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池紀念堂內部同樣是橢圓的結構,穹頂用鮮豔的塗料繪畫著各種各樣的圖騰,可惜的是其中三分之一的部分已經被氧化成黑色的了,如果他們來的再晚一些,說不定無法欣賞到這幅巧奪天工的作品。


    森爵幹脆坐在地上,目光專注的盯著粉彩分明的大堂頂部,如夢似畫的圖像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他的眼中。森爵並不了解那些圖騰的含義,卻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那些來自茫茫宇宙的色彩層層疊加,有些像塊玫瑰星雲,有些像片灰色塵埃,有些像一團綻放的群星。還有一些紅白色的小點分布在不同地方,密密麻麻的屈曲著。


    霍德希汶看他那麽認真,靜靜地坐在他身邊,良久才發出一句:“很好看吧,比那次流星雨呢?”


    森爵瞬間迴過神來,他甩了甩頭,不太高興地說:“你還提那次?”


    “為什麽不能提?”霍德希汶固執的問。


    森爵被他纏夠了,他毫無辦法:“你如果非要提,我隻能說我不看好咱們,不可能也沒機會。”霍德希汶再一次被打擊了,森爵每次都提醒他眼前是絕路,一旦走錯,他是否隻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我知道。”霍德希汶隱忍的掐了掐掌心,“我隻是想讓你高興罷了。”


    “我很高興。”森爵說著,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以後別總叫我了,你那一組有負責的老師。”


    霍德希汶冷笑兩聲:“我明白!所以我們不可能迴到從前了?”


    “不,隻要你改變想法。”森爵肯定的說,霍德希汶默默地離開了他,過了一會兒佩茲坐了過來,森爵打了個哈欠,隻要不是霍德希汶,誰也無所謂。


    森爵放鬆身體,指著一片彎彎曲曲的紅點問:“佩茲你看,那一條像不像一根繩子。”


    佩茲抬頭看了一眼,剛才他已經盯著大堂頂部很久了,並沒有什麽特殊發現,他不感興趣的說:“看不出來,霍德希汶為什麽一直跟著你?”


    森爵目瞪口呆的轉過頭:“那一條歪歪扭扭那麽像繩子,你居然看不出來?”


    佩茲捏著下巴答非所問:“霍德希汶剛剛看了我一眼……有殺氣,我感覺我要變成炮灰了。”


    森爵忍不住揉著頭皮,恥笑著說:“你眼神不好吧。”


    “是嗎?但願是我錯覺。”佩茲想了想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有殺氣?哈哈哈哈,他忍不住抱著肚子在地上打著滾兒。


    “所以你抬頭看看,上麵那一條紅色的像不像繩子?”森爵恨鐵不成鋼的將他拉起來問著。


    “好吧,我看看。你說那一條嗎?那不是繩子,那是一條蛇啊,老師,你眼神不行。”佩茲搖著手指肯定的說。蛇?都是點組成的,蛇和繩子有什麽區別?森爵恨不得自戳雙眼:“你出來一趟怎麽這麽多話?你平時不是高嶺之花嗎?”


    “高嶺之花?誰說的,是說我嗎。”佩茲迴味著這個詞。


    森爵知道這次自己是真的看走了眼,他伸出食指在佩茲額上彈了一下:“是你。”


    佩茲樂了一會兒解釋著:“不是這樣的,在帝國一個大家族盯著呢,一言一行都要顧慮很多。”


    森爵犀利的反駁到:“我看你吃吃睡睡也沒特別注意啊,課堂上就屬你睡得最香了。”佩茲瞬間被打臉,目瞪口呆的看著森爵。森爵憐憫的拍了拍他的腦袋,霍德希汶要他看的東西他已經看完了,現在他要出去準備晚飯,至於這些塗繪包含了什麽信息,應該由學生們慢慢去發現。


    夜間,森爵拖了一張床單躺在一片空曠的沙丘,感受這溫柔的風吹起延綿的細沙,看著夜空中流淌的星河,一道淡淡粉色柔光從南邊的天際出現。森爵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盯著那團粉色,吃了晚餐大家的狀態都很散漫,沒有人注意到此刻的異常,森爵頓時坐起來,喊著唯一曉得名字的阿西。


    索性阿西離他不遠,正在打包剩餘的食物,聽見唿喊,他立刻跑了過來,知道森爵對外界的敏銳,他靈醒的問到:“有什麽事?”


    “你看天邊!”森爵指著那一道逐漸明亮的粉光,這是昨晚並沒出現的。


    “這……”阿西望著那條光帶,它有著明亮的頭部,稀薄的尾巴,阿西遲緩的說出兩個字:“是彗星。”


    “不錯。”森爵沉思著盯著那條緩慢移動的彗星,“我想,我們應該全部撤退到紀念堂,等彗星走了再出來。”


    阿西立刻讚同,彗星自古以來就有不詳的寓意,雖然現今社會早已破除這一謠言。這顆繞藍星的彗星是粉色的,它的光芒籠罩在天上有種詭異的朦朧感,況且繞行速度異常緩慢,它的光芒逐漸擴大,仿佛將要籠罩整顆藍星。


