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現在該怎麽辦?”


    鄴城甄府,甄儼十分急躁地在客廳走來走去,他萬萬沒想到,公孫瓚在整個冀州世族豪強的支持下居然敗了,還敗得一塌塗地,現在不但中山、常山這些地方要重迴呂布治下,甚至冀州的其他郡國和青州也要落入呂布手中。


    他甄家雖然沒有明著叛呂,然而先前中山各家族叛反時他不給通風報信,後來又想以糧草威脅呂布納自家妹妹,這些行為相比較直接背叛的家族,更會遭呂布記恨。


    甄儼想得嘴角冒泡,目赤唇裂也沒有辦法,他曾想去找甄榮跟王定求情,不過想想當初王定因為糧草一事對唐王妃的維護,對方沒有休了自家妹妹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他也想過逃離冀州,然而這個辦法更不現實,他甄家百分之八十的家業都在冀州,人可以逃,產業卻逃不了。


    “為今之計,隻能破財消災了!”


    甄老夫人扶著拐杖,坐在靠背椅上,重重歎了口氣,“隻怪我等被那執念迷了心智,如今陷入這地步,也是追悔莫及!”


    甄儼苦笑,“冀州現在就如那桉板上的肉,隻能任呂布隨意宰割,破財也未必消得了災!”


    甄老夫人道,“我甄家雖做得有點過分,到底也沒有給他添亂,再讓榮兒去求求情,王妃為人和善,不會過多為難的。”


    “和善麽?”甄儼滿麵苦楚,“先前兒子也以為她是個好說話之人,當初在鄴城時,我將宓兒獻給呂布,她非但沒拒絕,甚至沒有半點不悅之色,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女人就是個笑麵虎,麵上看著無害,實則心狠手辣,就是她要跟全天下世族豪強作對,要殺盡大族,要限製土地兼並,還要提拔寒門和平民子弟,她為了貫徹她的這個理念,連她母家權利都壓製,其三位兄長沒有一個在唐國當任高官,兩位從兄也是因為才能突出,才任一方太守,卻沒有任何王家人沾了兵權,她絕對是狠人一個!”


    他歎氣道,“這一次冀州皆反,唐國又無糧草,兒子以為他們必然沒辦法奪迴冀州,誰料她竟能從民間征集到如此多糧草,而廮陶城外那一戰的結果,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這夫妻二人能在此等困境下絕地翻盤,當真是天命所歸!如今冀州各郡縣世族,被清算隻是時間問題。”


    甄老夫人思忖著道,“若真無法破財消災,不如幹脆聯合所有家族舉兵,冀州這麽多世族豪強部曲加起來,怎麽也有二三十萬兵力,老身就不信打不過。”


    “我的娘啊,您想得太簡單了,呂布兼並了公孫瓚降卒後,現在冀州有十幾萬兵力,那可都是正規軍,別說二三十萬部曲根本沒辦法聚集一起,便是真聚起來,你五十萬部曲都打不過人家五萬兵,再說了,這其中還有很多人隻怕已經準備向他投降了!”


    甄老夫人疑惑道,“呂布要清理他們,他們還去投降?”


    甄儼攤手,“那不然怎麽辦?投降還可能保全家人性命,不降一旦破城,必是舉族屠滅,想想當初河內世族的下場就知道了。”


    聽到舉族屠滅,甄老夫人嚇得手腳一哆嗦,慌張問道,“那、那咱家該怎麽辦?”


    甄儼道,“先降吧,過後隻能任由處置了,不行兒子把命賠給他消氣。”


    甄老夫人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什麽,甄儼不是她親子,甄家子孫輩還有的是男丁,如果死他一人能保全家族,也算死得其所!


    這幾日冀州不隻是甄家不知該怎麽辦,很多人家都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有的人想求降,有的人還想抵抗,還有的人幹脆裹上錢財,帶著家人部曲,舉家逃出冀州。


    離幽州近的逃去幽州,離兗州近的逃去兗州,張茉等人經商議,一致認為不可再放這些人去投靠其他勢力,否則日後唐國大軍打過去,還會遭到他們的頑強抵抗。


    除了中山國那邊沒唐軍暫時沒辦法阻攔,其他如魏郡、清河國和兗州交界的地方,大路上都派有兵馬駐紮,但凡想逃離的家族,一經發現,格殺勿論!


    被屠殺了十幾個家族後,原本想逃之人又都不敢逃了,有的人想方設法去和唐國官員套關係,幫忙求情,然而能在唐國當官的腦子都很清楚,這時候誰跟這些叛賊沾上關係就是自尋死路,有的人甚至為了撇清關係,休妻、休女婿,幾天之內冀州離婚率飆升。


    “王妃,您真要屠盡反叛者嗎?”


