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軍想拖時間,然而曹軍卻不想拖,他們沒有袁紹那麽財大氣粗來打持久戰,而且曹操的兵馬還列於汜水關下,跟攻打雄關比,拔掉這一座隻有八千卒兵的營寨顯然容易很多。


    於是,在斥候對張遼大營四周進行探查過後, 荀攸製定了一個破營方案,決定徹底消除並州軍在河內的勢力。


    第三日,太陽初升,朝歌城城門大開,曹軍魚貫而出來到張遼大營前,主帥曹仁親領一萬步卒列於大營正東, 副將樂進領五千步卒列於大營南麵,曹操長子曹昂領五千步騎列於正西。


    荀攸的安排是:曹仁主攻,樂進輔助, 曹昂三千弓弩盾牌步兵列陣在西麵唯一一條沒有壕溝鹿角的通道上,防止張遼騎兵出寨襲擾,另外有兩千騎兵準備隨時策應,而朝歌城中的三千袁軍也出動了兩千,列於東南方,顯然是看等下哪邊比較薄弱便協助哪邊破寨。


    “我們被包圍了!”


    大營中間高台上,魏續看著三麵合圍而來的曹軍,嘴上說著被包圍,臉上卻無半分畏懼之色。


    張遼縱觀全局,目光最後轉向東麵曹仁軍陣,下令道,“三千長弓手調去東邊,其餘步卒去南麵抵禦樂進。”


    “諾!”下麵傳令兵立即奔去傳達命令。


    東麵挖有兩道壕溝,每道深隻有半丈左右,寬卻有五六丈,兩道溝之間相距五六丈,因為時間倉局,張遼動用了隨軍的所有民夫和一半多卒兵花了三天時間才挖成這個程度。


    荀攸先前派斥候來勘察過, 壕溝離後麵的鹿角陣有百步左右,鹿角到大營還有百步,這個距離敵兵弓箭手躲於鹿角陣後勉強能射到壕溝這裏,距離上倒說得通。


    讓荀攸極為納悶的是這些溝的深度和寬度,正常人挖溝皆是以深為主,寬度隻要人力跨不過去即可,而對方所挖卻相反,這半丈的深度成年男子完全可以爬上去,那阻擊的作用何在?


    他曾懷疑溝底是否埋有倒刺,不過經斥候下去探查,裏麵什麽也沒有。


    他對張遼雖然了解不多,然而呂布能派他做一軍主將,不該犯如此低級的錯誤,這就是讓最菜的農民軍來挖,也知道要深挖,而不是這樣挖得像兩條幹涸的河床,荀攸和曹仁等人想了兩日也想不明白。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基於對這奇怪壕溝的戒備, 曹軍今日進攻速度很緩慢,立於戰車上的荀攸時刻關注著前方的戰況。


    然而更讓荀攸奇怪的是, 曹軍已經逼近壕溝百步距離了,對方弓弩手居然沒有任何動靜,遠遠看去,那一排排卒兵就跟木頭人一樣。


    荀攸踮起腳尖往大營裏麵張望,也並未看到任何拋石機等器械。


    對方越反常,荀攸心底越發不安起來,隨著曹軍一步步逼近壕溝,荀攸的心也跟著越跳越快。


    終於抵達了,前排的士兵已經跳下溝,後麵的一排又一排跟著跳下去,然後一排又一排爬上來,又跳下第二道溝,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和阻礙。


    隻要越過這兩道溝,再拉開鹿角,曹軍便可長驅直入殺進營寨,一旦入營,對方的騎兵也就失去作用了,不過,對方在四周挖了這麽多溝,看樣子也是沒打算動用騎兵。


    就在荀攸剛要鬆口氣的時候,卻見那些木頭人一樣的弓箭手動了,然後荀攸便看到漫天箭雨朝壕溝方向拋射而來,箭雨的區域差不多剛好覆蓋兩道壕溝範圍,那些正在溝中或正要爬上去的士兵被兜了個正著。


    將近兩百步距離?荀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此刻荀攸也終於明白這兩道溝的作用了,兜住他的士兵一網打盡。


    這時候處在溝中或兩道溝中間地帶的士兵要麽後退要麽前進,然而因為攀爬延滯了速度,在對方箭雨的覆蓋下,一會兒功夫便是巨大的傷亡,遠超射程的這一波攢射已經嚴重打擊到了士兵的士氣,這時候即便衝過箭雨區域,也撕不開那層鹿角陣。


    “退兵!”荀攸毫不猶豫對曹仁喊道。


    曹仁從驚訝中緩過神,急忙命人鳴金收兵,曹軍第一次進攻付出了一千多的傷亡連大營邊都沒挨到。


    迴到城中,曹仁猶在驚歎對方從何處尋得如此多臂力驚人的神射手,荀攸卻道,“不是人,是弓。”


    在對方發射第二輪的時候,他注意力便轉移到弓箭手身上,隔得遠雖然看不太清,但能看出那弓遠比普通弓要長,問題顯然在弓這裏。


    “弓?”


