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歆站起身,長長的裙擺拖到腳踝,道:“沒事我就去睡了,明天還要早起趕早戲呢。”


    緘默半晌的慕春寅快步攔在她麵前,他目光格外幽深,跟往日似有什麽不同,他輕輕開口,“你要試試吻戲嗎?”


    “你說什麽……唔……”樊歆還沒聽明白,眼前人影驟然一閃,她瞬時被一股強勁推到涼亭牆壁上。堅硬的牆麵抵著她背脊,她連掙紮都沒來得及,嘴唇便被溫潤覆上。


    她驚得睜大眼,條件反射般去推他,慕春寅卻一手箍著她的腰,一手托著她後腦,以一個束縛的姿勢將她禁錮在涼亭一角。她腦子發蒙,不懂他為何突然如此,而他的進攻卻愈發肆虐,漸漸不再滿足於雙唇間的觸碰,竟趁她張口唿叫之時侵入唇舌。極柔軟的觸感,卻極霸道的力量,她掙脫不得。


    數秒之後,慕春寅終於放開她,樊歆驚得說不出話,“你……你……”


    慕春寅眸光微閃,似乎有些局促,旋即他正兒八經道:“陪你練習吻戲啊,希望你明天一條就過,沒經驗老ng的話,你會被占便宜!”


    樊歆:“……”


    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竟無言以對。


    她捂著嘴唇愣了會,還是覺得不對勁,可又沒想出哪裏不對勁,末了一跺腳,道:“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她拿手將嘴唇擦了又擦,氣唿唿迴了房。


    她走之後,慕春寅獨自立在庭院之中,幽光將他的身影投到地麵,拉出斜長的一片。他再無先前的嬉笑,隻摸摸自己的唇,麵上浮起困惑。


    他仰頭望天,正值農曆中旬,月亮如一輪飽滿銀盤,月華似薄紗般灑遍萬物,溫柔而迷離,看久了竟有恍然一夢之感。


    他怔然良久,慢慢迴了屋去。


    ※


    這邊慕春寅想不通透,那邊樊歆在二樓洗浴間拚命刷牙。


    鏡子裏照出樊歆滿嘴的牙膏泡沫,莫婉婉站她旁邊,疑惑地問:“你幹嘛啊?今晚都刷第三迴牙了。”


    樊歆含著口裏的泡沫說:“剛才我被慕春寅親了。”


    莫婉婉手中的手機險些摔下去,她尖叫著:“你說啥?你被他啃了?你……”樊歆的手迅速捂過來,“你別嚷嚷,讓別人聽見就不好了。”又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陪我練戲,我明天不是拍吻戲嘛。”


    莫婉婉掰開樊歆的手,八卦地問:“那你有什麽感覺嗎?”再猥瑣地補了一句,“小說裏描寫男女之吻,那可是天雷勾動地火啊!啊,男主濃鬱的男子氣息撲麵而來,女主就“嚶嚀”一聲軟在他懷裏……”


    “軟什麽呀!我當時就一個感覺,他那勁怎麽跟牛似的,我死活都推不動啊!”


    “真沒感覺啊?”


    樊歆咕嘟咕嘟含了一泡漱口水,含糊不清道:“沒有,就感覺兩塊肉片貼到嘴唇上了。”


    莫婉婉:“……”


    莫婉婉尤不死心,“你再想想,如果你們不是在練戲,他是正兒八經吻你的話呢?”


    樊歆的表情變得驚悚,“大姐,你別嚇人好不好?真要這麽做,我會有*的感覺!我跟他是家人啊,怎麽能這樣!”


    莫婉婉:“……”


    樊歆迴房以後,莫婉婉獨自站在衛生間嘀咕,麵有慶幸,“沒感覺?那就好。”


    她說著拿出手機,點開短信框,最近一封短信是十分鍾之前,簡訊裏隻有短短兩行字:“樊歆感冒好些了嗎?讓你轉交給她的藥,她吃了沒有?”