    他們從未見過這種景象,經曆了鈈元素的輻射後,所有人有種驚弓之鳥的恐慌。學生們如潮水一樣退到紀念堂,有了屋頂的保護,他們心中暫且安寧一些。


    森爵和阿西守在門口,他怕的不是彗星,而是異常的征兆,所有災難的開端總有預示,反常則是妖,這是他多年累積下來的經驗。森爵掏出武|器,環顧四周。學生們紛紛穿戴好裝備,有些人晚餐後已經準備就寢了,不過他們迅速適應了節奏,如臨大敵的靜坐著。


    “森老師,沒關係的。”阿西看森爵一臉嚴謹,出聲緩和氣氛,“你看看我,我可以保護你。”森爵朝阿西一望,隻見他身上繞著幾圈子|彈,手上握著幾根□□,一臉有我在你放心的表情。


    阿西老師也是個呆卡懵啊,森爵想著。


    “我來做輔助。”霍德希汶突然掏出武器站在森爵身邊,一臉嚴肅的說。


    “退迴去。”森爵轉頭盯著他。


    霍德希汶愣了一下,他解釋到:“我隻想為你們做掩護,我是全血,能保護好自己。”


    森爵瞪著他,麵色不善的說:“不管你是什麽身份,現在你隻是一個學生,退迴去,否則滾迴帝國。”


    霍德希汶最後還是走迴了人群中,在森爵心中,他是否永遠都配不上與他並肩作戰?


    就在此時,一股濃烈的氣味從四麵八方一湧而來,惡臭透過唿吸麵罩傳來,這種味道森爵隻在士兵身上的壞疽中聞到過,那是無力迴天的腐肉才有的氣味。緊接著,整個紀念堂橫向晃動起來,從地下傳來的大幅度震蕩仿佛要紀念堂撕扯成兩半。森爵一邊指揮著組員們朝能構成三角空間的角落躲避,一邊聚精會神的打量著四周。


    “難道是藍星地震了?”一個女孩扶著牆壁,拔高音調問到,森爵看著遠處一動不動沙丘,搖頭想著,不是地震。


    語音一落,紀念堂堅硬的地麵突然四分五裂,一群紅色的軟體怪蟲從地麵穿了出來!伴隨著陣陣咆哮,它們暴露出部分龐大身軀——足以衝破屋頂,仿若無骨的軟體長蟲在地麵翻滾,沒有眼睛,它們亂顫著露出巨大的口|器,裏麵是樹排鋒利的長牙!


    它們每一次張嘴伴隨著濃黃色粘液的噴湧,伴著惡臭像一灘胃液腐蝕著地麵。好在那些粘液一旦脫離了生存環境,殺傷力急速下降,它們很快從濃黃色變成透明。


    “大家躲開!”


    “別被噴到!”


    “我的手臂!快拿鎮靜劑啊!”一時間,紀念堂亂成一團,七嘴八舌的慘叫此起彼伏。森爵在刹那明白了屋頂的紅色小點是什麽意思,前人已經對他們做出了警示——那些紅色的小點串聯成的並不是繩子,而是一隻隻巨大的軟體長蟲。


    長蟲看似柔軟,卻有著極強的再生能力,它們並非無骨,森爵一炮下去隻是削去了它們半坨肉塊,在露出並排的白骨之後,它們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有組員嚐試著用火攻擊,這反而激發了長蟲們的狂性,它們張著大嘴肆意亂咬,深埋在地底的身軀甩動的更加厲害,地麵迅速分裂開。


    紀念堂原本很大,可容納了數十隻巨蟲還有它們所有師傅,地麵不堪重負,突然紛紛向地底塌陷——森爵眼前一花,往地底墜去。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耳旁響起空洞的水滴聲,森爵突然從黑暗中驚醒。腳踝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他撐起身子一看,一塊不大的石頭正壓在他的右腳踝,腳掌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內旋著。森爵咬牙將石頭移開一看,骨頭錯位了。他咬著嘴唇,兩手握著腳掌用力——痛!他恨不得昏死過去!


    森爵眼前一黑,好一會兒,他才迴過神,已是滿頭大汗。森爵試探著站起來,腳踝卻一點力氣沒有,整個腳掌完全麻木,他根本沒有辦法走上兩步。


    無奈之下,森爵隻能坐在原地打探著四周,地底已經被那些長蟲挖掘出四通八達的地道,難怪它們微微一動就攪得天翻地覆。一路而來,已經有不少的證據像他們預示了異常,卻沒人注意。所有人在長蟲的攪和下四分五裂,無數個出口和入口在他眼前,森爵完全不知道哪一個通道會通向哪兒,哪個通道會遇上那些怪物,對了,他的武器呢,森爵四下摩挲著。


    從地麵隱約透出一些光亮,可能是長蟲們衝破屋頂造成的,這點微末的光芒足以讓森爵在黑暗中分辨五指,這也算是它們唯一做的好事。那些透出天空的縫隙透出微微的柔光,森爵看著自己呈淡粉色的手掌,他以為自己眼球出血了視物不清。


    一瞬間,一股暴戾湧上心頭,森爵幾乎克製不住。


    他最恨的大厄爾尼,他恨不得撕碎了他,那一年若不是他從中作梗,他們怎麽會以如此慘烈的方式迴歸。他怨帝國,因為他受了傷,就讓他像個失敗者提前退休,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個廢物。他更怪自己……一無所有,又何必苟活?


    森爵並未發現他的情緒一時間變得非常偏激而癲狂,如果他找得到武器,他此刻已經握住手炮朝自己開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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