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斐濟待了幾天,林申並沒有前幾日輕鬆,經常會有國內電話打來,或者不得不半夜開一些視頻會議,但是他也會盡量抽時間陪覃瑩,比如某個下午心血來潮,騎著摩托車載她去島嶼的另一邊,亦或帶她出海、打高爾夫,更多的時候是兩個人手牽著手漫步沙灘,任時光似小腿處掠過的海風般悄然溜過……


    他們也□□,像是迴到最初的狀態,無論心理怎樣,身體就某種程度而言無比契合,有誰能比他們彼此更熟悉對方的呢,十年的糾纏,彼此清楚對方的每一個敏感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怎樣讓她快樂……


    離開前夜,他在套房開放式的流理台親自烹飪一頓中式晚餐,起因是因為覃瑩的一個玩笑:“我覺得現在就算給我一份番茄炒蛋我都能胃口大開,全部消滅!”中午麵對一如既往的海鮮大餐時,她顯得興趣缺缺、胃口全無,他挑了挑眉問她時,她隨意歎道。


    恰好那一整個下午他都無事,莊園裏又並沒有擅長中國料理的廚師,於是開車載她去遠一點的大型超市購買食材。


    覃瑩原本以為他又突然想起什麽好地方帶她去兜風,萬萬沒有想到會來超市的停車場,因此有些驚訝:“為什麽突然要逛超市?”


    “你不是想吃中國菜?”他一邊關上車門,一邊說,又非常自然得環住她的腰帶著她往電梯方向走。兩個人穿著打扮都十分隨意,看起來像一對居家的夫妻。


    覃瑩就有些囧,又顯出一絲慌張,連步子都居然有些踉蹌:“你是要自己做嗎?我可不會做飯!”顯而易見的抗拒


    於是林申忽然就想起她曾經給他煮過的一碗粥,還有她燉湯都能讓家裏著火的事情來,忍不住笑她:“相信我,為了gavin家的安全,我也不會讓你進廚房。”


    覃瑩:“……”


    這才有了晚間他在流理台忙碌的場景,而覃瑩歪坐在柔軟的英式沙發上,閑閑得翻閱一本雜誌。


    “你不過來幫忙?”


    覃瑩頭都沒抬:“你不是說我對廚房來說就是一場災難嗎?我覺得你的評價很中肯,我應該遠離這場災難!”一邊說話,一邊隨手翻了紙質雜誌。


    他正在切一顆胡蘿卜,聞言勾唇而笑,忍不住抬頭看他一眼。


    半響,覃瑩重新聽見他落刀的聲音才敢抬頭,她其實並沒有麵上的平靜,相反,越發心浮氣躁,連雜誌拿倒了都沒發現,已經好幾天了,費宇庭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而林申,他表現得越來越不像他,居然主動下廚……


    誰能想到林大公子會親自下廚呢!


    可是她其實又是知道他廚藝不錯的,在倫敦的時候有一次她聽見他的同學議論他,像是與他商量周末去哪兒度假的事,有人隨口提了一句“林會做中國菜!”她在遠處聽得隱約,林蔭道上,幾個年輕人用英式英語熱火朝天的議論開來,林申就站在他們中間,身材頎長、輪廓分明,年輕而幹淨的麵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很有些眾星捧月的意思,聽到他們提議讓他周末做中國菜,他也隻是抿嘴笑了笑,不置可否。


    一群人快速地與她擦肩而過,誰也沒注意到旁邊這位年輕的中國女孩,自然,他也從來不曾留意到她。


    當時她那樣緊張,既怕他看不見她,又怕他突然迴頭看見她,看見了該說些什麽呢,必然不是巧合,他又不是笨蛋,他一通電話都沒有,分手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不,他並沒有曾諾過什麽,怎麽能算分手?她這樣急巴巴的趕來,會不會令他厭倦,又或許他這樣的人,必然在倫敦有了新女友……


    可是,怎麽辦呢?她這樣想他,想得抓心撓肺,仿佛入了魔,發了狂,連他的地址都是她偷聽他與貝貝的電話中得知,於是馬不停蹄得跑來,否則她怕自己會瘋,她知道自己從小有一種韌勁兒,好聽一點是堅持,難聽點就是愛鑽牛角尖,但是她不會料到有這樣一天,會讓她放下矜持與驕傲來找他……


