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陽光穿透清晨的薄霧帶著些許濕漉漉的氣息打落下來,a市郊區的一條富人街寧靜而祥和,高大的墨綠色的喬木,花園別墅外柵欄上長青的藤蔓,以及建築物偏舊式的模樣,都昭示著這條街的古老,在鏡頭下像極了一張奢華的帶著懷舊風格的老照片。


    孫貝貝從這條街的某一間房屋醒來,她有良好的生活作息,幾乎是下一秒,傭人敲了敲了門,送進來一杯溫和的蜂蜜檸檬水,在喝完那杯水以後,孫貝貝拍了拍自己的臉,仔細湊到鏡子前看了看,發現沒有任何水腫的跡象,這才滿意的笑了笑,昨晚上劇組殺青慶功宴,她推脫不得,喝得有些多,最擔心的當然是第二天臉會不會水腫的問題,今天下午有一個通告,她可不想帶著一張包子臉上鏡。


    通常早上如果時間充足的話,她會選擇做一小會兒瑜伽,今天當然也不會例外,於是家裏極有權威的老管家陳姐就一邊微笑地看著自家小姐在練功房裏做著匪夷所思的動作,一邊親熱地跟她嘮嗑。實在是孫貝貝自從當上了演員,迴家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就像就不在家的女兒難得迴來一趟,陳媽特別高興。


    自從孫貝貝的親身母親去世,覃文馨嫁進來以後,陳姐一直覺得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孩兒受到了虧待,腦海裏更是惡補過很多次孫貝貝受後母欺負虐待的場景,她自己也沒孩子,於是心疼孫貝貝的同時逐漸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而孫貝貝對她也極親,有時候去外地拍戲,總會特意給她帶點禮物迴來,平時也很尊重這位老管家,陳媽更是覺得沒白疼這孩子一場。


    舒緩的音樂裏夾雜著陳媽類似於“怎麽比上次又瘦多了,外麵拍戲很辛苦吧,哎喲,貝貝呀,不是跟你說了要讓助理給你多煲點湯麽,這樣子身體怎麽吃得消!”的嘮叨,正下腰的孫貝貝覺得實在吵,忍不住偷偷翻了一個白眼,但也不好直接趕陳媽走,於是一邊調整了氣息,一邊跟她撒嬌:“陳媽,好想吃您做的咖喱魚,要不您今兒中午給我做咖喱魚吧,怎麽鄭叔叔的手藝是不是退步了,我都吃不慣他做的菜了。”


    陳媽一聽就樂,覺得十分欣慰,一口就答應:“成!我這就挑魚去,嗨,哪裏是你鄭叔叔手藝退步,那個女人把老鄭開除了,現在換了個新廚子,你吃不慣也是正常的。”


    她本來隻是隨口的一句,也知道是老鄭自己手腳不幹淨,才被覃文馨開除的,但沒想到孫貝貝反應特別大,一個動作停在那裏,久久沒有下一個動作,她頭夾咯吱窩下,陳媽也就一時分辨不出她表情,許久,孫貝貝才恢複正常的姿勢,秀氣的小臉沉沉的,似暴風雨來的前兆:“是麽?我怎麽不知道這個家裏什麽時候輪到那個女人做主了,我媽媽請來的人,是她說開除就開除的麽,她當自己是誰呢!”


    “這也不能怪太太,實在是你老鄭那個人糊塗......誒.....貝貝你去哪兒?”陳媽話還沒說完,孫貝貝已邁著纖瘦袖長的雙腿往外走,因為做瑜伽,她穿了家常的棉質運動服,是現在流行的鮮豔又顯腰肢的款式,配她一頭利落的栗色馬尾,因為足夠年輕而顯得朝氣蓬勃。


    孫貝貝徑直走到客廳裏,40多歲卻保養得非常好的覃文馨正在仔仔細細地跟廚房新來的廚師交代今晚的菜式,她穿了一件繡有精致花邊的黑色針織衫,內裏一條內斂而高貴的米白色長裙,配襯得她身材極其纖細,她說話時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笑容,聲音也是軟軟嚅嚅的,透出幾分溫婉:“瑩瑩不喜歡吃海鮮,晚上就不要做海鮮一類的了,你再看看今晚配什麽酒好,我不大懂這些,你做主就好了,唔......聽說她男朋友是北方人,多做幾道北方菜吧,還有就是......”


    孫貝貝聽到瑩瑩兩個字,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再加上剛聽說覃文馨將當鄭叔叔開除,簡直覺得怒不可遏,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正在一點一點侵蝕自己的家,搶了媽媽的男人,搶了媽媽的家,還要開除媽媽的人,現在還要帶著她的女兒登堂入室!


    “嗬!叫得可真親熱呢?覃阿姨,一聽覃瑩迴來,你就迫不及待地要把親生女兒的接迴來了麽?您大概忘了覃瑩當初是怎麽灰溜溜的離開的吧,怎麽,你是要讓她迴來給我下跪道歉麽?”


