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顧玉笙接到覃瑩後,覃瑩終於可以毫無保留地跟他講自己的家人,自己的身世,那些潛藏在內心深處的羞恥多少年後像是發酵般噴薄而出,她出生於一個複雜的家庭,雖然表麵上高傲得不容人侵犯,可是就像覃文馨對孫貝貝抱有愧疚之心一樣,覃瑩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出身有多麽不為人所恥,雖然她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


    顧玉笙心疼地吻她,那個夜晚,覃瑩枕在顧玉笙的臂彎裏,睡得異常香甜,仿佛終於可以卸下沉重的包袱。


    可是她娓娓道來的講訴的過程中,刻意避開了林申這個話題,她說服自己那是過去式,林申於她而言顯然已經無足輕重,那麽顧玉笙沒有必要知道。


    一連幾天兩個人在覃母麵前都非常小心翼翼。顧母顯然為那天覃瑩沒有給她一個滿意的解釋而耿耿於懷,顧姐姐更是逮著機會就一陣冷嘲熱諷,顧玉笙夾在中間,向來極有主意的他一時居然毫無辦法,精明的顧母明顯再不吃他那一套,反而越發覺得顧玉笙話中明裏暗裏對覃瑩的袒護不是個好現象,兒子一向頭腦冷靜,自製力極強,但是這一次卻顯得毫無原則地維護覃瑩,顧母再想想覃瑩那張妖嬈的臉,忽然間對這門親事有所動搖,對著每日下班迴家的覃瑩也就沒那麽熱情了。


    兩個人本來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將覃瑩的事情解釋給顧母聽,但看顧母這幾日的態度,越發心裏沒底,這件事竟然一拖再拖,一連幾天都未曾能與顧母好好談上一談,就連顧玉笙也開始猶豫究竟要不要向顧母解釋覃瑩的身世,比任何人了解顧母的他明顯感覺顧母看覃瑩的目光變了。


    但是顧玉笙也不能看著覃瑩在中間受氣,幾次暗示顧母該迴趟老家,被顧母三言兩語輕飄飄地打迴去了,顧母認為,即使這次不能解決兒子的終身大事,那麽至少要將覃瑩這個身份有可能不清不白的妖孽解決掉。因此覃瑩每日下班迴家的日子越發難過起來,竟有如坐針氈之感。


    陳姐見一上完課就準時下課溜得比誰都快的覃瑩這幾日竟然一下課就往圖書室來,看書的時候也恍恍惚惚、鬱鬱寡歡的,自然猜到覃瑩心中有事,隻是覃瑩向來嘴嚴,不輕易向人吐露心事,她再擔心也問不出多餘的來,想了想,以自己想要購物的念頭約了覃瑩作陪去逛街,當是散散心也好。


    覃瑩自然樂意,兩個人將市中心幾條著名的商務街幾乎逛了個遍,陳姐一邊挑剔的讓覃瑩試這試那兒的,一邊心理酸溜溜的想這姑娘真是一個衣架子,就沒有穿上去不好看的,再對比一下自己那稍顯粗壯的腰肢,難免鬱結。


    覃瑩絲毫沒有購物的**,如果不是陳姐熱情,她壓根兒不想去試衣間,覃瑩穿衣服有固定那幾個牌子,皆是式樣低調但價格令人咋舌的品牌,倒不是她挑三揀四,隻是她艱難的戒掉了林申卻仿佛並沒有戒掉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小習慣。


    陳姐對比覃瑩,就覺得自己穿什麽都不好看,覃瑩對那些衣服也絲毫沒有興趣,因此兩個人逛了大半天下來,竟是兩手空空,毫無收獲。


    直到兩個人無意間走至a市新建的一條奢侈品街,覃瑩一眼望見櫥窗裏那件新款的男子呢大衣,才稍稍露出那麽點興趣,不知道為什麽,那樣一件簡單的長款呢絨黑色外套,覃瑩卻一瞬間覺得穿在顧玉笙身上一定非常好看。


    她其實極少給顧玉笙買什麽,也很難產生過這樣的念頭,可能是兩個人雖然一直住在一起,但很多方麵都相對獨立,顧玉笙的體貼從來不是來自於經常買東西哄女孩子開心,而她大約一直習慣了是被被顧玉笙照顧的那個。


    難得的,那一瞬間,覃瑩產生了要為顧玉笙買這樣一件衣服的念頭,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胸腔裏竟然有一股暖流劃過,因為她十分確定那個收禮物的人一定會非常高興,而於覃瑩而言,有這樣一個人,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對他好,因他即將是這世上她最親密的人。


    所以覃瑩毫不猶豫地就要進去,隱隱還含著一絲興奮,卻被陳姐拖住了:“你沒看這條街冷清地可憐麽,裏麵的店員鼻孔都快翹到天上去了,衣服貴得要死,咱半年工資才夠得著一件吧。”


    覃瑩就朝陳姐笑了笑,卻還是踏了進去。


    於是陳姐就見識到這個傻姑娘買東西那股爽快勁兒,禮貌地指了指那件大衣,向店員報了號就直接刷卡,陳姐想拉都拉不住。


    跟個土豪似的,陳姐翻著白眼想。


    一出去,陳姐就數落她:“你傻呀,自己一件舍不得買,全搭在男人身上了,哪個姑娘對男人那麽好,你瞧瞧大街上哪個姑娘不是撒嬌賣乖的讓男人為自個兒添置衣服的,就你,傻姑娘,值得麽?”