    荀攸點了點頭,“此弓非但射程遠,穿透力亦十分強勁。”


    他拿起從一個傷兵身上脫下的皮甲,“據這個士兵說,他那時還在第一道溝裏麵,我估算了一下距離,約莫有一百五十步,如此遠還能穿透兩層皮甲再入肉一寸許,可見其殺傷力。”


    “確實可稱神弓啊!”


    曹仁一邊感歎神弓的威力一邊說道,“此次是我們大意了,明日把所有刀盾卒調到前方,它能射穿皮甲,盾牌卻是萬萬穿不透的。”


    荀攸搖了搖頭,“我軍隻有四千刀盾卒,全調來前方倒是夠用了,然西麵該如何?若無盾牌掩護,他神弓手完全可以先去西麵揚了防守通道的長槍陣再調頭迴到東麵禦敵,則他騎兵便可以自營西出來襲擾我軍後方了。”


    關鍵是對方射程太遠,自家弓箭兵就是想跟人對射,也得先挨上對方幾輪箭雨後才能抵達射程之內,這幾輪足以射誇士兵的士氣和膽氣。


    “那該怎麽辦?”


    荀攸想了一下道,“且先緩幾日,派人去尋本初公,看他能否從魏軍調來投石車,五輛差不多就夠了,沒有的話召集匠人加緊趕製。”


    曹仁眼前一亮,“我這就差人去問。”


    …………


    汜水關下,曹操也從陳留張邈那兒調來了幾輛投石車,準備一舉轟了宋憲這三千守軍。


    “稟主公,城頭敵軍喊話,請求主公近前說話。”


    清晨,曹操穿好鎧甲正準備出兵,一個士兵進來稟道。


    曹操扶著腰間佩劍走出營帳,遙望一眼城頭,對士兵道,“去問問他想說什麽?”


    士兵拱手退下,一會兒前頭又奔來一騎,來人下馬稟道,“主公,袁公一直找尋的三公子在汜水關城頭上。”


    “什麽?”曹操神色一緊,“確定是袁尚?”


    “小的不知,對方說是去年從一個山賊手上救下的,除了三公子還有劉夫人。”


    “那子遠呢?”曹操表情凝重起來,世上真有這般巧之事?袁紹丟的兒子偏偏被呂布救去?


    “小的隻看到三公子,沒看到其他人,想必是在一起。”士兵迴道。


    曹操跨上戰馬,叫上夏侯惇等人,“走,隨我去城下看看。”


    一行人很快來到汜水關外,城頭上,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孩兒被一個士兵提留著放在女牆上,小男孩一邊大哭一邊叫喊,“我爹是冀州牧袁本初,你們快放了我,不然我爹饒不了你們。”


    他看到曹操等人,揮舞著小手對下麵大喊,“孟德叔,我是尚兒,我娘說你從前還抱過我,你快救救我,他們要烹了我,嗚嗚嗚,我好害怕……”


    曹操隻在袁尚很小的時候見過他,幾年不見早不記得他樣貌,然而看城頭這張幾乎和袁紹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他一點都不懷疑,這就是袁紹在鄴城丟失的幼子。


    宋憲讓人把袁尚抱下去,對曹操道,“去年我並州士兵在太行山腳巡邏時,無意中從一賊寇手上救了這個小孩兒,原本想把他送迴冀州,不料曹公竟夥同袁公,無故興兵伐我並州,我主無力抵擋,無奈之下隻能以稚子要挾,曹公若想保三公子,還請退兵。”


    曹操嗤笑,“我數萬大軍來此,你以為是鬧著玩兒?為一稚子退兵?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說完不再理會宋憲,調頭便往迴走。


    得了消息的戲誌才正趕過來,看見曹操等人,他急忙驅馬上前問道,“真是袁三公子?”


    曹操點了點頭,“樣貌年齡皆對得上,十有八九就是袁尚。”


    “竟是真的?”戲誌才略微詫異,隨即問道,“主公管不管他?”


    曹操沒好氣道,“如何管?今日便是換做袁本初自己在此,也斷不可能為一個稚子退兵。”


    戲誌才長歎一口氣,“本初公自己可以不管,但您不能不管,他那人您比我了解,若今日您執意攻城,致三公子被對方烹殺,他心裏會記恨您一輩子,甚至於對您的恨可能比並州還深,因為並州本就是敵對,而您是他故友,豈能眼睜睜看著他兒子被烹殺?”


