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在縣尉段知言等人猶在大堂上時,李夔領了兩貫賞錢,便自行離去。


    離開縣衙時,他心下的感覺,竟有種說不出的輕鬆。


    道不同,不相與謀。


    與其在這衙堂裏混耗下去,被迫與那個看自己不順眼的縣令韋叔澄呆在一起,還不如去鄉野之地,過個逍遙自在的日子,反是更好呢。


    畢竟自己來到這時代,能先有個安穩立腳的地方,已甚是不錯。至於將來的發展麽,走一步看一步,亦不為遲。


    李夔掂了掂腰間所掛的兩貫賞錢,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迴到旅舍後,他立即將行李與所有的盤纏一並打包,便去櫃台退房。


    見到李夔要走,那旅舍掌櫃徐全期,倒還頗有些不舍。


    “李官爺……哦不,現在應稱您為李鋪長了。今後若得空,還望多來小舍憩住。”


    李夔微微一笑:“好說。某若再迴汧陽縣城,必定再來此歇住。那你我就此拜別,後會有期。”


    徐全期急急道:“對了,李鋪長此去崔家頭裏,路途頗遠,隻怕缺少腳力。不若就在小舍外麵,尋一匹驢馬乘走,倒甚是方便。”


    李夔點了點頭:“甚好!那這租賃費用……”


    他一語未完,徐全期急道:“唉,這點費用,算個甚麽!某能結識李鋪長這般講義氣濟危難的朋友,已是十分難得。這馬驢腳力,算某贈予李鋪長免費使用了。你何時方便,再將馬驢還來便可,還說什麽錢不錢的。”


    李夔笑道:“徐掌櫃小本經營,亦不容易,這馬驢租賃費用,如何可隨意省得。某且先交定金借了去,到了歸還之時,要多少費用,一並給付便是。”


    徐全期還欲婉拒,李夔已掉頭先行離開了。


    來到旅舍外麵,見到柱在那一排立柱處的馬騾驢,李夔將行李包裹將肩上用力提了提,便朝那名租賃夥計走去。


    那租賃夥計見李夔朝自己走來,雙眼一亮,急急上前。


    “這位……官爺,可是要租匹腳力?”


    李夔點了點頭:“小二,去給某尋一匹來,某要暫借幾天。”


    “好嘞,那某現在就給官爺尋匹好驢去,費用便宜,且一定好乘坐。”夥計一臉諂笑。


    騎驢?


    這個……


    在李夔印象中,騎驢子的人,一般是女子或老頭之類的吧。


    而自己一個官府不良人,身材高大,腰挎儀刀,卻騎著一匹驢子前去,倒是模樣頗為滑稽,且有失官體之嫌呢。


    其實,李夔不知道,在中國古代,馬都是一種比較昂貴或更花錢的動物,相對而言騎乘者較少。對於大部分普通人來說,日常出行的話,使用最多的還是驢子或驢車。


    如唐代杜甫有詩雲:“騎驢十三載,旅食京華春。”又如宋代:釋師體之詩《頌古十首其一》:“渾身無處著,驛路倒騎驢。”


    而到了唐代,當時的租驢業,已然非常的發達,從都城長安一直到各地偏遠村鎮,都有這般行當。甚至還產生了一些專門養驢出租的專業戶,時人稱之“賃驢小兒”。


    如在《太平廣記》中,就記載道:“扶風馬震,居長安平康坊。正晝,聞扣口。往看,見一賃驢小兒是也。”。這平康坊在長安東市,估計在更加繁榮的西市,這樣類似的商家隻會更多。


    而在偏遠的州縣地方,亦同樣有這種營生。如《高僧傳》中就寫道:“次嘉州羅目縣,有訴孫山人,賃驢不償直。”這孫山人,說的就是唐朝藥王孫思邈。


    李夔猶豫了一下,便對那夥計笑道:“某此去是辦官差,騎驢未免不雅,你可幫某尋匹馬來。”


    那夥計一臉恍然之狀,連連點頭:“官爺說得是。若是官差,騎馬確是儀體所需,絲毫馬虎不得哩。”


    他一語說完,便急急過去,前後左右看了看,便牽了一匹花斑馬過來,交給李夔。


    “官爺,這馬騸了多年,性子溫馴,步力沉穩,若行遠路,當是不虧,正是極便於官爺騎乘哩。”


    李夔嗯了一聲,伸手過去摸了摸這匹馬的脖子。


    這花斑馬果然溫馴,見他伸手過來,竟微低下頭,任他撫摸脖頸處新剪好的整齊馬鬃。


    “不錯,此馬果是馴熟,不懼生人。”李夔點了點頭,露出滿意的神情:“那此馬租賃費用,卻是如何?”


    那租賃急迴道:“卻不知,官爺是短租還是長租?”


    李夔一怔:“這兩般租法,可有甚區別麽?”


    夥計笑道:“若是短租,則某會先收定金,再派出驢主,一路跟著,等到了地方後,再收全款。”


    “哦,那長租呢?”


    “若是長租,則一般是行程路遠乃至要跨府過州,或是要借賃多日,方用此法。這般租法,定金乃是短租的三倍以上,若租此馬,押金便需兩貫,還需有人擔保,方是妥當。且因多需時日,故還需要按日計價。其中租驢為每日一百文,租馬則要按兩百文錢計。”


    他略頓了下,又急急道:“等到歸還之時,所乘馬驢驗明無傷,則定金足額奉還。若有損傷,則依受傷程度扣減押金便是。”


    李夔苦笑一聲:“這定金與費用,某自會皆給。隻不過,現在臨時要去找個保人,卻是……”


    “要甚保人,李鋪長但是牽行無妨!”


    他一語未完,旅舍門口一名小二急急奔出,邊跑邊衝這兒大聲嚷嚷。


    他快步來到那租賃夥計麵前,厲聲道:“你好沒眼力價兒!這位李鋪長,乃是徐掌櫃的朋友。掌櫃說了,這定金與賃錢一律皆免,任由騎走便是。”


    他一語說完,轉身便把花斑馬的韁繩,往李夔手中恭敬地塞遞而去。


    “李鋪長,拿好韁繩,小可扶你上馬。”


    李夔連連推拖:“這如何使得!不可不可……”


    “如何不可!”這小二急了:“掌櫃都同意了,李鋪長何必讓小的們為難呢?再說了,將來你來還馬時,再來向掌櫃解釋便可,就不必在此與小的爭執了。”


    李夔推卻不過,隻得拱手謝道:“既如此,那就多謝了。你可迴告徐掌櫃,等某將來還馬時,再一並結算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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