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茉的智商並沒比呂布高多少,不過她的思維方式尤其靈活,最擅長的便是反其道而行,當年在汝南平賊時,所有人想的都是如何堅守最後一座孤城,她想的卻是反其道而行,冒充惡賊去詐城。


    她腦子靈活,加之學識淵博,隻要懷疑匈奴人動機不純,想一想便能明白他們打的什麽主意。


    張茉道,“若我是休屠王,這裏的東西既然拿不走,那便去其他地方拿,總不能讓自己血本無歸。”


    呂布眸光一冷,“你是說,他們想去襲擊太原郡?”


    經張茉提醒,呂布立即便明白過來,拋開是否能成功賄賂不說,此事換做是他,定然也不甘心折損了一萬多兵馬卻什麽也撈不到,怎麽著也要弄點好處再迴去,而並州有哪裏能比晉陽更富庶。


    張茉麵色發沉,“應該是這樣,這幾天隻看他等是撇下東西離開,還是帶著東西撤軍,若是帶著東西,便是想行調虎離山計,快馬奔襲晉陽,而呂梁山道難行,他隻需留下一千人馬看住狹窄處,我軍便很難追過去。”


    呂布冷笑,“他想調虎離山,我讓他有去無迴。”


    “嗯,咱們將計就計,先一步去山中道上埋伏,將其一網打盡。”


    呂布點頭,“望風穀上遊十餘裏的穀口處便最合適了,隻要埋伏五百人即可,待我截了他物品再迴頭阻擊,便讓這些人埋骨呂梁山。”


    他說著,抱起張茉坐在自己腿上,“得虧你提醒,否則這場仗我算是白打了。”


    張茉靠在他身上,“你又不笨,隻是今日被人誇得有點得意忘形了,日後可要記住了,莫聽別人說幾句好話便忘乎所以,將來你要走的路是隨時可能掉腦袋,腦子要時刻保持清醒。”


    呂布一本正經道,“夫人說得是,我記住了。”


    …………


    三日後,休屠王整合幾百車的物資,準備撤迴河套地區,呂布親率大軍前去截殺,休屠王見呂布兵馬幾乎全部出動,心中暗喜,讓攜帶物資的士兵做出一副拚命護著東西想突圍的架勢,吊住呂布兵馬,他則帶著八千騎兵奔襲呂布大營,營中留守的少部分漢軍假意抵擋一會兒便被衝散,卻在休屠王進入山道後又迅速整合起來。


    休屠王馬不停蹄從呂梁山道奔去太原郡,結果在半路遭遇伏擊,八千人死傷大半,休屠王又驚又懼,意識到自己目的早被識破,這是反中了人家圈套,他不知前路還有多少埋伏,不敢再入太原郡,領著一群殘兵退迴西河郡,卻在出山口處又遭漢軍圍堵,最後八千人馬盡數犧牲,就連休屠王也被許褚斬了頭顱。


    而運送物資那些人在呂布和張遼夾擊下幾乎死傷殆盡,最後隻有兩三千人逃迴了河套,南匈奴經此一役元氣大傷,呂布之名也成了南匈奴上下的噩夢。


    …………


    仗打完了,敵人也消滅了,從理論上來說,呂布這個都尉的職責也完成了,他完全可以拍拍屁股帶兵離開。


    呂布原本也是這麽想的,不過在張茉勸說下,他此時依然留在西河郡。


    原因很簡單,他費心費力把入侵大漢的匈奴人驅走,把那麽多物資搶迴,不能隻在西河郡留下一個打仗兇殘的名聲就完事了,怎麽也要借此機會在百姓中刷一刷聲望,來日他爭天下若要以並州為根據地,一個好的名聲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所以,戰後的善後工作,他必須留下做完。


    打仗對呂布來說沒什麽難度,此時就是讓他再帶兵去上黨平白波和於夫羅也完全沒什麽問題,但這繁雜的善後工作,那是完全超出他能力範圍。


    西河郡離石縣衙,呂布在看到眼前堆得像座山一樣的賬本,隻覺一個頭兩個大。


    他看了看張茉,再看看其他人,滿臉的惆悵,“這麽多東西,該如何處理?”


    這些賬本是運糧官花費幾日幾夜才整理出來的,全是此次從匈奴那攔截下的物資,有金銀首飾、錦衣華服、綢緞布匹、古董玉器等等,當然還有無數的糧草。


    如果這隻是離石一縣的東西倒好處理,關鍵這是匈奴人從四縣劫來的,四縣十幾萬人口,有官吏有大戶有平民,呂布真不知該怎麽發還。


    呂布原本的打算是從中克扣一部分用來犒勞軍中將士,其他還給各縣縣令,由他們自己去處理,但阿茉說,如此隻怕多數錢財都是進了各縣官吏的口袋,西河百姓可能連今年春種都種不了,這十來萬人口不久後要麽淪為佃農,要麽淪為流民,那他這場戰爭的意義何在?隻是為了集中財富給豪紳吸納更多的土地人口?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而政治是基礎是民生,不管民生死活,還不如不打這場戰,西河百姓是給匈奴人為奴還是給漢人為奴,並沒有多大區別。


    經張茉點醒,呂布想起夢中的自己在占據兗州、徐州後便是如此,隻管打仗占地盤,沒錢糧了伸手向百姓要,要不來就搶,從來沒管過他們死活,沒想過要好好經營民生經濟,此次便算是為將來奪取天下提前學習一下如何做這些事。


    呂布現在身邊皆是武將,沒有一個能治理地方的文臣,這些武將裏張遼算是文化水平最高的,然而他此時才是個十九歲的少年郎,哪裏懂這些,隻是籠統建議道,“把糧食均分給百姓,趕緊把春種安排下去,貴重物品發還富戶。”


    呂布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麽覺得的,卻又問道,“如此多物資、人口,該如何均分?”


    韓來道,“差不多就行了,哪能每家都分得一樣?”


    呂布下意識看向張茉,以眼神詢問如此是否可行。


    張茉搖頭,當然不可行了!


    此次經戰亂,各縣人口逃亡的有不少,反抗被胡人殺掉的也有不少,現在具體還有多少人根本就不清楚,剩下的人口裏多少是良民,多少是大戶人家的部曲奴仆,現在各家各戶幾乎被胡人洗劫一空,不管是有錢人還是窮人,都是一樣快要餓死,還有,糧食是按戶分還是人分?


    等把這些統計計算完,估計就該到秋收了,那些被搶奪一空的百姓屍體都爛成骨架了。


    還有,城外很多土地被戰馬踩踏得結結實實,普通百姓缺乏耕牛農具,靠石鋤鬆土,要鬆到猴年馬月?那些無主之地又由誰去耕作?


    西河此番遭了重創,百廢待興,任何土地都不能荒廢。


    而且富戶裏也有貧富差距,不管你怎麽分,都無法讓大家滿意。


    “那依你之見該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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