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允辭別老族長,帶著隊伍去往平輿平叛。


    剛出村寨,有飛騎來報,前日黃巾三萬人馬又下固始,正發兵往鮦陽。


    王允正欲領兵去鮦陽解圍,過一會兒又一騎過來,西南安城正集結五萬黃巾,氣勢洶洶往平輿殺去。


    鮦陽在葛坡東北、平輿在西北,兩地之間,快馬不用一日即到,但中間隔著洪河,騎兵渡河不易,若去了一處,另一處極可能會叫賊軍所破。


    “孟德可有消息傳來?”王允問道。


    “曹騎都昨日剛抵陽安,尚未有戰報傳來。”


    王允猶豫,汝南郡南部諸縣皆已被黃巾攻陷,平輿為汝南治所,若再失,恐怕餘下各縣再不敢抵抗,汝南郡將盡為黃巾所占,按理,他該先去解平輿之困。


    但鮦陽一失,兩股賊軍兵合一處,可是有八萬人馬,他所領精銳再厲害,也是難以抵擋,兩處都很重要,該如何?


    若是兩地郡縣兵可抵擋一二,他解救了一處再去另一處就是了,隻是,自光武皇帝廢除內郡都尉官後,已不設常備兵,此次遇戰事才臨時設都尉,所招士兵隻是從前服過兵役的百姓,毫無作戰經驗,這才導致各地官吏聞寇色變。


    思慮許久,王允毅然下決定,“我等分兵去救,車司馬,你去鮦陽,吾親自領兩千人去阻欲往平輿賊軍。”


    分兵?聽到王允做出這個決定,張茉臉都綠了。


    總共才三千人,還要分兵?蛾賊戰鬥力就是再菜,人家有八萬人啊,就是八千頭豬,隻怕也能把三千人拱死。


    “義父,分兵隻怕不妥。”


    “有何不妥?”王允看著她,“汝有何主意不妨說說。”


    張茉一時也沒什麽好主意,但她知道,自身本就弱,更不該再把自己變得更弱,而應集中優勢兵力,避強擊弱,速戰速決。


    三千人去對付鮦陽三萬人其實還是有很大勝算的,先解決一頭再去救另一頭,總比兩邊都救不下,還可能損兵折將好。


    “或許平輿太守暫且能守住城也不一定,女兒覺得,還是先集中兵力去鮦陽。”


    王允搖頭,“不成,萬一平輿丟了,即便守住鮦陽亦無多大用處。”


    他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再者,皇家衛士精銳,昨日斬殺那萬餘賊寇不費吹灰之力,吾分兵亦有幾分把握可擊退賊軍。”


    聽他這樣說,張茉心裏更不安了,驕兵必敗,何況驕傲的將領,而且,這王司徒貌似是第一次領兵,若是張八百說這樣的話,她絕對相信人家有這能耐。


    “義父……”


    張茉還欲再勸,王允打斷她,“汝無需多言,為父自有決斷。”


    “那義父多加小心!”


    唉!或許真可以吧,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那些士兵個個能以一當百,而對方將領是個菜鳥。


    車護已遣士兵去伐木造筏,準備渡河,王允點齊兵馬,浩浩蕩蕩出發了。


    騎兵速度快,不到兩個時辰便追上了那支五萬人的蛾賊。


    對於突然出現在後麵的這點官兵,這支蛾賊並未害怕,相反,看著那些高頭大馬,一個個雙眼都放光起來。


    一統領模樣的年輕男子騎在一匹毛色還算光亮的棕色戰馬上,笑看著奔馳而來的隊伍,略帶調侃道,“官兵這是給咱們送坐騎和兵刃來了。”


    他聲音突然拔高,“小的們,想要坐騎的自個兒去搶。”


    “嗬、嗬、嗬——”


    眾蛾賊歡欣鼓舞叫喝起來。


    男子擺了擺手,蛾賊們又立即禁聲,他對身邊傳令官吩咐幾句,立時有人打馬奔去隊伍中傳信。


    很快,幾麵令旗揮動,蛾賊們也隨之動了起來。


    這一會兒功夫,王允的隊伍已衝過來了,氣勢洶洶的眾騎根本不待停,直接就殺了上來,惹得那年輕男子又笑,“這軍官怕是個草包吧,這麽點人就敢如此直咧咧來衝陣,果真是給咱們送東西來的。”


    敵眾我寡,這種情況下,騎兵在敵陣外圍遊走,稍稍接觸即退,待敵軍再次上路,又吊在後麵襲擾追殺,一點點蠶食,方是上策。


    “騎校,繞到官兵後方,截住他等去路。今日本將軍要將這兩千騎全都留下。”男子喝令道。


    黃巾僅有的八百騎得令,立即驅動戰馬去往後方。


    官兵衝進敵陣後,效果如昨日一樣,很快斬殺了一片蛾賊,戰場上血霧迷漫,慘叫連連。


    不遠處山坡上,王允看著眼前戰況,對方才勸他不要衝鋒的林司馬道,“汝看,直接衝鋒威力更大。”


    林司馬一臉的擔憂,“敵將若是個膽怯的,如此自然可很快殺散賊軍,但其若不懼死,勢必會命人合圍絞殺。況且,方才我等已奔波半日,應當讓將士將養馬力再戰。”


    王允不讚同道,“吾覺得速戰速決方是良策,將養馬力豈非給賊寇準備時間,汝看,他等陣未擺好便遭襲擊,賊子們多手忙腳亂。”


    “且看吧!”


