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雖然說得信誓旦旦,但張茉完全沒把他的承諾放在心上,再有半年多他就要離開了,七年時間,別說在沒有電話手機的古代,就是現代,異地戀基本也是死翹翹的,他要是真能等七年,那太陽絕對是打西邊出來的。


    時間晃悠悠又過去兩月,煤礦已經大量開挖上市,不過短短半月,張氏煤球猶如颶風,席卷了晉陽中上層人士家廚房,直讓那些靠賣柴火、木炭為生之人,每日把張氏煤球咒罵數遍猶不解恨。


    不過因為古代人口較少,即便整個晉陽中上層家裏都用煤,收入依然有限,而煤這種廉價商品也無法長途運輸,除了晉陽周邊幾個縣,其他地方根本沒法銷售。


    但張茉本也沒想著靠一座煤礦來養兵,之所以最先選擇開礦,一是獲取大量能源來蒸煮造紙原料,二自然是煉焦炭來煉鋼。


    造紙術張茉此前已經改良過了,造出來的紙除了沒有漂白顏色發黃,紙質基本和現代差不多,這裏麵她參照了唐宋造紙工藝,除了改變造紙原材料,還添加了植物粘液做施膠濟,稱“紙藥”,從而使紙漿均勻,造出的紙質地更細密。


    造紙工藝其實不難,難的是蒸煮和打漿。


    在沒有現代機器的條件下,原材料要先浸泡三個多月,再連續蒸煮七八天,大量生產所耗費的能源是非常大的,隻怕用不了一年,莊子後的兩座山都要被砍禿。


    搗漿就更不用說了,靠人力捶打極耗勞動力。


    光這兩項,便能看出造紙的成本有多高,故而紙張雖早已發明出來,卻難以普及。


    蒸煮在有了煤炭情況下,造大鍋爐來煮,倒也還好,重點是打漿。


    要大批量生產,降低造紙成本,就必須解放勞動力,張茉之前便想到了大水車和連機碓,一個大水車可同時驅動數個水碓,晝夜不停舂搗,大量高效率生產紙張將不再是夢想。


    她前世參觀過黃河大水車,大致知道構造,而且,據她所知,現在的洛陽其實已經有個宦官造出了翻車,不過是用來給地麵灑水的,基於自己對水車的了解,再參考翻車,尋木匠來研究研究,應該能做出來。


    紙張大量生產後,印刷術也就可以麵世了。


    活字印刷就算了,沒有鉛這玩意兒,要做活字體很難,關鍵還沒有拚音,那麽多漢字光分類查找都能把人搞暈,或許排一版活字的時間,雕刻師傅都能把模板刻出來了。


    設想很簡單,做起來卻沒那麽容易,尤其是水車,至少要先把模型做出來試運轉成功了才成。


    這個技術活不是一兩天能做好的,但土樓建設不能耽擱,不盡快建起來,莊園的安全就沒保障。


    這一日,張茉正帶著工匠勘查土樓地基,卻見王定風風火火跑過來,老遠就大叫,“妹妹,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父親知道咱們挖煤之事,正在家裏大發雷霆,叫你趕緊迴去。”


    張茉放下矩尺,對趙工頭道:“你帶他們先丈量,圖紙我放這兒,迴頭咱們再商量。”


    王定拉著她就往迴走,一臉焦急之色,“怎麽辦?我從小到大沒見父親如此動怒過,你到底有沒有把握說服他?”


    張茉拍了拍衣擺上的塵土,“我早已想好對策,不過……”


    王定急道:“不過什麽?你倒是快說啊!”


    她招手,在王定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陣,最後道:“畢竟親疏有別,這話我不能說,但是你嘛,義父再生氣,頂多揍你一頓,隻能讓哥哥受點皮肉之苦了。”


    王定毫不在意道:“這算什麽,哥哥我長這麽大,吃過的板子還少嗎,隻要別讓我關了煤礦,就是脫層皮也行。”


    “那便好!一會兒看我眼色行事。”


    王定拍著胸口:“沒問題!”


    兄妹兩討論好對“敵”策略,乖乖迴城受訓去了。


    …………


    書房裏,兩人低眉垂眼跪在下麵,王允站在上麵,氣得渾身顫抖。


    “你二人真是要氣死為父,想我王家世代從仕,官宦世家,怎出了你等一身銅臭不孝子孫?”


    雇工挖石炭,建莊園,招流民開荒,若隻是如此,他倒不至於生氣,最可恥的是二人竟在晉陽盤了鋪麵,他這不爭氣的兒子除了在店鋪售貨,甚至找親朋好友推廣。


    今日若非一昔日同僚告訴他,王家三公子賣煤球,他還被蒙在鼓裏。


    他指著王定,“尤其你,我王家的臉都叫你丟盡了,速速把那個什麽石炭鋪子給為父關了,否則休怪為父不念父子之情。”


    漢代商人地位十分低下,曆代皇帝執政中,隻要有戰爭,商人、罪犯和倒插門女婿絕對是第一批被送去邊疆打戰的。


    王允可以允許王定遛鳥鬥雞,飛鷹走馬,但絕對不允許經商。


    “父親要罰便罰,石炭生意卻是萬萬不能停。”王定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模樣。


    “你——”