    “值得!”覃瑩笑起來,迴答地斬釘截鐵。


    陳姐被覃瑩臉上那種幾乎稱的上幸福的微笑怔住了,一時呐呐的,不知道說什麽,她想顧玉笙那小子福氣頂好的,覃瑩這樣為她,而覃瑩也不是真的傻瓜,想來隻有顧玉笙足夠珍惜她,才會讓覃瑩這樣心甘情願吧。


    這樣一想,陳姐為覃瑩擔的那顆心也稍稍放下了。


    覃瑩因顧母的態度煎熬的時候,陡然間接到了來自孫父的一通電話。


    坦白說,這麽些年,孫父對覃瑩其實算的上好,仿佛想要盡力彌補他,但他到底是個男人,又是非常忙碌的企業家,一個月待在家裏與家人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因此即使想要顯出關心,也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在物質上將兩個女孩子一視同仁,沒有絲毫偏頗。孫貝貝有的,覃瑩也一定會有。


    所以,乍然接到孫父的電話,覃瑩心中還是掀起了一陣波瀾。


    電話那頭,孫父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的口氣:“瑩瑩,聽說你交男朋友了,帶迴來給爸爸看看,爸爸給你把把關好不好?”


    覃瑩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她坐在大學校園的石凳上,耳旁是電話裏孫父柔軟而絮叨的聲音,卻沉默良久,都沒有將那個“好”字說出來。


    然後,默默地掛上電話。


    她素來並不是心軟的人,即使這一刻因為覃父的幾句話感動,可是永遠忘不了家裏的老保姆一口咬定是她將孫貝貝推下樓的時候,孫父對她失望透頂的眼神。


    如果,覃瑩當時想,如果在場有一個人相信她,那個人一定是孫父,可是孫父僅一個眼神就將她徹底打入了地獄。


    沒有人能理解當時的絕望,覃瑩甚至想,如果當時摔下樓的是她就好了,那麽她就不會有那種孤零零的絕望。


    孫父當然不指望一通電話就能打動覃瑩,一連好幾天,他堅持不懈的打,有時候也到學校找覃瑩,都被覃瑩巧妙的躲過了。


    但是孫父的一番舉動到底是引得覃瑩一連幾天心緒不寧。


    顧玉笙自然很快察覺。


    於是覃瑩和盤托出,顧玉笙沉默了一小會兒,才試探著說:“瑩瑩,他是在擔心你。”


    覃瑩不說話,算是默認。


    “如果以後我們的女兒找了男朋友,要是不過我這關,休想娶我女兒!”他突然將她摟入懷中,笑著打趣。


    她在他懷裏,悶悶地捶了他一拳,臉騰得就紅了。但是她知道,他隻是在將心比心地勸說她。


    “對了,”他突然放開她,“今天收到幾個小朋友的信,你要看看麽?”


    “是你上次說的,大學時在山區支教的時候教的學生麽?”


    “對,沒想到他們這麽快迴信。”他一邊說一邊去拿信紙給她看。


    覃瑩一看完,就倒在枕頭上,信紙隨手遮住了臉頰,瘦削的肩胛猛烈地抽動,一陣悶笑,好一會兒才從薄薄信紙裏透出她嬉笑的聲音:“你完蛋了,顧先生,你已經幼稚到求婚都要到處宣傳的地步了,你看,你的學生都在嘲笑你!”隔著一層紙,她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性感的沙啞。


    有好幾封迴信,但是內容都大致相同,祝福顧玉笙老師求婚成功,有一封甚至寫著僅代表妻子以及一歲大的兒子祝賀顧玉笙老師求婚成功。


    他不滿她的嘲笑,翻身壓住她,將信紙從她臉上抽走,於是她細微的唿吸一點一點輕輕地噴在她臉上:“你答應我的求婚,我真的很高興,覃瑩。”他看著她的眼睛,突然認真的說。


    覃瑩震動,胸口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然後她伸出袖長的手臂緩緩地摟住了他的脖頸,將他拉的近了一點:“我也是,顧玉笙,我很高興要嫁給你。”極動情地說。


    “雖然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領證了,可是,覃瑩,我不能對你這樣草率,你值得最好的,我們會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你想說什麽?”


    “你爸爸會祝福我們,還有我媽媽!我很想要一個孩子,和你的孩子,雖然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但是好像還是得一步一步來啊.....”他突然有些懊惱的說。


    “所以......”她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麽,有些不高興地翹起了嘴角。


    “所以我們去拜訪一下你爸爸吧,也許那裏是一個突破口!”他微微一笑,分外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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