    樊歆前幾日風寒感冒,某人私底下拿了不少進口的特效感冒藥來,借莫婉婉的手送過去。


    莫婉婉笑了笑,在迴複框輸入:“早好了,不用隔三差五的問,在溫哥華好好開你的演奏會吧。”


    簡訊發送完畢,她若有所思,“這溫淺現在怎麽這麽雞婆?感冒發燒屁大的事天天問,這是真報恩還是有其他的想法啊?”


    她笑著,刪掉短信,走迴了臥房。


    ※


    一牆之隔的書房內,慕春寅已經坐到了書桌前,跟千裏之外的周珅視頻。


    周珅向他事無巨細地匯報了近幾天盛唐工作的進展,慕春寅嗯嗯聽著,有些心不在焉。那頭周珅察覺出異常,停住工作匯報,問:“春春,你怎麽了?感覺你不對勁啊?一直在走神。”


    他觀察慕春寅片刻,驚唿:“哇春春,瞧你麵色恍惚視線無焦臉頰泛紅……實屬命犯桃花之兆!說,你今晚做了什麽?”


    慕春寅仍是恍恍惚惚的模樣,“我親了慕心。”


    “啥?”周珅差點從凳子上跌下去,“你不是說你對她沒意思嗎?沒意思還做出這種事!口是心非!禽獸!”


    慕春寅苦惱道:“我這不是也沒想通嘛!大概是今晚的月色太好,我腦子一昏,就犯渾了……”


    周珅鄙夷,“你這人忒無恥了,親個嘴還怪月亮!”他扯著嗓子鬼哭狼嚎,“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那樣的月色太美太溫柔,才會刹那之間隻想和你一起到白頭……”唱完他又問:“怎麽樣?親她有什麽感覺沒?跟你從前吻過的女人有什麽不同?”


    慕春寅點頭,“是不同,感覺很奇怪,不好形容。”


    周珅來勁了,“什麽感覺,讓兄弟這個愛情專家幫你參謀參謀!”


    慕春寅思索著,陷入了半小時前的迴憶,“感覺……很甜,她好像喝過蜜桃汁……”


    周珅:“……”


    最後他總結道:“你走吧,別浪費我的情緒,你是渴了……甭多想,去喝杯蜜桃汁洗洗睡吧。”


    慕春寅:“……”過了會他緩過神來,想起另一件事,惱道:“媽蛋!我怎麽能去睡,爛劇組居然給她安排吻戲!老子合同裏明明寫著不接吻戲的!”


    他切了視頻,一個電話打給蘇崇山,也不管人家睡沒睡,劈裏啪啦大炮般轟過去,“蘇總,您是想違約嗎?我再三聲明我的藝人不接吻戲,為什麽還有吻戲?”


    蘇崇山在那邊怔了會,解釋道:“多半是導演或者編劇疏忽了,您別急,我這就跟他打電話。”


    慕春寅怒色稍緩,掛了電話,洗洗就去睡了。


    淩晨一點之時,他睜眼醒了過來。


    同昨夜不一樣,昨夜的他一夜怪夢,而今夜的他半個夢也沒有,就那麽翻來覆去地躺在床上睡不著,一閉上眼便浮起涼亭裏的那一幕,他將她按在亭榭一角,迷離月光下他親吻她的唇,庭院中花香隨風彌漫,他在馥鬱的夜來香中嚐到她的清甜,比蜜桃汁還甜的滋味。


    ※


    翌日清晨樊歆早起去劇組,出門時遇見剛起床的慕春寅,想起昨晚的那個吻,她尷尬地擦了擦嘴唇,快步離去。而慕春寅卻轉身進了廚房,徑直拿出一杯鮮榨蜜桃汁,麵色微帶陶醉。


    到了片場後,當樊歆抱著沒羞沒躁的心,打算來一段激情四溢的吻戲之時,卻被導演告知吻戲取消了。


    樊歆:“……”


    敢情昨晚上被慕春寅白啃了?