    孫貝貝抱著她瘦小的胳膊,倚在門口,挑起眉,刻薄地說。


    覃文馨一下就慌了神,呐呐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孫貝貝,慌慌張張地解釋道:“不是,貝貝,是你爸爸交代的,今晚覃瑩帶她男朋友迴來吃頓飯......”望著不遠處的孫貝貝表情絲毫未變,又帶了絲祈求的語調繼續說,“貝貝,你看在阿姨的麵子上別再跟瑩瑩計較了好麽,你看,她這一走就是兩年的,阿姨跟你爸爸都擔心地不得了,過去的事就這麽算......了吧。”說到最後,眼見孫貝貝嘴角的笑容越來越譏誚,覃文馨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算了?嗬......那我背上這塊疤是不是就能好了!那我受過那些痛苦就是活該白受的!”


    “貝貝!”孫貝貝情緒正激動著,突然被剛走樓的覃父打斷了,“你就是這樣跟你覃阿姨說話的麽,你的教養哪裏去了?真不該讓你去做什麽演員,瞧瞧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爸爸,您別偏心了,現在說的是我當演員的事麽?現在說的是您的寶貝養女吧,她很有教養麽?她如果有教養當初就不會推下我一走了之了,至今,我可是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聽到呢!”


    “你—”孫父指著孫貝貝,一時氣得說不出話,撫著胸口粗粗喘氣,他有心髒病,覃文馨一見立刻關切地扶住他,幫著他順了順氣。


    孫貝貝見孫父氣成那樣,也不敢再多說,隻是到底還是不服氣,瞪了一眼覃文馨,留下一句:“別動我家的人,你還沒那個資格,要麽鄭叔叔迴來,要麽你也給我滾!” 拔腿就走。


    “你看看!你看看她!越大脾氣越大,她現在連這種話都敢說了,都是林申給慣的!唉......”孫父對著覃文馨歎了口氣。


    覃文馨此刻也不好受,她嫁給孫父也有這麽多年了,可是孫貝貝從來沒將她放在眼裏過,無論做得再多,對孫貝貝再好,孫貝貝好像也不領情,如今竟然為了一個廚子毫不留情地讓她滾,簡直跟當場扇了她一巴掌無異。


    孫貝貝出門後依然氣得不得了,看見覃文馨前幾天修剪好的幾顆盆栽簡直覺得礙眼極了,立刻重重地將一一摔在地上,又想起前段時間那通通過林申手機的電話,後來她聽說覃瑩迴來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明明是覃瑩的聲音,那天晚上在“癢”也是她暗示宋清喬將覃瑩找出來羞辱一番的。


    她還敢迴來,她還敢迴來......


    她不會讓她好過的!


    想了想,孫貝貝掏出手機,一張臉翻得比書還快,電話一通就嬌蹭地對那頭說:“叔叔,爸爸今晚讓你過來吃飯?你有空吧,千萬別跟我說你沒空哦,我會生氣的,生氣就會長皺紋,長皺紋就不漂亮了,你也不想看我變醜吧!”一連竄,根本不等對方說話,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說完。


    那頭接到電話的林申就輕輕笑了笑,他單手插在褲袋裏,從大廈窗口望了一眼底下川流不息車輛,眉目間透出幾分輕鬆:“想要什麽禮物?戲不是殺青了嗎,導演誇你演技有進步。”


    孫貝貝當然聽懂他話裏的暗示,確定他今晚會來後,心情好了幾分,當即報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又撒撒嬌,賣完萌,最後扣上電話。


    她把手機握在手心裏,掃了一眼地上碎裂的泥土及花盆片兒,大而水靈的眸子裏閃過一分陰毒。


    商場裏,覃瑩正專心致誌地陪顧玉笙挑選上門禮。


    其實依覃瑩的意思,沒有這個必要。可是顧玉笙實在是禮數十分周全的人,大約遺傳於顧母吧,覃瑩想,就像讓上次去覃家,他也是周到地每一個人都帶了禮物,連覃斌都有,像是是顧家根深蒂固的禮節。


    但是孫家,還真是極難送。覃瑩怕顧玉笙有負擔,一直沒有跟顧玉笙提起孫父那略顯有來頭的企業家身份,等到見臨門一腳,不得不說的時候,顧玉笙也隻是微微挑了挑眉,倒沒有露出太驚訝的樣子,仿佛她是誰的親生女兒並不重要,於他而言,她隻要是覃瑩就好。


    覃瑩也就釋然了,反而覺得自己當初太過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而顧玉笙卻比她要坦然的多。


    兩個人在商場逛了大半天,在覃瑩的描述下,顧玉笙盡量迎合了孫父與覃母的喜好。


    已近初冬天氣並不穩定,時而冷風大作,寒意習習,一出商場門口,一陣冷風刮來,好多女孩子都在尖叫。


    於是,顧玉笙自然而然地將她的手暖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然後緊緊地握住。


    覃瑩抬頭看了一眼顧玉笙英俊的眉眼,心髒極細微地跳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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