。”


    她說:“我有雙隱形的翅膀,左邊是夢想,右邊是信念。”


    她說:“所謂逆境,不過是迫使我們變得更強大的命運!”


    ……


    視頻大概持續了十分鍾,溫淺握著平板一動不動從頭到尾看了三遍,直到車子駛到榮光大廈,他暫停視頻,乘電梯進入辦公室。


    辦公室門關上,他獨自在房內呆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時分莫婉婉打來電話,亢奮地問他:“視頻看了嗎?感覺如何?”


    溫淺靜默半晌,抬頭看向天際一抹晚霞,霞光如紅翡,像是某人頰邊飛揚的紅暈,迎著霞光,溫淺又想起那張臉上淺笑的梨渦,他彎起唇角,說了三個字。


    ——“很驕傲。”


    能被一個這樣優秀的人喜歡,是一件多麽值得驕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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