    王允一個倒仰,差點背過氣去。


    從小到大,為了讓這孩子好好念書,棍棒不知打斷過多少,可這孩子脾氣倔,怎麽打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又不能真把人打死,實在管教不了,也就隨他去了,好在他王家根子正,定兒雖頑劣,卻不會做有辱門風之事。


    似想到什麽,王允轉頭看向張茉,怒道:“此事是不是你拾掇定兒一起做的?他長這麽大隻知玩樂,哪懂什麽生意之道?是不是你?近段時間你三天兩頭生病,為父尚在擔心你身體,卻不想是裝病出去幹這事?女兒,你真的太讓父親失望了。”


    在他心裏,張茉就像一塊絕世美玉,隻要精心雕琢,將來必能驚豔世人,所以,他才會讓她拜盧植為師,讓她學習貴族女子該會的所有技藝,甚至她想練武,他也同意了。


    可這塊美玉如今卻沾染了塵世汙穢,做了世人最瞧不起的商人,將來把她獻給貴人,若被人扒出這段過往,豈不是讓他顏麵掃地?


    張茉垂首承認,“是我拉三哥一起的,女兒願受任何責罰,隻求義父別讓我關了石炭。”


    “你這孽障……”


    王允氣急,抄起旁邊竹條便抽下去,王定眼疾手快,張臂攔在張茉前頭,生生挨了一鞭。


    他摸了摸有些疼的胳膊,仰頭看著王允,“此事不怪妹妹,父親要打就打我,反正自娘親過世後,你就時常打我,也不差這一次。”


    看著這張幾乎和愛妻幾乎一模一樣的麵容,王允高舉的右手無力放下,良久後才緩了口氣道:“你二人把那鋪子關了,此事為父便不追究。”


    關鋪子?那是不可能的!


    張茉拱手一拜,不卑不亢道:“關鋪子前,女兒可否先問義父一個問題?”


    說罷也不等他迴答,直接道:“義父為何要為官?”


    王允冷哼,“這與你關鋪子有何關係?”


    知他在氣頭上不會迴答,張茉自顧自道,“義父為官自是想為陛下分憂,為天下百姓謀福祉,女兒賣石炭亦如此。”


    “胡言亂語!如此末等之事怎可同為官相提並論?”王允甩袖怒道。


    張茉擲地有聲道:“怎不能比?女兒挖石炭所雇之人皆是城外流民,他們或因家眷拖累,或是年歲太大,非但地主豪紳不願雇傭,官府亦無力安置,若非女兒賣石炭雇來做工,他們及其家眷上千人,早已餓死城外!”


    她跪直了身體,繼續道:“想必義父並未忘記去年黃巾賊亂吧?他們本為良民,為何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要拿命去作亂?農田顆粒無收,官府卻不減賦稅,他們隨時可能被餓死、凍死。如果世上多一些像女兒挖石炭之事,即便天災,即便農田無收,亦可做工維持生計,如何還會冒著生命危險去造反?這難道不是為陛下分憂,為百姓謀福祉?”


    王允怒火漸漸平息下去,擰眉思量她的話,似乎有點道理,又覺哪裏不對勁。


    張茉抬頭偷偷瞄了一眼,見他的臉色好了些許,心底鬆了口氣的同時繼續大義凜然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若百姓都活不下去了,陛下這條舟還能前行嗎?再則,孟子也曾說過‘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女兒做這些皆是以民為重,為民提供生計。”


    “富貴人家有良田千頃,有人幫著種地,冬天有暖被棉衣,有火爐取暖,有熱飯熱湯,何曾受過缺衣少食之苦?女兒所做這些,隻不過是賺點富人錢救濟窮苦人罷了。”


    她停頓了一會兒,再開口時,原本大義凜然的音調漸漸染上悲傷,“女兒在認識義父前,一家人千裏迢迢去往帝都求生,路上不斷有人或餓死,或病死,或為搶奪食物被打死,或被其他人當作食物,原以為走到汜水關便能得救,誰知官兵為了功績,把我們當蛾賊隨意砍殺,母親……”


    想起剛穿越來的那段遭遇,張茉已經哽咽,“母親她是被一匹馬生生踩死的,父親被割了首級,死無全屍,我被丟到亂墳崗,靠吃蟲子勉強活下來。”


    王允還是第一次聽她提起過往,雖知道她家人都死在逃荒途中,卻沒想到是這樣的,不禁動容。


    “那時,村裏若有一份工可做,我們也不用背井離鄉。對普通百姓來說,但凡有一點能活下去的希望,他們都不會拿命去作亂。”


    她低沉的語氣充滿自卑,“義父覺得商人低賤,可女兒原本就是流民,即便容貌再美,學識再高,也不配跟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做朋友,在他們麵前,女兒就是個賤民,再如何裝,也改變不了我隻是王家義女,隻是個伶人的身份。”


    “既然如此,女兒為何還要去討好貴人?我隻想用義父和盧先生所教,盡自己綿薄之力,為陛下分憂,給那些在死亡邊緣掙紮求生之人一個生機,還請義父不要讓我關了石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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