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茉如此忽悠曹操幾人倒也不怕將來身份被拆穿,此事若成,這三人隻會感激她,若不成或他們依然不敢行動,那這三人不是喪命就是逃出洛陽,日後再見的機會也不大。


    而且她身在內宅,這幾人怎麽也想不到張公子是個女人,等洛陽事了,她就迴太行繼續發展土匪事業,以待時機。


    曹操幾人的動作比張茉預想中來得更快,就在她裝神棍忽悠完他們的第三天,據派去監視幾人的探子稟報,三人期間聯絡了其他幾位將領,其中有負責城內各處守衛的,有負責洛陽附近各關卡的,雖無法探聽這些人之間說了什麽,但毫無疑問,三人準備搞事情了。


    正當張茉滿心期待等著袁家和董卓打起來之時,又有探子來報,袁紹被他叔父袁隗叫迴袁府了。


    袁府書房內,袁隗氣定神閑地端坐在案幾旁,左手執白棋右手執黑棋,一個人在那左右互搏,袁紹安安靜靜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看著袁隗,幾乎大氣都不敢喘。


    叔父這個樣子他小時候見過,那是自己的祖父也就是上一任袁家家主重病的時候,叔父並未跟其他人一樣整日跪在床前侍奉湯藥,他每日去侍奉過祖父,便會迴書房自己跟自己下棋。


    他那時候其實很好奇,隻要自己心中想讓哪一方贏,那這一方便必然能贏,有何好考慮的,為何叔父下了許久也分不出輸贏。


    那時候他還未過繼給伯父為子,隻是個婢子生的庶子,叔父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他雖疑惑也從不敢去問,即便是現在,他依然想不明白自己跟自己下棋有何好玩的。


    袁紹不知道站了多久,袁隗慢慢落下一個黑子,忽然道,“來陪叔父下完此局。”


    “是!”


    袁紹拱手,走過去跪坐在席案另一邊,仔細看了看棋盤上的棋局,問道,“叔父,孩兒下白子黑子?”


    袁隗問道,“你觀之哪一方局勢更為明朗?”


    袁紹又看了片刻,迴答,“勢均力敵!”


    “那隨便選一方。”


    袁隗說著,把裝白子的罐子推到袁紹跟前,叔侄兩你一子我一子,半個時辰左右,袁紹的白子被殺了一小片,原本勢均力敵的局勢稍稍被打破,又落了幾子,袁紹反掰迴了一點,這讓他不禁暗喜,從前他和叔父下棋時,幾乎都是被絕殺的,今日竟然能吃下叔父的棋子。


    正當袁紹誌得意滿時,卻見叔父在他陣角落下一子,幾乎將他通殺了,袁紹微微翹著的嘴角不由一垮。


    “棋藝雖無太大長進,然膽略長了不少,若是從前,你在叔父手上討不得半點好,今日敢放開手腳,反而能堅持這許久,不錯,這才是我袁家子孫該有的樣子。”袁隗放下手中棋子,略帶讚賞說道。


    袁隗的誇張讓袁紹受寵若驚,他驚喜地看著袁隗,卻聽他又道,“然,最終還是輸了!”


    袁紹慚愧低下頭,“孩兒棋藝不精,讓叔父失望了!”


    袁隗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良久後才道,“紹兒相貌英俊,自小便極為聰慧,叔父這些年多暗中觀察,看出你比基兒、術兒更具才幹,然因庶出身份,心中過於自卑,行事時常猶豫不決、縮手縮腳。”


    袁紹聽到前半段時極為開心,待聽到後半段臉色又誇了下來,心道,‘我為何猶豫不決縮手縮腳,還不是你們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幹,倒怪起我來了!’


    正當他腹誹之時,卻聽袁隗又道,“然,此次你同曹孟德等人密謀誅董卓之舉,委實讓叔父對你刮目相看,叔父心中甚感欣慰,我袁家子弟便是該如此,有才略更有膽略。”


    袁紹微微詫異,“叔父怎知……”


    此次誅殺董卓之事,他害怕叔父不同意,是想瞞著他的。


    袁隗道,“叔父支撐著偌大個袁家,若不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如何能保我袁家長盛不衰?”


    “那叔父可同意此事?”袁紹一臉期待看著他。


    袁隗指著方才那盤棋局道,“勢均力敵之勢,你覺得自己能贏董卓否?”


    袁紹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實話,孩兒隻有一半把握。”


    “五成把握便敢行此險事,我兒膽識長進不少!”


    袁紹不知他這是誇自己還是諷刺自己,不知該如何作答,隻能低著頭沉默。


    袁隗也沉默,許久後才重重歎了口氣,“然,此事不可為。”


    “為何?”袁紹抬頭,一臉疑惑。


    “招董卓進京這步棋是叔父下錯了……”


    袁隗說著拿起一顆棋子,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捏磨著,“叔父原以為,棋子便是棋子,終其一生隻能為我操控,然董卓這顆棋卻跳出了叔父可控範圍。”


    他看向袁紹,“我袁氏子弟盡在洛陽,倘若敗了,袁家便是滿盤皆輸,叔父不能賭也不敢賭啊!”


    袁紹道,“董卓受我袁家舉薦提拔之恩,就算敗了最多誅殺孩兒一人,他膽敢誅我全家?”


    “西涼蠻夷,焉有不敢?”


    袁隗扶著案幾站起來,背著手走到窗口,“這些時日叔父想清楚了,這顆棋既想擺脫控製,那便將之徹底毀了。”


    說著,拇指一彈,將手中白子彈出窗外,白玉打磨的棋子在地上碎成兩瓣,他溫和的目光忽得一冷,“棋子永遠隻可為棋子!”


    語氣平靜,袁紹卻從中聽出了比寒冬之雪更冷的殺意。叔父雖年老,雖無一兵一卒,但他相信,隻要叔父想毀了某人,那人便算是徹底完了。


    袁隗目光從碎裂的棋子上收迴,轉頭看向袁紹,“我兒有才略有膽識,不該再束縛在這一方城內了,叔父今日已上奏陛下,封你渤海太守,術兒為南陽太守,明日你二人便離開洛陽去赴任,而後隻需厲兵秣馬,靜待時機即可!”


    “叔父?”袁紹先是疑惑,繼而滿臉震驚和難以置信,叔父這是要……


    “我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你二人不管去何處,皆是一唿百應,袁氏祖輩已把路給你二人鋪好,日後該如何走,能走多遠,便看你二人本事了。”


    他目光炯炯盯著袁紹,“此局以天下為局,紹兒可敢執棋?”


    良久後,袁紹從震驚中迴過神,努力壓下心口噗通噗通亂跳的心髒,一個抱拳,“叔父放心,孩兒定不負所望!”


    “好,好,不愧是我袁家子弟!”


    袁紹緩和了激動的心情,想起曹操等人,不由問道,“叔父,孩兒若突然離開,孟德等人可如何是好?他等是否會怪孩兒失了信義?”


    袁隗道,“無妨!此事隻有你等幾人知曉,他等頂多背後罵你幾句出氣,於你名聲無礙,你一走他等群龍無首,此事便不了了之,不會有事。”


    “那就好!”袁紹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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