    廮陶城郡守府,從魏郡急匆匆趕來拜見的沮授小心翼翼開口詢問,語氣中顯然是不讚成大開殺戒。


    “公與想為他們求情?”


    張茉反問,語氣不急不緩,不慍不怒,沮授猜不出她的想法,隻能硬著頭皮拱手告罪,“王妃明鑒,臣下並非心軟可憐那些人,隻是法不責眾,今次幾乎整個冀州大族皆反,加之各家族之間多有關聯,這張網可大了,靠殺的話得殺掉將近三成的冀州人口,這……委實不合適。”


    光廮陶一城,昨日已經殺了一萬多人,而冀州有多少大城,這樣殺下去三四十萬人口就殺沒了。


    “你們覺得呢?”


    她依舊麵無表情,看著在坐其他人。


    呂布冷聲道,“殺就殺了,敢造反就該想到後果!不加以懲戒,日後人人都敢造反!”


    田豐道,“是該懲戒,然而再如廮陶城這般大造殺戮卻是不妥,大王若真這樣殺下去,則同當日曹孟德屠徐州城何異?”


    “有何異?你說呢?”呂布麵色越發冷然。


    知道呂布心有不悅,田豐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大王如此做,所殺之人比曹孟德屠城還多,此舉不是同……”


    “元浩!”


    見這老夥伴又要說出惹人不快的話,沮授連忙打斷他,“徐州是遭曹孟德入侵,而我冀州是遭外敵內賊聯合造亂,豈能一樣?”


    他不給田豐開口的機會,繼續道,“臣等之所以不同意大屠殺,全是為我唐國考慮,今冀州隻有部分城池相對安定,其他地方宗賊據城自守,大王若真如廮陶這般大殺特殺,其等為了保命,必然誓死抵抗,大王想徹底平定冀州,必得一城一縣去攻打下來,依唐國軍力,打下來是沒有問題,然而這期間要耗費多少人力財力,又要耽誤多少人耕作?這真的是兩敗俱傷的做法啊!”


    這也是之前荀諶、陳宮等人反對逼反所有人的原因,呂布麵色平緩下來,問道,“那公與覺得,該如何懲戒?”


    沮授道,“不如讓他等破財消災,隻要開城獻降,每個家族貢獻一些土地、錢財出來,再解散部分部曲,懲治個別帶頭之人。”


    “獻多少錢財部曲?”


    沮授想了一下道,“一半吧!”


    “這造反的成本也太低了點吧!”徐庶諷笑道,“換做是我,下次有機會我還會造反,反正隻要散一半家財即可,根基並未動到,用不了幾年時間,我損失的土地、錢財、部曲便又迴來了,有何畏懼?”


    “確實太低了!”張茉思量著道,“如此罰了跟沒罰差不多!”


    沮授連忙道,“那便七成?”


    她依舊搖頭,“我可以饒其等不死,但光散財不行,需應下三個條件!”


    眾人齊齊看向她,張茉緩緩說道,“其一,拆分家族,家中超過三代血緣關係者統統分出來另立戶籍,廢除族規,隻尊唐律。”


    “其二,解散所有部曲、徒附、佃農,每戶最多隻能留二十個仆從,隻留足夠其家人生存的土地和房屋,其他收歸國有進行再分配,至於其餘財物,可酌情留下少部分。”


    “其三,其中最早參與叛亂者,自家主這代算起,三代不可參與我唐國官吏選拔!”


    眾人聽完,心中齊齊歎道,這才是真正的狠人啊!簡單三點把一個龐大的大世家打成了小富之家,甚至限製其等子弟出仕,三代過後,唐國各政策律法深入人心,就算有人想作妖也作不起來,冀州世族豪強算的真正被連根拔起了。


    沮授有些為難道,“這懲罰太重了,多數人隻怕不會同意!”


    “不同意沒關係,殺到同意為止!”


    她眼眸冷了下來,“我唐國此次傾盡全國之力來平冀州,今外賊已除,若無法將內賊的根源解決幹淨,留下隱患,來日再起戰端,如何對得起節衣縮食支持我軍出征的並州、司州百姓和那些死於戰場的將士?一路走到這裏,我還怕殺人嗎?”


    見她動怒了,眾人皆沉默不敢言!如果不是百姓全力支持,這一次唐國根本沒辦法奪迴冀州,甚至可能都抵擋不住公孫瓚進兵並州,說是亡國之禍都不為過,不徹底料理,確實無法平息她怒火!


