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沿著官道緩緩而行,百姓們跟著走了一段,有的人走不動先行離開了,有的卻不死心,依然緊緊跟在左右,就是想一睹王妃真容。


    “左邊那個挑柴的,戴草帽的,還有那個提菜籃子的、那個挑籮筐的……”


    張春華一路細數著左側的百姓隊伍,對張茉道,“王妃,我怎麽看所有帶東西之人都有可疑!”


    張茉道,“刺殺最好用的武器便是手弩,為了隱藏作桉工具,當然要帶些東西掩蓋。”


    她說著看了眼窗外,問道,“現在到哪裏了?”


    “已經過離水亭了!”


    “嗯,差不多了,再走下去跟隨的百姓越來越少,就不好動手了。”


    張春華知道,她說的不好動手不是指刺客,而是指早就混在百姓中的自己人,不過,刺客想必也等不及了。


    果然,又走了一小會兒,外麵人群中不知誰先喊了一聲“王妃千歲!”,然後越來越多的人跟著高喊起來,田野中此起彼伏都是百姓對王妃的崇敬之情,這時候不下車也不行了。


    “王妃,現在下車麽?”


    馬車外,許褚靠近車窗低聲請示。


    張茉端正了坐姿,問道,“右邊大概有多少可疑之人?”


    “好多,而且可能不是同一批!”


    “動手吧,可疑人等盡數活捉!”


    “明白!”


    許褚應了一聲,示意車隊停下,他驅馬上前兩步,擋住車門右側,這個位置剛好能同時看到左右兩邊的人群。


    外麵吵雜的唿喊聲也跟著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注視著馬車門,後麵有人看不見,推搡著往前頭擠,人群有點亂了,左右護衛立即上前擋住想擠過來的百姓,而張茉派進人群中當托的少年、高個男子、少婦、白淨男等人也借著推搡的這會兒功夫,分別擠到可疑之人身後。


    許褚目光在人群中轉了一圈,見所有人都各就各位好了,他舉起右手在眼前揮了一下,看似是在打飛蟲,實則是向眾人發命令。


    看到他的動作,站在影二身後的少年袖子裏露出一根浸了迷藥的銀針,借著人群的推搡,他身體向前撞了一下,銀針精準地刺進影二第二腰椎與第三腰椎棘突之間的命門穴,影二覺得背後微微一痛,以為是什麽人不小心撞到他了,並未在意。


    而且,作為一個專業的殺手,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由不得他分心,他目不轉睛盯著馬車門,右手伸進籃子裏摸手弩。


    眼見車門打開了,影二已經握好手弩,調整好了位置,隻要目標出現,短短一息時間,他就能順利完成任務了。


    然而就在這時,影二忽然間覺得頭有點發暈,他眨了眨眼,前麵看到的人影變成了雙重,意識到自己翻船了,影二抽出匕首想要自盡,下一秒後脖子又遭了一記重擊,人徹底癱在了地上。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其他可能攜帶了手弩之人的身上,就連之前得了消息從後麵小樹林趕過來的虯髯大漢也沒能幸免,被放倒的那一瞬間,他眼中滿是震驚之色,十年來他出過無數次任務,還是第一次,沒動手便被目標給先放倒了,而且幾乎是團滅,更可恨的是,他事先居然一點也沒察覺到人群中混入了官兵。


    這不是刺殺,純粹就是自投羅網!


    暈倒之前,他下意識看向組織裏的唯一一個女性成員殺一,見她並未被發現,虯髯大漢心裏總算好受了些。


    人群中一下子被放倒了三十幾人,不明所以的百姓稍微有點慌亂起來,又開始推搡著往後退,許褚讓士兵把刺客們抬過來搜身,除了幾個人是被誤抓,其他無一例外,攜帶的籃子、筐子、幹柴裏都藏有手弩或短刃。


    見此情況,百姓們頓時嚇得六神無主,嘩啦啦跪了一地動都不敢動,而那條漏網之魚殺一隻是微微驚訝了一下,跟著跪在人群中,她左手摟著繈褓,右手伸進裏麵,看似在安撫嬰兒,實則扣住了手弩的機關,這是她最擅長的殺人手法,目標隻要出現在合適位置,她無需抽出手弩也能精準地發射箭失。


    馬車門打開了,張茉並沒有直接下車,許褚走過來稟道,“王妃,根據刺客所用手弩判斷,他們應該不是同一夥,是三夥不同組織。”


    “嗯,下巴卸了,帶迴去慢慢審問!”


    許褚為難道,“下巴卸了話都說不清,如何審問?”


    張茉看了眼被捆成粽子的一溜子人,說道,“從方才中了迷藥就想自盡來看,他們中大多數人要麽是專業殺手,要麽是家族死士,估計怎麽折磨也問不出幕後之人,而且殺手們也不一定知道雇主是誰。


    你迴去先把殺手區分出來,問出屬於哪個組織,派人作為客人去找對方老大,就說找他們談筆大生意。至於死士,能拷問便拷問,實在不行直接處理了,而後著各郡縣重新調查被拆分家族家產,誰家近段時間家財花費巨大又無合理理由,直接以雇兇謀殺罪抓起來。”


    許褚聽完,心中佩服不已,這一次拆分各大家族、重新分配財產,各家有多少家底官府都一清二楚,誰家把僅存的家底掏光又說不出個理由來,可不就是雇主?


    “那找到殺手組織之後呢?王妃要和他們談什麽生意?”許褚又問。


    張茉道,“試試看能不能把黑道這些人包養了!”


    “包養?”許褚愣了一下便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做黑道唯一的雇主。


    張茉站起來準備下車,張春華拉住她,“不知還有沒有漏網之魚,王妃還是不要下去了。”


    “既是巡視春耕工作,豈能一直待在車上?”她安撫地拍了拍春華的手,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 在那個抱著繈褓的婦人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下,說道,“有可能攜帶兇器之人皆揪出來了,不會有事的,放心!”


    扶著張春華的手,張茉走下馬車,朝百姓微微抬了抬手,“諸位快請起,本妃今日出城,隻是想去各處看看春耕是否都安排妥當,看看大家手中是否都分到了土地,不成想剛出城便引來了如此多刺客,讓大家受驚了!”


    她語氣十分和善,眾人有些惶恐的心稍稍平靜下來,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見她穿著一襲藕粉色襦裙,衣袂翩翩果然如同仙女下凡,眾人又高唿一聲王妃千歲,這才陸陸續續站起來。


    正在這時異變突生,人群中一支泛著寒光的利箭突然飛射而出,在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銳利的箭頭已經紮進張茉左邊心口位置。


    “阿茉……”


    “王妃……”


    許褚驚怒交加,一聲大吼如猛虎咆孝,張春華和顏冰也齊齊驚叫一聲,扶住她往後仰的身體,許褚兩步飛奔過來,隻見一朵血花在她胸口迅速綻放,映襯著藕粉色的襦裙,格外刺眼。


    “阿茉,阿茉……”許褚嚇得手無足措,反倒是張春華愣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厲聲喝道,“抓住那個懷抱嬰孩的婦人!”


    其實不用吩咐,在意外發生之後,迴過神的侍衛已經衝過去抓人,不過殺一身手十分利落,在箭射出的瞬間她已經轉身擠出人群,而侍衛被騷亂的人群擋住了路,等他們追過去時,人已經遁入不遠處的林子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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