    ※


    日子就這樣在忙碌的拍攝中過了一個多月,不知不覺中氣溫變涼,寒風漸起,庭院裏的樹葉黃了,隨風落滿一地,一晃,晚秋十一月到了。


    月初時慕春寅因公務離開橫店,要去國外一個月,縱然千不甘萬不願,但看在那筆跨國集團的重要大單上,隻能依依不舍離開,臨去前他打算喊十個保鏢跟四個助理來陪著樊歆,被樊歆莫婉婉死死攔住——原本慕春寅跟樊歆進組就已經夠高調招搖的了,再來一排人高馬壯的黑衣保鏢,往劇組排排一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打手們在看賭場呢。


    看著兩個誓死不從的女人,慕春寅隻得作罷,當然,前提是莫婉婉拍著胸脯表態,樊歆在她在,樊歆受傷她剖腹……慕春寅這才勉為其難的答應,臨走時又尤不放心的將莫婉婉叫到一邊,說:“我讓你陪著樊歆的意思,你懂的,不止是安全問題。”


    莫婉婉怔了片刻,旋即用力點頭,“懂的懂的,你盡管去!“


    慕春寅這才離開,隨後樊歆便跟莫婉婉繼續留在劇組拍戲,此時拍攝已如火如荼地進行到了中後期。


    翻翻手機日曆,從九月初開拍到如今的十一月,樊歆這枚影視新人的演技曆經兩個月磨練,總算過了入門級,就在她自認為狀態越來越好時,不料遭到了拍攝以來最大的質疑——來自網民的集體吐槽。


    說起吐槽,就得先說說電視劇的播放模式。國內一般電視劇都是采取全片拍攝完畢再上電視台播放。而《琴魔》截然相反,《琴魔》采取的是新的播放形式,即一麵拍攝一麵播——劇組還沒拍攝完,電視台便已經開播,當然,為了給予充足的時間拍攝及後期剪輯,一周隻播出四集,類似韓國的水木劇,所以雖隻拍攝到一半,但電視台已播出了開頭前幾集。


    對於這部網友期待已久的魔幻仙俠大劇,片子一經開播便引來觀眾無數,雖然隻放了前幾集,但抵不住輿論洶湧而來。總結觀眾的點評,網友們的意見幾乎一邊倒,言簡意賅講就六個字,“女一好,女二爛。”


    具體一兩句說不完,且看看評論吧。


    【妖孽哪裏跑】:“~~~(>_<)~~~看了前六集,齊湘演的很好,不愧是在電影圈裏爬模打滾過的人,清音被她塑造的很貼切……反觀女二魅姬,哎,有些失望,劇照雖然漂亮,但演起來表情僵硬,感覺不好……”


    【醜到拖網速】:“雖說兩女主顏值差不多,但單論演技,齊湘簡直吊打樊歆!果然不是科班出身的就差一些,樊歆屏幕表現力很生澀,沒有演出女二的神采來……”


    【我想跟你去優衣庫】:“以前總覺得齊湘是花瓶來著,如今對她的演技刮目相看。可是樊歆……表情空洞,缺乏感情,對角色詮釋都處於膚淺的地步(⊙o⊙)幸虧她放棄投票沒演女一,不然這部劇就毀了……”


    【你望穿秋水,我忘穿內褲】:“為嘛我看了前幾集後瞬間就對女二無愛了呢?樊歆你還我妖媚霸道又癡情的魅姬!/(tot)/~~”


    【五行缺錢】:“支持齊湘支持齊湘支持齊湘!!!至於精靈歌姬你還是迴去唱歌吧,影視圈不適合你。”


    ……


    看到這些評價時,樊歆很是低落。彼時她抱著手機坐在片場刷微博,一條條地看著網友的批評。莫婉婉坐在旁邊安慰她,“哎呀,電視劇才播出開頭嘛,那時候你剛進劇組不久,剛學拍戲,拍的不好難免的。誰一拍戲就是天才,就能把角色刻畫的入木三分啊。”


    樊歆不說話,隻將臉埋在膝蓋上。


    莫婉婉拍拍她的手臂,“你別急,咱承認,你開頭的演技的確不盡人意,但磨練到了七八集後,你就越來越順啦!你不記得了,前幾天導演還說你的表現讓人欣慰來著,我相信等後麵的內容播出以後,網友們一定會改觀的。”