    曹操想起袁紹的為人,臉色一僵。


    戲誌才繼續道,“對方有人質在手,卻不去要挾本初公而來要挾您,便是想行離間之計,讓冀州同我兗州反目成仇,不說本初公本就是個心胸狹隘之人,此事便是換做主公您自己,事後也不可能完全心無芥蒂。呂布未除,袁術虎視眈眈,此時斷不能讓本初公對您心生隔閡。”


    “那該如何?難道真就不打了?”曹操一臉的鬱悶和煩躁。


    夏侯惇道,“今日投石車一拋,那點守軍根本抵擋不住,汜水關必破,此時張遼正和子孝僵持在朝歌,我軍破關後渡河北上,可長驅直入河內,這時候退兵實在可惜啊!”


    夏侯惇說到這兒,獨眼一亮,“不然咱就說那小孩兒假冒的,咱不知他是三公子?”


    他自說自話,“我看這辦法可行,不知者不罪嘛!”


    戲誌才道,“等人家把那小孩頭顱送去給本初公,你便知是不是不知者不罪了!”


    夏侯惇一噎,雙手一攤,“那你說到底怎麽辦?”


    曹操也一臉希冀地看著戲誌才,這一次他們規劃四條戰線,最差的結果也能把呂布打得半殘廢,而且呂布那般驕傲之人竟然會以一個孩子來要挾,可見此次是真的怕了,機會難得,他實在不想因為一個稚子放棄。


    “此事我等皆做不了主。”戲誌才想了一下說道,“對方既然把難題拋給我們,我們也可以把它再拋出去,主公不如將此事告知本初公,讓他自己定奪。”


    “妙啊!”夏侯惇撫掌大笑,“袁本初若自己下令攻城,那小兒的死可怪不到咱頭上了。”


    曹操麵色卻依然沒有好轉,他說道,“倘若本初不讓退兵又讓我保小兒呢?”


    夏侯惇獨眼微瞪,“這要求就無理了啊,不退兵要能救下那小娃,咱還用得著去請示他嗎?”


    戲誌才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還別說,他確實可能提出此等要求。”


    袁紹就不是個講道理之人!


    “那問了不是等於白問?”夏侯惇道。


    “也不算白問,至少主公先知會過他了,這期間我們可先觀望子孝和麹將軍那邊戰事,如果順利,小兒保不住便保不住,先除了呂布這強敵再說,事後本初公就算心裏對主公有意見,明麵上還是能維持盟友關係。但若那兩處皆難有進展,我這一方打進去最多也就得到一個河內郡,照目前形勢來看,維持好同冀州的關係比得到一個河內郡更重要。”


    曹操點了點頭,“誌才言之有理,我這便派人快馬將此事告知袁本初。”


    …………


    曹操派去送信之人尚未到達袁紹軍營,張茉在晉陽便先收到了曹軍暫緩攻城的消息。


    “曹老板這個皮球踢得漂亮啊!”


    張茉看著飛鷹傳迴的消息,忍不住感歎道。


    曹操沒有立即攻城,說明他已經識破了賈詡的離間之計,現在到了考驗人性和利益的時候了。


    “姐姐覺得,袁紹會如何選擇呢?”諸葛亮好奇問道。


    他不懂什麽利益,但他覺得,作為一個父親,應該不會看著兒子被敵軍烹殺吧!


    張茉道,“他如何選擇其實不重要啊,重要的是對曹操來說,有沒有足夠的利益誘惑。”


    照她對袁紹的了解,他肯定不會直接明白地告訴曹操,別管袁尚死活,直接攻城,但他應該也不會叫曹操退兵,最大的可能是模楞兩可的迴答,比如盡最大所能保下袁尚,最後把皮球又踢給曹操。


    當然,袁紹這樣迴答不是要故意為難曹操,他或是單純的不想兒子死在自己的命令下,或是不想自己背上一個為了利益不顧兒子死活的名聲,或是不想犯下一個將來可能讓自己後悔的錯誤。


    諸葛亮皺著小眉頭道,“那得要多大的好處?”


    多大的好處?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張茉心裏慢慢滋長起來,她背著手在堂上走來走去,諸葛亮靜靜地看著她,卻見她一會兒擰眉一會兒又傻笑,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搖頭,好像在想什麽很糾結之事。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停下腳步看向他,興奮地像個賭場裏準備下賭注的賭徒,“研墨,我要給奉先寫信。”


    張茉將自己的想法寫下,派人以最快速度送給呂布和賈詡。


    兩日後,呂布給她迴了消息,隻有一句話,套用的是從前阿茉跟他說過的一句:人生就是一場豪賭,賭贏了攜手登頂,輸了大不了從頭再來。他在後麵附加了一句:前提是你要保護好自己。


    當然,呂布的這個決定並不是一味聽從老婆的話,是和賈詡商量過,評估過輸贏的可能性及失敗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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