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居然要以此等機密之物去交換郭奉孝?”


    議事廳內,荀諶聽完呂布安排給自己的任務,十分詫異地說道。


    呂布免不得要給他解釋一番緣由,荀諶聽完,沉思了片刻,皺眉道,“大王就不怕這是他主臣之間故意演的一出苦肉計?”


    “這……”呂布遲疑,“不會吧,此事尋華神醫一問便知真假!”


    “華神醫這事是做不得假,但曹公欲處死奉孝這事卻不一定是真,又或許……奉孝、文若等人皆被蒙在鼓裏。”


    荀諶分析道,“曹公也許自己也沒法斷定奉孝是否為唐國奸細,他此舉一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懷疑,二是為了從唐國換取利益,因為他知道大王和王妃重情重義,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恩人被處死。”


    “又或者曹公心裏其實是相信奉孝的,之所以將他關著,隻是單純的想從唐國詐取機密技術,所以,在下覺得以床弩換人不妥!”


    “那如果曹孟德那廝是真要處死他呢?孤不想讓王妃欠著這麽大一份恩情卻還不了,不管是哪種可能,你還是去濮陽走一趟,是真的便救下他,假的也算還了恩情,日後兩不相欠!”


    聽呂布這樣說,荀諶隻能在心中感歎,“太講情分和義氣也非好事啊!這樣的君主不會辜負臣下和百姓,卻也容易叫敵方抓住軟肋!”


    次日,荀諶啟程去兗州,三日後到達濮陽,卻沒有第一時間去見曹操,而是以私人名義先去見荀或。


    兄弟二人已經好幾年沒見過麵了,對於弟弟的到來,荀或感到十分驚訝。


    荀諶邁步走進荀府,笑道,“你我雖分屬不同陣營,卻還是親兄弟,作為弟弟,來拜見兄長有何不可?”


    荀或苦笑,“兄弟相聚,自是沒有什麽不可以,隻是你這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荀諶故作不解,“此話怎講?”


    荀或把人引入客廳,簡單說道,“奉孝被曹公疑是唐國細作,已經關入牢獄好些日子了,你這時候過來,我怕曹公把我也懷疑上。”


    “哦?竟有這事?那弟弟這便離開。”荀諶說著,轉身就要離去。


    “行了,別裝了!”荀或叫住他,“無事不登三寶殿,別跟我說你真是特地來看我這兄長的,說說,到底有何企圖?”


    荀諶笑道,“若是來替我家大王招納兄長呢?”


    “別扯!”荀或沒好氣道。


    “弟弟真是來給兄長指條明路的。”


    荀諶旋即恢複正色,“黨錮之禍後,天下士風已然轉變,至董卓、二李亂政,儒家觀念大大動搖,士人或與世沉浮,保全自己,或革除舊朝舊製,拯救天下,兄長卻為何獨獨抱著所謂的‘忠君’不放?再者,曹公便真是大漢忠臣麽?”


    荀或道,“曹公是否真忠於大漢暫且不論,唐王為竊漢之賊卻母庸置疑!”


    “迂腐!叔父(荀爽)所著《易傳》你從小熟讀,其意思很明顯,便是要發動變革,推翻昏君!”


    荀或歎道,“漢室四百年威德深入人心,不立漢幟,如何大統?唐國發動變革無錯,卻錯在變得太徹底,他強橫的武力壓得了冀州士族叛亂,壓不了天下士族,唐王這一路走來看似順暢,實則舉步維艱,每打下一個地方,皆要停留下來和當地士族鬥智鬥勇,而且你唐國朝臣之中,便真的皆認同他的徹底革新之策嗎?”


    說到這裏,荀或忽然停了一下,轉而道,“曹公雖不一定是大漢忠臣,然而他既樹起漢旗,便要在這條道上走到底,曹公依靠士族,也重視民生;重用士族,也提拔寒門,待民豐兵強,其占領一地便擁有一地臣民的支持,未必不能與唐國爭鋒!”


    “那便拭目以待吧!他日曹公若敗,兄長看清何處方是天下正道,望你莫再抱著死理!”


    荀或澹笑,“我並未抱死理,隻是你我眼光不同,最後天道若真落在唐國,那隻能說明我眼拙了!”


    荀諶跟著灑然一笑,“兄長既認為曹公為明主,那便說說,他此番將奉孝入獄,是否真覺得他是我唐國細作?”


    說起郭嘉這事,荀或頓時滿眼都是無奈之色,“此事並非簡單的公事,其內還涉及私情,想必你也曉得,曹公對唐王妃一直念念不忘,而奉孝他……也和王妃有過一段淵緣,上次聽聞唐王妃重傷,奉孝私自將華神醫放走,事後曹公詢問緣由,奉孝又對其隱瞞,故而引他懷疑。”


    “那兄長就不懷疑麽?或許他真是為王妃而來呢?”


    荀或道,“奉孝自少年時便同我結識,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了,若真想幫唐王妃,當初去晉陽時便留下了,不會自降品格來做細作,之所以放神醫去救人,完全是出於私情。”


    “然而曹公不了解他,關了這麽久,想必是不會放出來了,可惜奉孝一身才華,竟要被囚禁致死。”


    “我也正愁著呢,曹公這人哪都好,就是疑心太重,這事難辦啊!對了,你此番特地過來,到底是為何?”


    荀諶笑道,“來幫我家王妃撈人!”


    “撈、撈人?”荀或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怒道,“你這樣是要害死他!”


    “我不這樣,他便能活麽?”


    “至少不會速死,或許哪天曹公自己想明白便放他出來了。 ”


    荀諶笑得像個大奸臣,“能讓曹公自斷一臂,何樂而不為?”


    “你……”荀或怒目而視,“世人皆傳唐王、王妃重情重義,沒想到竟是恩將仇報的小人,奉孝是如何入獄的,她不知道嗎?”


    荀諶道,“兄長冤枉王妃了,她還真不知曉具體緣由,華神醫也沒說是奉孝讓他去救人的,隻是聽說他被關入牢獄,派小弟來推波助瀾而已。”


    “原是如此!”荀或平緩下情緒又冷笑,“看來唐國在我兗州派了不少眼線啊!”


    “你家便沒往鄴城安插眼線麽?大家彼此彼此!”


    荀或一噎,“算了,我不跟你扯其他,這事你不能做,你迴去將實情稟報王妃!”


    “奉孝既是因為王妃入獄的,我自是曉得現在不能做了,然而今日我來荀府,曹公那裏必然得到消息了,他會不會又生出其他懷疑呢?”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隻問你一句,若奉孝無法再為曹公效力,你是希望他死還是活?”


    荀或白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廢話嗎?”


    “那他若入唐國呢?”


    荀或遲疑了片刻,說道,“曹公不曾虧待他,此次這事也是他不對在先,即便最後沒辦法去了唐國,想來他也不會為她獻策來對付曹公!”


    荀諶微微一笑,“我也如此覺得,那便請兄長助我將他撈出來吧,我好迴去交差!”


    “如何撈?”


    荀諶道,“我主願以三弓床弩和寒鴉箭換他一命!還請兄長從中周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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