    “我知道。”樊歆將頭埋在膝蓋上,聲音滿含愧疚,“但我還是挺難過的,覺得辜負了粉絲們的期待。”又道:“謝謝你婉婉,這些道理我懂,你讓我靜一靜,我要好好想想該怎麽做。”


    此後一個小時,樊歆坐在角落裏一聲不吭。劇組裏有熱心的員工過來問,她隻是笑著搖頭。人群中齊湘是知道緣由的,因為她看了微博,她走上前去,安慰了樊歆幾句,樊歆謝了謝她。


    與眾人的安慰截然相反的是李崇柏,他從樊歆身旁走過,斜睨樊歆一眼,從鼻腔裏發出一聲短促的冷哼,似乎是嗤笑。


    樊歆沒有留意到。


    ※


    傍晚,樊歆的戲拍完後沒迴家,她讓莫婉婉先迴去,莫婉婉納悶地道:“你不迴去在這幹嘛?”


    樊歆坐在小板凳上,看著其他演員拍戲,“我看看他們都是怎麽演的。”


    莫婉婉勸她無果,隻得先行迴家。


    莫婉婉走後,樊歆將小板凳挪到導演身後,跟著導演一起看視頻監控器。小小的屏幕將片場裏的角色容納進來,演員的一顰一笑全看得清楚。


    導演一個鏡頭過完後,不經意瞥到身後的她,一愣,“樊歆,你的戲不是拍完了嗎?怎麽還在這啊?”


    導演的疑惑在情理之中。在此之前,因著頭條帝對製片人的軟硬兼施,樊歆在片場擁有某些待遇,譬如她的戲份可以提前拍,早早拍完收工迴家,而其他普通演員,也許一大早就來,卻要在片場幹等一天——其實樊歆很反感這種特殊待遇,她認為角色沒有輕重,演員一概平等,先拍後拍根據攝製計劃來最好,而且也不會落下一個搞特殊待遇或者耍大牌的口實(雖然她不是大牌,但慕春寅是圈內最大牌)。她為這事跟慕春寅抗議了幾次,但頭條帝隻有一句話,“不搞特殊就走人。”樊歆無可奈何,隻得請劇組上下吃了好幾頓飯,算是道歉補償。


    基於此事,一貫收工最早的她今天破天荒沒走,導演當然會驚訝。


    樊歆一笑,“我看看前輩們是怎麽演戲的,學習一下。”又道:“導演,以後不用給我搞特殊,早拍晚拍都一樣。”反正慕春寅一個月來不了,她愛怎麽就怎麽。


    導演笑起來,“好呀,這樣我也就不那麽難做人了。”他壓低聲音,“你可不知道,為這事李崇柏沒少跟我抱怨,隻是他礙著慕總的麵不敢發作罷了。”


    “王導,對不住您了。”樊歆歉然一笑,問了另一個問題,“王導,我沒戲時可以這樣跟著您學習嗎?”


    “幹嘛這樣學習?”王導莫名,片刻後他明了,“你是看了這幾天網友的評論嗎?”


    樊歆訕訕一笑,“是,很慚愧。”


    “別那麽想。”王導和顏悅色,“那隻是前幾集而已,那時你剛拍,演技生澀難免的。後麵你進步很快,第七八集過後還有幾個鏡頭驚豔到我呢!所以別妄自菲薄,網友批評的都是過去的成績,相信後麵他們的口風就會變了。你別那麽大壓力,安心收工迴家吧。”


    樊歆紋絲不動,王導見狀道:“你怎麽還不走啊?”


    樊歆道:“我知道批評的是過去的成績,但未來我卻想要變得更好。”


    她正色看向導演,目光堅定,“雖然我的演技比最初要強一些,但仍隻是勉強過關的水準。粉絲們罵我演技不好,不過是愛之深責恨之切。我理解他們的心,所以更不願辜負他們的期望。”


    王導有微微的詫異,旋即他摸摸下巴上的絡腮胡,爽朗一笑,“好,有決心就好。來,我馬上要拍下一段戲了,你跟著我走,好好看看別人是怎麽演的。”