    林司馬應了一聲,注意力放到戰場上,過了約莫一刻鍾,他臉色突然一變,大叫,“速下令撤退,賊軍圍絞過來了。”


    王允也看到了,敵軍數百騎已繞到後方,而自家兵馬在不知不覺中已被分割成數塊,蛾賊們或持棍棒,或拿石頭,一個勁往騎士身上砸。


    蛾賊裝備是弱,甚至很多人連把刀都沒有,但他們人多,想像一下一大群孩子拿石頭圍著一個壯漢砸會是什麽畫麵,就知此刻皇家精銳正麵臨著什麽。


    王允急忙讓人鳴金,但進去容易出來難。眾騎一番奮力廝殺,才有一半左右的人衝出包圍。


    迴到河邊時已是黃昏,車護等人剛渡過河,見王允迴來了,車護跳上木筏又折迴來。


    看眼前狀況,不用問,他也知道此行失敗了。


    去時兩千人,迴來隻剩一千餘,這麽點人還如何分兵?


    “眼下該如何?”車護問道,“去平輿還是鮦陽?”


    王允睜著雙有些血紅的眼,沉聲道,“叫他們迴來,先去把方才那股賊軍消滅。”


    “對方還有多少人?”


    王允道,“約莫四萬餘。”


    車護呆住了,折了近千精銳,隻殺了幾千賊兵?他到底怎麽打的?


    聽林司馬把今日戰況敘述過,張茉心瞬間沉至穀底,這個黃巾將領能讓手下士兵做到令行禁止,至少在治軍上就比波才厲害很多,恐怕不好對付。


    柿子要挑軟的捏,雖然不知鮦陽那邊蛾賊的將領作戰能力如何,單從兵力上看,鮦陽顯然更好打一些。


    “義父,不能去平輿了,我軍剛為那股賊軍所敗,士氣受挫,再撞上隻怕討不到什麽便宜。”


    “小公子言之有理,屬下覺得還是先去解鮦陽之危合適。”車護附和道。


    王允輕歎了口氣,“去鮦陽又能如何?平輿若失,鮦陽一樣守不住。”


    林司馬道,“鮦陽賊軍少,咱們至少先取了他們,立此而守,往後才有機會,再猶豫下去,兩地皆失,咱們就隻能退走了。”


    王允猶豫道,“那便先去鮦陽,隻是,那也有三萬賊軍,我等未必有把握取勝。”


    遭受早上那陣打擊,王允已沒那麽自信狂妄了,不得不承認,蛾賊中也不全是酒囊飯袋。


    這個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去鮦陽勝算是大一些,但也可能出意外。


    張茉想了想道:“義父,敵軍既想破城,不如幹脆叫他們破好了,咱們以鮦陽為甕設伏,將其一舉殲滅。”


    “以城設伏?如何做?”


    張茉道:“火燒鮦陽!”


    《三國演義》中諸葛亮火燒新野,大敗曹仁,雖然是演義虛構,未嚐不能借鑒。敵眾我寡,用火攻應該可以。


    王允立即搖頭,“不妥不妥,鮦陽有數千民眾,一把火全燒了,將來他們何以為計?”


    前段時間,皇甫嵩被圍長社,最後用火燒營盤之計反敗為勝,可那燒的是敵人,如今要燒一座縣城,叫王允如何舍得?


    “義父若舍不下一座小城,咱們這些人可能都要玩完,再說了,事後官府當出麵安置鮦陽百姓。”


    據她所知,古代城市麵積都很小,河南開封作為元明清三朝省會城市,從最東邊的宋門到最西邊大梁門,也就二十分鍾時間,小縣城麵積就更小了,差不多隻有兩到三萬平方公裏,人口也隻有幾千,戰後要安置這點人,並非難事。


    王允還在猶豫,這時杜飛道:“使君,在下去過鮦陽,其隻有南北二門,中間長街直通,或可讓人將街邊巷道堵住,拆掉後排屋子,隻燒左右。”


    這還差不多,王允精神一震,喝令道:“車護,汝領數十騎先行,傳令鮦陽縣令武智,速召集民眾拆房堵街,隔出防火帶,城內布置妥當前,務必頂住城門。”


    好在木筏先前已紮好,王允領餘下人馬星夜渡河,次日清晨,便已全數渡過洪河。


    到中午的時候,先行一步的車護遣斥候來報,賊軍離鮦陽不過三十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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