    幸好她在他公寓門口看見他與外籍姑娘曖昧,兩個人親吻的時候那樣熟練,她像是突然被人澆了一大盆冰水,所有的狂熱瞬間冷卻,她忘了那一刻的心情,但大約這是早就料到的結果,因此她也就不那麽難過,仿佛麵前一幕才是真實,而站在牆角的自己是最大的一場荒誕。


    後來她又偷偷去過幾次倫敦,有時候能碰見他,有時候並不能看見,但她知道他很多事,比如快速而頻繁地換女朋友,是學校有名的花花公子;比如他參加單人劃艇比賽獲得冠軍;又比如他在倫敦跟幾個同學投資的公司虧損了一大筆他有一段時間過得很拮據,好在後來在期貨上賺了一大筆;甚至是他沉迷過一段時間的□□又快速戒掉……他在倫敦學校依然是風雲人物,因此大大小小的事情覃瑩每次都能聽到一點,到後來她一次比一次平靜,仿佛聽到的是隻是一個無關痛癢的人。


    直到他迴國!


    她丟盔棄甲,又成了一個沒骨氣的女人!


    迴憶到這裏,覃瑩抬頭望向不遠處的男人,流理台燈光熾亮,將林申輪廓映得分明,他膚色很好,幹淨的麵容在光線裏透出一點點的蜜色,微微彎著背脊,薄唇慶抿,眼瞼低垂,手上動作行雲流水,神色十分專注……


    覃瑩忽然有些恍惚,她很久沒有這樣認真的打量過這個男人,可是幾年前,她經常這樣看他,帶著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心情,她曾那樣迷戀過他,瘋狂的、羞恥的、有時候自己都覺得心驚肉跳的……


    仿佛感受到她奇異的視線,林申抬頭看她,目光裏帶著一絲難言的寵溺。


    “我去拿瓶酒。”顯然是刻意躲避他灼熱的目光,覃瑩飛快說,將雜誌擱在一旁,親自去莊園地窖尋酒。


    酒窖藏酒繁多,大多是紅酒,覃瑩心不在焉地隨手挑了一瓶,突然口袋的裏手機“響動”了一聲,她把手機掏出來,看到熟悉的費宇霆三字,仿佛瞬間預感到什麽,居然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隻是看著那條短信呆怔了良久,末了,才點擊確認。


    內容與她預感並無出入。


    “終於……結束了!”她聽見心底有個聲音說,卻並沒有想象中如釋重負的感覺,忍不住將身體微微靠在酒架旁,睫毛下垂,思緒沉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將紅酒重新放迴酒架,轉身踏步而去。


    迴來時菜已備齊,林申正在餐桌旁擺放餐具,動作緩慢而仔細,帶著舉止間慣有的優雅。


    到底是在國外,材料並不齊全,因此隻有簡單幾樣小菜,但擺在精致的瓷器裏,透著誘人而溫馨的香氣,覃瑩目光掃過那道色澤鮮亮的番茄炒蛋,頓了頓。


    “沒有筷子,”他抬頭看她,幾乎立刻捕捉到她空空的兩手,卻並不點破,甚至笑了笑,若無其事地揚起刀叉補充,“隻好湊合一下。”


    她長久看著他,像是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但他神色如常,態度平和,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或者,隻是故作不知。


    她忽然覺得嘲諷,不知道是嘲諷他不動聲色,還是嘲諷自己演技拙劣,於是咧了咧唇:“不必!我沒胃口!”大步走向臥室。


    很快客廳裏隻剩林申一人,他站在那裏很久都沒有動作,餐桌上,幾盤中餐孤零零的擺在那裏,溫度漸冷,一如他緩慢冷卻的心髒。


    而臥室裏覃瑩正在收拾行李,東西並不多,隻是身份證、護照、幾本書籍和簡單的幾件衣物,因此動作迅速。


    她打開門,提上簡易的行李,林申仍然站在那裏,連姿勢都沒有變,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她,他側頭看過來,沒有血色的臉在燈光下透著異樣的蒼白。


    她一時辨不清他是怎樣的神色,仿佛失望至極,唇角卻帶著一絲奇異的弧度,好似自嘲,她路過他的時候被他握住手腕:“你連多待一秒,都覺得難以忍受嗎?”