    ※


    如此,接下來的日子裏,樊歆除了拍自己的戲外,其餘時間便搬著小板凳跟著導演學習。不僅白天跟,夜裏拍夜戲也跟,淩晨時大多數演員都迴酒店休息,她還似打了雞血般,跟著導演或者副導演一道跑,為此她在劇組得了一個新稱號——“導演小跟班”。王導初聽攝影師這麽喊樊歆時笑著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我老頭子哪有能力讓精靈歌姬做我的跟班啊。”


    “沒什麽不行的。”樊歆跟著笑,“我沒受過什麽專業訓練,我現在就把您當我的導師。”


    導演這陣子跟樊歆混熟了,便戲謔道:“那成,你端茶敬酒,恭恭敬敬喊我一聲師父。”


    王導這話原本是玩笑,沒想到樊歆當真找了杯茶來,恭敬有禮地遞到導演麵前,彎腰鞠躬,“師父請喝茶。”


    五六十歲的老導演哈哈大笑,接過了茶,衣袖一甩,學著黃梅戲的腔調呦嗬一聲,“徒兒且跟為師來,為師定要將這一身本領,盡數傳予你。”


    全劇組笑翻。自此以後,老導演對樊歆的教導愈發盡心盡力,當真是把樊歆當徒弟看待了。師徒兩常對著視頻監控器探討,王導循循善誘地教樊歆觀察每一段戲裏各角色的神態、語氣、姿勢、眼神,告訴她怎麽用肢體語言與對白去更好的詮釋角色。樊歆一麵用心聽,一麵便拿筆將要點一一記在記事本上,沒事便翻著看。


    除此之外,樊歆夜裏收工迴家後也異常刻苦,往往莫婉婉淩晨兩三點一覺醒來,樊歆還在台燈下琢磨劇本。她按著老導演的方法,拿著筆逐字逐句的揣摩台詞。莫婉婉不忍見她這麽辛苦,幾次勸道:“樊歆,你沒必要這麽較真,一部戲而已,至於這麽拚嗎?”


    樊歆仍是瞧著劇本,手中筆寫個不停,“沒事,婉婉你去睡吧,我再看一會。”


    莫婉婉指指牆上的鍾,“都三點了還看!你不要命了?這白天拍戲本來就累得要死,晚上還不睡覺,一天隻睡兩三個小時,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哪有你說的這麽嚴重!再說了,這片子不到一個月就殺青了,我就也就這陣子辛苦點而已。”


    “你就是要強!從前大學時就是這樣,別人笑你胖,說胖子不會跳舞。你為了爭一口氣,就瘋狂練習。胖子跳芭蕾不好看,你就跳街舞,白天跳晚上跳,通宵達旦的跳,半年把別人兩年的課程都學完了,還拿了個大獎杯才罷休。”


    莫婉婉說了半天,見樊歆眼睛還盯著劇本,猛地手一伸,將樊歆的劇本扯過來往枕頭下一塞,一副打死老娘都不給你的架勢,“姐就是不讓你看!睡覺睡覺!”


    樊歆:“……”


    莫婉婉又道:“對你這種一根筋就得來狠的!以後你收工迴家就隻能休息,敢帶劇本迴來,老娘就沒收!”


    樊歆:“……”


    ※


    鑒於莫婉婉采取沒收劇本的手段,樊歆隻得調整對策——總之讓她不琢磨劇本不做功課是不可能的。


    於是她將做功課的場地改成了片場。晚上劇組拍夜戲,她就在劇組一角看劇本,當然了,對莫婉婉得謊稱是拍夜戲,不然莫婉婉會從別墅裏殺過來將她拎迴去睡覺。


    樊歆在片場看了一天的劇本後,發現在片場做功課的效率更高,因為片場的老戲骨很多,如有揣摩不透的地方,她隨時可以不恥下問,所以每晚她都抱著劇本坐在小板凳上樂不思蜀。


    某天夜裏,她正在角落裏對著劇本念台詞,忽然身旁人影一閃,有人坐到了她身邊。她扭頭一看,眸裏浮起愕然,“溫先生?”