    說起來他們畏懼她更甚大王,大王作戰雖猛,心思卻比較簡單,好說話,也不太懂處理政事,反倒是王妃,隻要她堅持的事,沒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根本難以說動她,而且她心裏自有一套治國大方略,他們最多隻能幫著完善細節。


    張茉停頓了一瞬,語氣平緩下來,繼續道,“之所以堅持整治那些人,不想留隱患是一個原因,主要還是想把冀州變成如並州、河內那般,以民為主導,而非世族豪強,這一次之事你等也看到了,但凡上頭有何政令讓他等不滿,他等便敢,也有能力來造反,我要打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而非世族豪強的天下,這一點你等心裏應該都已經清楚了,所以,這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要命還是要錢,隻能選其一。”


    要命還是要錢?聽她霸氣之中帶著點痞氣的話語,徐庶無聲笑了笑,不自覺想起當初在陽翟當遊俠的自己。


    他第一個站出來大聲說道,“王妃英明!”


    賈詡、許攸、龐統、石韜、諸葛亮、司馬懿幾人跟著附和,“臣等支持王妃!”


    呂布在桉幾下握住她的手,表示唐國軍隊也會全力支持她!


    郭圖想反對的,不過看看沮授等人,雖然沒有積極表示支持,但看表情,顯然是不反對的,他隻能咽下到嘴的話,這段時間他算是看明白了,唐國的眾多決策最終都是王妃說了算,反對基本無效,這女人就是要搞集權!關鍵她腦子還清楚得很,心智亦十分堅定,想忽悠都忽悠不成!


    郭圖轉而問道,“那王妃是真打算一城一縣去平定了?”


    張茉笑道,“怎可能?先把這幾條政令傳下去,同意者和平解決,不同意者……”


    她停頓一下,對沮授道,“自收到政令之日起,限其等兩日內做出表態,未有迴應者,一律當做不同意處理,格殺勿論!”


    她說著看向呂布,“大王也不必急著派兵去攻打這些負隅頑抗者,可先兵臨城下,再向城中發第二條政令,凡是想從良的奴仆、部曲、徒附、佃農,隻要協助唐國軍隊破城,可不追究其先前跟從叛亂之罪,所有人都可以恢複良民身份,分給足夠的田地,按新稅法納稅,有家庭特別困難者,還可酌情給以一定的補助,我唐國軍隊入城,絕不屠殺平民!”


    “王妃這條群眾路線走得相當妙啊!照此方法,我料定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很快平定冀州所有郡縣!”賈詡感歎道。


    沮授和田豐這下也無話可說了,她給了大家活命的機會,就看你自己識不識相,如果不是因為當前國力不夠強,不想大動幹戈,她真的會像對付河內那樣,給反叛者一個血的教訓!


    “那……這事過後,冀州各級官吏如何補充?”


    沮授問出一個目前最難解決的問題,照張茉提出的第三點條件,最早造反的那些家族三代不可為官,其他人現有職位肯定也一律罷免,那冀州官場幾乎都空了。


    這個問題張茉之前便考慮過了,打壓大部分世族豪強,也得提拔一部分人,否則冀州各地機構會陷入癱瘓不說,在座之中,有的人隻怕也要和唐國離心,而一味的打壓,將來唐國要進兵其他州郡,更會遭到所有世族豪強的堅決抵抗,所以打壓歸打壓,該給他們好處和希望也要給。


    “先從並州、司州調任一部分官吏過來任縣令,再自未造反家族中挑選有才幹子弟,去並州、司州替任調走的這部分人,基層人員自並州書院調派一些學生過來擔任,就當是實習了,至於各郡太守,由文和、元浩、孝直、元直、公台等人兼任,士元、孔明等少年這一次也都放下去為吏,這些人的具體位置我過後再安排。”


    她說著自桌桉文件袋裏翻出一張紙,“並、司二州調任官員名單,我這些時日整理出來了!至於挑選新官員一事,便交與公與、季珪和子遠三人去辦!”


    “是!”


    沮授、許攸拱手應下,崔琰卻推辭道,“此事在下便不參與了!”


    這一次大清洗之後,冀州最大的世族便是崔家了,崔家子弟眾多,崔琰這樣說顯然是在避嫌!


    張茉卻道,“季珪完全不必避嫌,你崔氏子弟何人有才幹隻有你最清楚,大王和我都相信先生品德,不會推舉如崔健那樣無德之人出來禍害百姓,此事非要你參與不可。”


    她都這樣說了,崔琰隻能硬著頭皮應下。


    “還有一事,待冀州之事平定下來,我唐國都城便由晉陽遷至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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