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你在關心我?


    沈且意搖頭,目光幽深,“我隻是覺得……不值得。他一點也不值得……”


    可話說到最後,聲音越發微弱,顯得遙遠而空曠。


    白景衍看她出神樣子,所有好心思消失殆盡,自顧自地跑到人群中尋找熱鬧。


    隻有這樣,他才能克製住此刻的自己不去兇沈且意,不去質問她。


    而沈且意興致缺缺地一直待在角落,開始覺得這屋內煩悶窒息。


    她終究是按訥不住,左拐右拐,終於走出來,踏進一片空曠的草坪,相比屋內的燈火通明,她更喜歡這裏的昏暗,至少是不受約束的。


    她沿著小徑往草坪中間走,坐在長木椅上,仰起脖子看蒙上灰布般的天空。


    都市裏的夜晚,鮮少能看到墨黑的天空和閃亮的星星,沈且意悵然若失。


    她試著閉起眼,享受一時的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長椅另一頭突然傳來聲音。


    “既然不習慣這裏,為什麽還要委屈自己來?”


    長睫毛顫了顫,沈且意抿著嘴睜開眼睛,直起身子,轉頭望去。


    見是傅堯,沈且意意外。對於方才三個人的衝突,她似乎沒有時間去平複情緒,就再一次遇上了他,她甚至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跟蹤自己的。


    傅堯靠坐在椅背上,模仿她的姿勢仰首看天。


    見他這姿勢,恐怕剛剛自己的模樣都被他看了去,她有些赧然。


    她有些亂了方寸,忘了迴答他的問題,也忽視了傅堯突然平和的態度。


    兩個人又陷入無言,傅堯主動開口,“我很驚訝你的改變。”


    沈且意像是習慣了他人對自己這樣的評價,隻當作他客氣的寒暄,對他微微一笑。


    她自嘲:“看多了別人掩飾不住的驚訝,連自己都會覺得這一路走過來好像真的很不可思議。”


    傅堯轉頭看了她一眼,望著灰蒙蒙的天。


    他對於她來說,已經是一個外人,而且隻是很多個別人中的一個,僅此而已。


    兩個人沉默,沈且意平複好心緒,後知後覺傅堯像是變了個人。畢竟就在剛剛,他是那麽的囂張跋扈目中無人,而現在,她竟然覺得,他有說不出的寧靜。


    她低頭看腳尖,遲疑著開口:“我還是要對你說一聲謝謝。雖遲了半年時間,但還是很感激你那時候出手幫忙。”


    “謝燃再也沒有來鬧事,莫依柔也忽然辭職了。”


    傅堯突然想起那條自己沒有迴複的短信,他想她應該是忘了,她已經說過謝謝。


    她極少會傾吐所想,這一刻他也不會提及本就該被遺忘的短信。


    因此,他隻是順著她的話,輕描淡寫地解釋:“如果我沒處理這些,爺爺也會處理的。”


    不管他曾經再厭惡沈且意,可爺爺心中,她始終是唯一孫媳婦兒。


    傅家並不會袖手旁觀。


    沈且意聽著,心下失笑。她以為是傅堯主動幫她,沒成想卻還是因為傅老爺子的關係。


    他對她最後的善意,卻始終是她的自作多情。


    “不過,你倒讓我意想不到。”


    傅堯長臂伸在椅背上,一身西裝革履在他身上明明表現出的該是一種嚴謹和距離。但此時,他卻一身輕鬆地半仰著,與她聊著尋常的話題。


    沈且意轉頭看他,有些不真實的虛無感,以前她是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傅堯會主動願意坐下來,與她促膝長談。


    感慨萬分,心裏的蒙霧也被吹散。


    “爺爺總是會提起你,看得出來他很掛念你。”傅堯突然轉了話題。


    沈且意想起傅老爺子,酸澀又愧疚,“爺爺還好嗎?最近真的很忙,我會盡量抽空去看看他的。”


    “挺硬朗的,生氣罵起人來,不帶喘氣兒的。”


    兩個人相視而笑。


    傅堯繼續道,“在照顧老人家方麵,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比我好太多。”


    沈且意點點頭囑咐道:“老人家上了年紀,能順著的地方就盡量順著,有助於他好心情。”


    傅堯點頭,沈且意卻有些赧然。像是插手了他的家事,而他卻一副自然的理所應當的樣子。


    “傅家上下,不看他眼色,總惹他惱火的,大概也就隻有我了。”他自嘲。


    沈且意毫不猶豫地搖頭,“但一樣的,爺爺最看重的也是你。”


    話音剛落,傅堯笑著看她,“你這番評價我是該說謝謝。”


    沈且意微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隻能訥訥道:“不需要,畢竟我們扯平了。”


    傅堯點頭,配合說道:“是不需要了。不過爺爺問起我和你是否還有複合的可能。”


    沈且意一愣,不禁屏息凝神等著他繼續說,但久久等不到他接下來的話。


    看傅堯一臉平靜,她的心卻像是一麵死水因突如其來砸來的石子泛起陣陣漣漪。


    傅堯有意無意的留白,讓她感到莫名的緊張和無措,那些被擱淺在角落的時光再次向她鋪天蓋地地襲來。


    傅堯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一陣風刮來,沈且意被激得一哆嗦,也喚迴了她的理智。


    傅堯一聲不吭將西裝外套脫下,傾身罩在她肩頭,不容沈且意的推拒。


    他坐迴原位,“今晚跟你說了這麽多,其實就是想跟你說一件事。”


    沈且意疑惑看他。


    傅堯端坐著,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膝蓋上輕輕點著節奏,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有空多看看爺爺吧,他自始至終沒有虧欠你。”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提及自己,沈且意心中悲哀之意生起。


    原來他隻是單純地因為爺爺,想要找她聊聊。


    是了,自從沈父去世,她便成了浮萍無所依,他明白爺爺對她的憐惜。


    沈且意能聽懂他這些說出口的,還有那些沒說出口的話。


    他表明態度,縱使離了婚,仍舊願意同她做家人。


    她不知道到底該喜該悲。喜他傅堯有情有義,悲他對她隻剩可憐。


    她沒有迴應,兩個人也沒有再說話,認真感受著風拂過麵龐。


    良久,沈且意抬手想要摘下外套,身後卻傳來響聲。


    “沈且意!”


    她迴頭,見白景衍大步向她走來,他逆著光,辨不清臉上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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