    齊湘在橫店拍戲,溫淺偶爾會以經紀人的身份來瞧瞧,但次數並不多,不像頭條帝,隻要沒事就黏著。


    樊歆笑著問溫淺,“陪齊湘拍夜戲嗎?”抬頭看看屋外的齊湘,她穿著戲服站在攝像機前,正跟男主李崇柏對戲。


    樊歆的目光看向齊湘,溫淺的視線卻落在她身上,他“嗯”了一聲,掃掃樊歆手中的劇本,“你在做什麽?”


    “做功課啊。”樊歆低頭繼續看劇本,她咬著筆頭,一副好好學生的姿態,隻是身上的戲服還未換,朱紅色的紗裙拖在地上,頭上盤著古裝發髻,鬢上的翡翠珠花與步搖在燈下閃爍著一芒兒一芒兒的光,這樣十足十古風妝扮,卻拿著簽字筆記錄本跟手機。溫淺不由忍俊不禁,再瞅瞅手腕上的表,正色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現在是淩晨一點半。”


    樊歆一時沒懂他的意思,伸過頭去看看他的腕表,然後很認真的告訴他:“你沒有看錯,是一點半。”


    溫淺:“……”緩了緩,他說:“我想說的是,這麽晚了你還不迴去休息?”


    樊歆理所應當地說:“當然,我的劇本還沒讀透呢。”


    溫淺道:“不要太在乎網上的評價。”


    樊歆搖頭,“怎麽可能不在乎,觀眾們都是帶著期待來看片子的,我演得不好,讓他們失望了,自責與反省是必須的。”


    溫淺顰眉,“所以你就這樣日夜不停的透支自己嗎?”


    “不然呢?”樊歆扭頭與他對視,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盈滿鄭重與堅持,“我一不是科班出身,二沒有任何表演經驗,三沒有什麽表演天賦。這樣毫無優勢的我,除了加倍努力,無路可選。”


    溫淺神情平靜,語氣卻有幾分無奈,“你還真像莫婉婉說的,一根筋。”


    樊歆一本正經點頭,“是的,我從小到大都一根筋。四歲時學小提琴,因為太小,老師便說每天學習的時間不能太久,可我不聽,為了早點學會喜歡的曲子,不分白晝黑夜一直練,把手都練出血。後來喜歡上鋼琴,我又不停練……總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溫淺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他沒再說什麽責怪的話,似乎有些感歎:“原來你跟我……”聲音低了低,“是同類人。”


    是的,同一類人。


    她與他,憑什麽年紀輕輕便精通數種樂器與舞蹈?憑什麽屹立在各自領域的頂尖?不僅是天賦異稟,更重要的是固執的喜愛與狂熱的勤奮。


    天才?世上哪有這麽多天才!所謂的天才大多都來源於勤奮者與偏執狂,而她與他,皆屬於兩者合一。


    他注視著她,“你不累麽?為什麽要這樣?”那嗓音壓得極低,像是在問對方,又像是在拷問自己。


    “為什麽?”樊歆歪著頭思索著,須臾後抿唇一笑,表情從未有過的堅定——“因為,我想要變成更美好的自己。”


    溫淺幽深的瞳仁一緊,有什麽情緒激蕩開來,而樊歆卻沒再理他,又一心琢磨劇本去了。


    ※


    夜裏兩點,夜戲終於拍完。


    樊歆的功課也做完了,笑眯眯跟在攝像師身後,準備搭他們的順風車迴家——樊歆住的別墅與劇組下榻的酒店順路,她夜裏不願折騰莫婉婉來接,都是搭劇組的車。


    前方忽然聽見一聲喊:“樊歆,過來。”


    樊歆探探腦袋,就見十米開外停著一輛雅黑的保時捷,溫淺正在幽暗的車裏瞧著她。挺拔的鼻翼襯托出他清雋的側臉,夜幕中他眸光深邃,沉沉若流光。而齊湘坐在副駕駛上,臉上帶著笑,卻似在思索著什麽。


    見樊歆不動,溫淺補了一句,“我這有空位。”


    那邊王導跟著一推樊歆,“趕緊去他那啊,師父我這真坐不下了,你看我們都擠成了沙丁魚!”


    於是,樊歆被趕下車,被迫上了保時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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