    覃瑩掙了掙,沒有掙脫,隻好迴頭看他,隔得非常近,她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緊繃的麵部,出乎意料的,她居然聲音平靜:“沒有,隻是不知道可以怎麽再演下去,繼續跟你裝親密的情侶嗎?”說道這裏,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我實在做不到。”慣有的嘲諷的口氣。


    他閉了閉眼,握住她手腕的力道緊了緊,而後,像是努力克製某種情緒,再睜眼時,他眸子裏波瀾已經褪去,“你去過倫敦?”聲音極低。


    起初,覃瑩並不理解他問的是什麽。


    “gavin說在倫敦見到過你幾次,覃瑩,你去過倫敦對嗎?”


    她瞳孔瞬間放大,像是終於清楚他問的是什麽,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而他視線牢牢鎖住她,沒有錯過她臉上任何一點表情,很快從她臉上得知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突然大力甩開他,因為羞恥而憤怒:“你現在是拿這個嘲笑我對嗎?是!我去過!又怎麽樣呢!那種年幼無知的迷戀你以為可以算什麽!”她動作太大,行李碰到餐桌上的昂貴的瓷器,‘劈裏啪啦’碎了一地,一個下午的心血瞬間化作滿地的垃圾,但是兩個人都沒有去管,覃瑩情緒激動,接著吼道:“別自以為是了,林申!我連自己都惡心那個曾經喜歡過你的自己,你有什麽可得意的!”


    林申靜靜看著她。


    覃瑩很少有這樣發怒的時候,大多時間,她都是冷靜的,自製的,隻會用一種冰冷而嘲諷地口吻氣得別人跳腳……


    而她此刻因為憤怒,胸脯起伏,臉色通紅。


    他忽然忍不住將人攏得近一點,於是長手一伸,將她攏到麵前:“我沒有得意,”他說,語氣異常認真,而她掙紮不休,他不得不加大了一些力氣將她禁錮在懷裏,“我以前一直在想,覃瑩,你為什麽那麽恨我!恨我到要打掉孩子,要離家出走,要與別人結婚!明明當初我不過時安排你去留學,連與貝貝結婚,你都是最清楚□□的一個,我覺得自己並沒有那麽罪無可恕。”


    “一直到最近幾天,gavin告訴我你來過倫敦,而且不止一次,我突然想起留學那段時間接到過的一些看起來莫名其妙的電話……”他說到這裏的時候,覃瑩瞪著他,仿佛難以忍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猛烈掙紮起來,卻被他牢牢抓住,動彈不得,“原來覃瑩你曾那樣熱烈地愛過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麽那麽恨我,高傲如你,覃瑩,怎麽能忍受在全心全意愛著我的時候,我一絲一毫的冷漠!”他講到這裏,微微放鬆了對她的桎梏,而她全身發抖,毫不猶豫地推開了他!


    “你以為我是因為恨你而跟顧玉笙結婚!你錯了!我愛他!”她連嘴唇都是抖的,雙眼赤紅。


    他憐惜地看著她,並沒有理會她的反駁,繼續緩慢而低沉道:“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不能理解這種近乎苛刻的感情,不過可能是報應,”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當我像那樣愛著覃瑩你的時候,我發覺我不能忍受的更多,不能忍受你的冷漠,不能忍受你說曾經的十年是你犯賤,不能忍受你躺在我懷裏叫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不能忍受你手上的戒指,不能忍受……”她赤紅的雙眼流出晶瑩的液體,但仿佛並不自己在哭,無知無覺,隻是那樣倔強而默然地瞪著她,於是他伸出手指,隨著尾音低顫,“你的眼淚……”接住她眼角淚水。


    “所以覃瑩,你跟費宇霆的那些小動作,你一點也不用覺得愧疚,幾塊地而已,在你看來損失的一筆巨大財富,於我而言,敵不過你一滴眼淚。”他動作溫柔,手指有奇異的溫度,“覺得瘋狂嗎?可是我在想,我得多瘋狂,才抵得上你十年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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